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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遵循本心,深入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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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一十四章遵循本心,深入南疆

    连治个血吸虫病,都掌握不好驱虫药的剂量,可能是看王家小姐感染寄生虫太久,冯堂逼不得已才下了猛药。寄生虫倒是被杀死大半,疯狂涌动的虫子却堵住了王小姐的肺管,造成了王小姐的假死。

    宝镜的心沉了又沉,这样的错误不算低端,但也绝不是冯师傅会犯的。

    至少不是宝镜记忆中的冯师傅,要知道她跟着冯堂学医时,冯堂一身医术神鬼莫测,不要说小小的血吸虫病,连癌症都能治。

    宝镜忍不住试探年轻版冯堂对蛊的认知。

    她已经做好了冯堂一无所知的准备,哪知冯堂却不假思索说了一大堆。

    尽管他说的东西,宝镜大部分都知道,仍然有一部分,能带给宝镜启发。

    她一边金针舞动,替王小姐逼出寄生虫,一边和冯堂就势讨论起来,两人没说几句,穿着敛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王小姐忽然“嘤”一声,寄生虫被挑出大半,王小姐又能畅快呼吸了,自然幽幽转醒。

    王小姐虽是醒了,发现宝镜拿着根金针在自己袒露的胸脯上扎来扎去,针尖上有红色的细线虫在扭动,又见自己平日里用来喝雪水煮茶的青瓷茶盏里已经装了大半杯红线虫——王小姐轻嘤一声,受不了刺激又晕了过去。

    连宝镜都说不清,王家小姐到底是被恶心的,还是被吓得。

    “王小姐醒了!”

    冯堂以青衫试汗,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笑得宝镜挺刺眼,她虽然对冯师傅尊重异常,但又很难将此时青涩的冯堂完全当成是“冯师傅”。

    这人明明和冯师傅一模一样,却没有冯师傅的本事,连血吸虫病都治不好,简直坠了冯师傅的声名。怀着这样的心思,她忍不住要刺刺冯堂:

    “王家人对您喊打喊杀的,难为冯大夫还能笑出来。”

    冯堂摸了摸鼻子,虽被教训了,他脾气却很好。

    和宝镜记忆中的冯师傅完全不同,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她眼前的冯堂却是个简单质朴的好大夫。

    茯苓捧着茶盏,不知道徐姐姐为何会生气。

    不过小童很吃惊,原来徐姐姐不仅懂得医术,看起来还比自家师傅厉害……茯苓不能全面客观评定,小孩儿只知道冯堂治死的人,被宝镜救活了,可见还是宝镜医术厉害些。

    茯苓更是想不明白,徐姐姐医术如此厉害,又为何会上竹林求医呢。

    “怪不得王员外,是我医术不精,差点害死了王姑娘。”

    病人家属情绪激动过度,冯堂是时常遇到的,更早些时候,他替乡民们免费义诊,用药斟酌导致病人病情反复,还被病人家属拿着锄头追打过呢。

    又不是人人生来都是神医。

    就像在宝镜所在的世界,再过二十年互联网兴盛,便会出现一个叫“网络写手”的职业,又不是每个写手都能变成大神,中间还梗着无数次“扑街”呢。

    所以,在成为神医的路上,必然也有无数次误诊、用药失误,能成为神医,必须还得拥有中途不被患者家属打死打残的运气啊。

    宝镜思维发散的挺远,清了清嗓子道:

    “先叫王家人和县尊大人进来吧,冯师傅,您可千万不要承认用药过度。”

    ……

    王员外眼见爱女复生,又被宝镜端着脸训斥了一顿,果真以为王家性子急切,误会了冯堂。

    他老脸挂不住,当着主持公道的县尊面,却还要向冯堂道谢。

    王家家资不菲,又给冯堂封了一个大大的诊金红包……这也是没办法的,王小姐还需要后续治疗,他们王家却把大夫告上公堂,只怕除了叫冯堂接着治,附近的其他大夫却不肯来了。

    王员外给冯堂红封,小冯师傅死活不好意思收,还是宝镜轻轻踢了茯苓一脚,小童机灵,帮师傅收下了诊金。

    宝镜才要履行承诺,顺便替王家的其他人检查了身体。

    说也奇怪,除了王小姐,竟没有其他人感染血吸虫。宝镜仔细询问了王小姐丫鬟,得知她有个不同于王家人的风雅爱好,王小姐爱饮茶,除了收集雪水煮茶,还命家中仆人划船到河中央,取那河眼之水饮用。

    生水不煮沸,大概是遇到了有血吸虫的疫水。

    县尊大人对死人复生感兴趣,但他老人家对治下的子民身体也很担忧。

    “冯大夫,这小小的寄生虫如此厉害,可有什么预防的法子?”

    王家千金感染了血吸虫,能请来名医诊治,更能用上各种珍贵的药材。那一半农人,更容易和疫水接触,感染了血吸虫,岂不是只能等死?

    冯堂未加思索道,“小虫寄生人体,既是饮用了疫水,那将水煮沸,想来也能预防一二。”

    避免饮用生水,不仅能减少患血吸虫病的几率,其他寄生虫也能预防,宝镜并未反驳。但要预防血吸虫病,不仅是不喝生水,农人下田栽秧,渔夫下河捕鱼,只要和疫水接触,身上有细小伤口都容易感染。

    要减少血吸虫的患病率,必须“灭螺”。

    不是田螺,是钉螺,钉螺看上去软萌小巧,却是血吸虫传播的重要媒介。

    永远不能小瞧一个吃货民族的吃货属性,宝镜所在的世界,曾有专家预言,整个海洋的水产品只够人类食用五十年,人能把海洋鱼类吃完,田间水边的钉螺又算什么,只可惜钉螺肉太少,宝镜也怕吃法传播出去,不甚了了的人会胡乱烹煮,杀不死细菌幼虫,反而加剧了感染速度。

    所以她只求县尊大人灭螺。

    “若不灭螺,每年水患时,污水所到之处更容易有人感染。”

    全靠人力灭螺,是效率最低的办法。

    化学灭螺法,这里也没有那些提纯后的化学药物,宝镜倒是记得茶籽榨油后的废渣,混合石灰水不仅能灭掉钉螺,田里的蚂蝗、螺丝和各种致病源。

    这不是博闻强记,是她小时候徐家村的人就这样干,华国也是推行过全国灭螺活动的,预防得力,果然血吸虫病少了许多。

    可怜宝镜献计与县尊大人,县尊却面露难色。

    王员外干笑道,“油茶是宫廷公平,油茶树本县境内却并无种植。”

    油茶难得,又哪里去寻茶籽饼?

    宝镜被泼了一盆冷水。这是物资匮乏,交通不便的古代呢,比起华国的80年代,更落后啊,连茶籽饼都寻不到。

    她叹息道,“冯师傅,我愿意与你一起义诊。”

    防治工作慢慢来,先把感染了血吸虫病的人治好再说吧。

    医者父母心,在她所在的世界,宝镜并没有这么圣母,因为她知道血吸虫病各大医院都能治,感谢国家的科普,大家都对这玩意儿有了防备心,就像大脖子病一样,吃碘盐预防嘛,并不是太难的手段。

    但在眼下的世界,她和冯堂不治,感染了血吸虫病的患者,只能等死。

    穿越石碑后,不管是年轻版不那么厉害的冯堂,还是眼下这真切的古代社会,都是那么光怪陆离。宝镜不知道什么才是医仙谷的考验,她暂时出不去,只能选择跟着本心走。

    那就,先治治这血吸虫病吧。

    ……

    宝镜提议要一同义诊,冯堂十分乐意。

    不过冯堂的义诊是要自己上山采药,宝镜却觉得效率太低。县尊大人为了声明,捐献了一年的俸禄,王大户捐了些,县尊大人又找城里其他有钱人家化缘。

    那些有钱人既要看县尊面子,又想和神医结个善缘,纷纷愿意捐钱。

    宝镜取一半钱财置办本地没有的药材,又取另一半钱财开了个食肆——不是她财迷心窍,没人会一辈子捐钱给他们,冯堂习惯了不收取穷人诊费,那就需要一个源源不断的财源。

    没有金钱做支撑,谈什么行善?

    长年累月的施药,仅靠收取富贵人家的诊金,也是入不敷出。

    宝镜在桃源县暂居下来。

    她满心都是急切,六公子所中的蛊虫只能拖月余,堂婶王月琼的病也只有半年,可她遇见的冯师傅,有些地方与她半斤八两,有些地方还不如她呢。

    南疆蛊虫冯堂还听过,噬魂症什么的,冯堂很感兴趣,等着宝镜替他解惑。

    宝镜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尽心尽力医治着附近地域的血吸虫感染症,希望这便是医仙谷的考验。

    短短月余,宝镜和冯堂走遍了桃源县各地,医治了上千名血吸虫感染病患,更有附近几个县的人听到风声,源源不断从外地赶来求医。

    大多数病患,都是赤贫如洗,越是穷困越容易感染,能送上一只老母鸡做诊金已是极大方。

    果然,宝镜提议开的食肆起了大作用,赚了钱,她和冯堂才能源源不断义诊施药。

    若要治好天下人,显然力有不逮,一个月匆匆而过,若是这里的时间流逝和石碑外是一比一相同,六公子只怕是已经发病了。

    夜里,宝镜摸着毫无动静的龙首金针,到底是狠狠哭了一场。

    不管她心里如何急切想要回去,她好像被困死在桃源县。

    哭过之后,日子还得照旧,她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到义诊的行动中。

    及至半年后,她与冯堂的名声已是响彻府州,见过成千上万的病患,她和冯堂的医术都在实战中大有进步。但半年时间既已过了……堂婶的魂魄是不是被人吞噬了,有什么妖邪,取代了温柔的月琼婶,披着月琼婶的皮活在她亲人身边?

    错过了诊治六公子的时间,宝镜还哭了一场。

    想到堂婶可能已经不治,她连泪都流不出太多。

    宝镜一直觉得自己前世悲苦,好像世间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了她和亲人们身上。可半年来的见闻,让她渐渐少了戾气,多了庆幸。比起那些温饱不济,卖儿卖女,甚至在荒年中易子而食的穷苦百姓,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至少,她能重生一次,替前世的自己和亲人报仇雪恨。

    而这些穷苦百姓,受天灾*的摧残,又该找谁报复?他们没有能力报复,只能麻木的接受生活,在夹缝中艰辛求生。

    她和冯堂的义诊众望所归,当初收她贿赂的差役竟把水晶手链还了回来。

    那人一脸愧色离去,宝镜望着水晶手链目光游离。羽绒服不能穿了,皮靴更是被她下乡义诊踩断了鞋底,现代社会的唯一念想,似乎只剩下这串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手链。

    宝镜的暂居,变成了定居。

    匆匆五年,她和冯堂成了乡野传说中的神医。

    外地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什么古怪的病症,宝镜都见过。

    她都不敢想,在石碑以外,她已算是失踪了五年,父母亲人,又该何等难过呀。

    云峥还在等她吗?

    无望的等待太过痛苦,她倒希望能有另一个女人能走进云峥的心,替她照顾云峥。

    出不去,那就只能融入这个世界。

    她浮躁痛苦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决定外出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冯堂的医术与她不相上下,留在桃源县坐诊,宝镜收拾行囊,开始了游学行医之旅。

    五年已过,冯堂变得稳重,当初的县尊更是高升,连小童茯苓,都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徐姐姐,您何时才会归来?”

    宝镜坐在牛车上,众人相送,茯苓眼巴巴望着。

    归来么?

    她也说不准。

    她的医术进步很快,宝镜觉得自己仍未找到自己的“医道”,她有个预感,似乎只要找到了道,才能真正脱离石碑世界。

    但若找不到,宝镜必然会回来的。

    这个世界,她毕竟是个外人,唯一熟悉的,只有冯师傅——哪怕冯师傅根本不知道,将来他会心不甘情不愿收一个小姑娘当不记名弟子。

    “桃源县是我的根,我会回来的!”

    牛车远去,宝镜向着众人招手。

    她决定去南疆。

    南疆蛊虫盛行,而且瘴气丛生,是中原北地谈之色变的险地。她必须要去南疆,不弄清六公子所中的蛊毒,宝镜的心结永远解不开。

    她因六公子的蛊,堂婶的怪病而入医仙谷,已经成了宝镜的某种执念。

    心结解开了,大概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医道了吧?

    在石碑世界,虽然不能使用太阴镜,没有了月华珠滋养身体,宝镜也从未放弃过练习功法。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进步到了哪种程度,反正冯堂教给她的心法,此时冯堂的功力还不如宝镜。

    宝镜一路诊治病人,一路走向南疆,等到了南疆,她名声都传开了。苗医们挑衅她,反而替她扬名添了一把火,在南疆她中过蛊,也大意吃过瘴气的亏,更感染过痢疾……等她终于得到南疆当地人的认可,又是七八年过去。

    宝镜开始跟着当地人学养蛊。

    苗医不仅用蛊治病,还用神秘的巫术治病。

    宝镜从养蛊开始学,只有真正懂蛊,才能治蛊。

    她四处拜医学习苗族巫术,白巫医治病救人,黑巫医则擅使邪术。

    妖道养蛊吸食人的精气,又生吞少年人的精血,正是黑巫行径。宝镜花了二十年,才初窥门禁,她15岁进入石碑世界,时年已经年过半百。

    冯氏心法让她看上去依旧年轻,只有宝镜自己知道内心的沧桑。

    练了几十年,简单的吐纳心法,被她练出了新的境界。

    她已能功力外放,与外界的万物沟通,感知花草树木的情绪……俗称为沟通天元。苗族的大巫师,将万物的生机,称为天地元气。不能与天地元气沟通的人,不管是学白巫术还是黑巫术,都不可能成功。

    有一年,宝镜遇上一位被巫术反噬的黑苗医。

    她替对方延续了几个月的生命,最终忍不住把六公子当时的病情相询。

    黑苗医浑浊的老眼闪过精光,喃喃道:“皇蛊续命术,世上居然当真有人施展这禁术……施展此术,在黑苗医里也是大逆不道的,是谁,是谁犯了此禁令?”

    皇蛊续命?

    宝镜不解,奄奄一息的黑苗医冷笑:“术如其名,此禁术之所以在黑苗医当中都被禁止,那是因为它的施术对象是身负皇命的人!唯有真龙气息,才能破除生死大关,强行延寿……敢对真龙天子施展此等禁术,不说天道对施术人的惩罚,事情一旦败落,对所有黑苗医都是致命打击!”

    心态苍老的宝镜,已经很少被影响情绪,她仍然止不住吃惊。

    她曾经臆想过六公子的身份,但绝对没有想到他身负真龙命格。

    老苗医说的没错,这的确应该是禁术,事情败露,任何当局都会彻底铲除黑苗医。

    老苗医被宝镜说的消息惊到,旧伤复发,没能挺过当夜。

    就在老苗医过世后几天,宝镜不得不离开南疆——她辗转接到消息,远在桃源县的冯堂,进山采药时,失踪了。

    宝镜已有二十余年未见冯堂,听到那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心脏发紧。

    那是她的冯师傅,是她当世仅存的唯一亲近长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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