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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零点四十三分,n市高楼顶部,部队临时驻扎地.
森冷的寒风刀子般地凌迟着众人的面庞,呼啸着拍打起直升机坚硬的躯体,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嘶鸣,好似混合了无数恶意和怨念的诅咒,千万缕风丝缠绕着人们的四肢,吹鼓了那些沾满鲜血的军衣,仿佛要拖着他们下地狱般,让人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消去了三分.
"这风邪的……还是快些走比较好."韩修宇迎着凌厉的风势蹙紧了眉头,在高处絮乱的空气里调整着呼吸,并打起手势催促众军人上机,"n市并不是近期的任务目标,我们缺水少粮还损失了不少弹药,留在这儿的作用并不大,还是回基地吧."
愈发猛烈的风势强劲异常,带着一股咸涩的滋味,让五感敏锐的云默微微一怔.她扭过身子眺望着更遥远更黑暗的天际,不露情绪地问道:"韩修宇,n市临海,这个‘临’字的意思,究竟是多远的距离?"
风的味道,夹杂着海水特有的咸涩,在大冬天刮起这等不祥的海风,云默当即竖起了预警的天线.
"就几公里的路程而已."韩修宇回道,同为高端的精神力者,他的心里和云默一样,酝酿着一抹挥不去的阴影,"是海风……吹到市中心都能有这样的威力,看来海面上不会平静多少."
在经过重重高楼的阻隔后还能安稳地吹到市中心的海风,必然是被削弱了不少劲道,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华夏海域之上,正在飓风的肆意中掀起惊悚的风暴.
韩修宇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当他不自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面的时候.总会自动自发地调动起"预判"的能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在"预判"自觉开启的时候.他往往会下意识地将这个面的所有事情都规划到"危机","麻烦"的一类.
"呼……"他长长地哈出一口热气,神色间带着不容忽视的警觉."这是东部沿海地区,虽说经常被台风光顾,但那一般是夏季的事情.这大冬天刮成这样……很少见."
"那么,按你话里的意思推论,等到七八月份,能够通达这头的台风,足以刮起海啸么?"云默看着韩修宇瞬间怔忪的表情,慢慢肯定了脑海中刚刚成型的危机意识."看你的表情,想必你也明白了吧."
韩修宇艰难地点了下头.
"所以,即使我们埋完了炸弹,也不能肆意炸毁这块地皮,相反的,还得护着这片建筑区."云默微眯起眼,犀利的目光在深浓的夜色中细细打量着这一带的建筑格局,只沉默了半晌,她才喃喃说道,"不.不是做无用功,弹药的作用还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
若是他们现在就炸毁了n市,只怕海难袭来之际.与市区相去不远的"荣光"基地便成了头一个遭灾的存在.而若是此刻保下n市的建筑群,或许在大灾难面前还有一线的抵抗能力.
n市虽然地势平坦,但架不住建筑群的密实和高大,与防尘防沙防洪水的森林一个道理,建筑物的密集足以抵挡一阵大灾的威势,或许起不到太大的缓解作用,但足以为后方的防御争取最基本的时间.
并且,在云默的眼里,就算是不可预测的天灾.也未必是个死局,这些被埋在n市各个区域的炸弹.在关键时刻,兴许能扭转整个战局.
是的.战局.
她的经验告诉她,在日渐扭曲的历史之中,任何一场细微的变动,都能牵扯出无穷的麻烦,以及无尽的因果.
"韩修宇,你可记得太平洋海怪袭船事件?"云默的思维迅速发散起来,沿着一个个零散的点逐渐撞击成一个面,再有一个个面串联起无数因果的交界,"末世之前的新闻,中高考热点,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想想,越来越觉得……"
太平洋海怪袭船事件,所有人只是当做了一件趣谈.就像尼斯湖水怪,喀纳斯湖水怪一样,不过是人类百无聊赖的杜撰而已,很少有人深层次地考虑内部隐藏的可怕问题.
但现在,云默和韩修宇皆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身为精神力者的脑域开发所接触的预测模拟范围,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领域.
"或许,陨星降临之后,受到病毒侵蚀最严重的区域,除了海就再无其它了."
云默说罢,手心一紧,竟是不自觉地碾碎了掌心内把玩的几枚子弹.
韩修宇的面色霎时间苍白如纸,在一片螺旋桨渐渐扇起的噪音里,他的嗓音有着些微的嘶哑:"确实,陆地只占地球表面积的百分之三十,其余都是海.如果陨星降落是全球性的灾难,那么,最无法避免的,承受陨星坠落最多的地点,是大海!"
"坠落的不是石头,那可是异形卵."云默淡淡地提醒道,表情中再度回归了机械般的冷漠,"也就是说,可能存在由海底怪物孕育的异形."
"比起由t病毒变异的海怪,我更担心海底原始生物的基因片段被异形窃取.深海处潜藏的怪物谁也不知道,而对原始生物基因保存最完美的也就那批家伙,这其中一旦有一头成了异形的营养餐,后头的趋势就难说了."
"陆地挡不住.[,!]海啸的侵袭,如果那只海怪的体积和力量足以控制一部分海域,那么,最先被毁灭的会是沿海的区域.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绝对逃不了,只怕‘荣光’也……"
"最严重的是——"云默嗅着鼻尖咸涩的风丝,掌心紧握,眼眸深沉,"我不擅长海战."
"海水的阻力比空气大了十倍不止,豹化也挡不住天时地利的攻击,这不是说笑,我不擅长,你不擅长,靠着鱼雷和潜艇,谁挡得住异形?对上深海的怪物,我能自保就不错了,如果它们数量太多的话……啧,虽然不想说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只怕真的会死."
上机的军人已经准备完毕,不少人暗暗抱怨着邪风刮得人冷,却无人从这阵风内探知到任何的预警.虽说有时候无知是福,但更多的时候,无知所代表的只是加速死亡而已.
凡人可以无知,可以幸福,但处于"凡人"等级之上的异能者,却不能置身事外.这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被害妄想症的晚期,他们只是比所有人都更在乎"人族"这个概念.
两名精神力者的顾虑,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危言耸听,些微蛛丝马迹中探求到的隐性层面,交织着死亡的边缘和族灭的阴影,如此,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大部队整装待发,二人也暂时放下了思虑,拖着满肚子的忧患意识,缓缓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而他们身后,听了大半天没弄懂几个字的肖琛甩了甩头继续肢解着半头高壮的变异肉牛,尖利的指甲轻松地撕裂了冻得结冰的肉块,敲碎大半的骨头,这才利索地装起了袋子,一个接一个地甩进直升机的后舱.
经过了一整个下午酣畅淋漓的猎食后,肖琛浑身的气势再度锐利了几分,他拖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蛇皮袋,弯下腰快速地拾起零散的血块肉沫骨渣……随后轻松地举起一只重达三百来斤的袋子甩进直升机内,直震得后座的士兵笑骂他的蛮力.
在解决掉一系列琐事之后,他才迈开腿走向自己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冷冰冰的麻袋,像是抱起脆弱的孩童一般,谨慎而又严肃地登上了后座.
"呵,肖琛,你手里抱着个麻袋干嘛?宝贝得跟啥似的."一名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沾血的脸看上去极为狰狞,但在肖琛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亲近,"还不让人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媳妇儿啊哈哈!"
肖琛笑了笑,继而大咧咧地应付着机内众兵的调侃,虽然满口"小爷"长"小爷"短,但肖琛心里清楚,这群老兵只是在不着痕迹地转移肖琛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够坚强地从队友几乎覆灭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伙儿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明白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懦弱感,身为"过来人"的老兵,自然清楚肖琛心头的阴影有多重.
那支强悍到让人仰视的特种部队,覆灭在了一场异形的屠杀中,而作为生者活下来的少年,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只怕比死亡还可怖.
他们都明白,但都聪明地选择不提,针对老兵,他们或许只要拍了拍肩膀就能体悟分担那种痛苦的侵蚀,但针对肖琛这个特殊的"新兵",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他走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困境.
逝者已矣,生者坚强.他们要带着这份记忆活下去,战下去,直到一切的终结.
为军者,生而为民;为军者,生而卫国.
但,他们也迫切地渴望着,肖琛这孩子,能够为自己,也为那些逝去的战友,活出一个巅峰的盛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