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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叶贞被带下去,天空黝黑如他冷漠绝情的眸子,无星无月好不寂寥。面无表情,她忽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墨轩,到底是不是那个为她系着腕上红线的男子?那个泼墨莲伞下的男子,是否还在那里等她回去?抑或转身成了坐拥后宫三千的华贵男子?
九五至尊,多么遥不可及的距离,却让她卑微至尘埃深处。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叶贞没有挣扎没有求饶,一贯的冰冷沉寂。满席宫妃,满目众生,没有人肯为她求情,诚然她是该死之人,罪该万死之人!
所幸月儿不在,否则怕是要抓狂的,何苦连累旁人?
拖行在幽冷的宫道里,她抬眼望着明晃晃的宫灯,一阵风吹过宫灯不断的摇晃,就像一种召唤,来自地狱的召唤。
娘,女儿要来找你了!
娘,贞儿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您慢点走,等上一等可好?
被丢在宫禁偏僻的地界,只消在这里打死就可以直接丢出宫外,而后被拉到乱葬岗。乱葬岗的野兽真多,多得今日送去的尸体,来日便只剩下断臂残肢。叶贞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四周围着的侍卫们,高举着粗壮的棍棒。
没有人明白,她此处为何这般消沉,因为不会有人懂,当生命中最后的希冀被打破时,内心的那种冰冷的绝望。
“住手!”一声冷喝,却是风阴站在灯火明灭出。
灼灼寒光,双目冷冽。他保持着按住剑柄的动作缓步走到她面前,冷冽道,“皇上有旨,暂留性命,交我处置。”
闻言,众侍卫面面相觑,但碍于他是御前一品随侍,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怀疑皇帝的旨意。随即退下,留着叶贞与风阴二人。
叶贞痴痴的坐在地上,脸上没有半分获释的喜悦,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衣摆,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风阴俯下身子,却是用冰凉的手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一刻,她又看见他阴冷如斯的眸子,不由的扯动唇角,竟有几分悲怆的低哼,“他到底是谁?”
“你心中已有答案!”他冷笑着。
“他到底是不是墨轩?”叶贞的声音止不住颤抖,眼中的光寸寸冰凉。
风阴起身,“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叶贞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
他扭头看她,眼中没有半分情愫,不见半分温暖。
叶贞连退数步,低头痴痴笑着,突然泪如雨下,“我知道!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什么墨轩,不过都是哄我入局罢了!他是轩辕墨,何来的墨轩此人!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彻底绝望?你们知不知道,对我而言,那一丝不可得的温暖和希冀,让我看见了活下去的意义。”
“放肆,你敢直呼皇上的名讳!”风阴冷厉,轩辕墨是皇帝的名讳,天下之人莫敢直呼,她却如此不知死活,委实……
却见她的手,颤抖得抚着腕上红线,因为舍不得扯断而泪流满面,“我知道,君非君,臣非臣。我也知道,他活得好累,朝堂后宫哪里不是杀机四伏。可是,他为何不让我知道,他便是帝君?便是连这一丝半点的信任都不肯赋予吗?”
“许是在他心里,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我不过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小猫小狗,生死不过举手之劳。送我入宫,只是觉得我足够聪明做他的棋子,只是想让我阻了贵妃的封后之路,不让盈国公府的力量愈演愈烈。却又想要借着盈国公府的手,钳制东辑事的势力。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从我看见他龙袍加身,我便知道,一切不过逢场作戏。”
“可是我已入戏太深,如何能全身而退?我的爱,我的恨,我的泪,我的血都凝在深深宫闱无法抽离,横竖我的命也在这里。”她像个孩子般蹲在墙角嘤嘤哭着。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哭,第一次嚎啕大哭。
风阴的手,颤了颤,缓缓伸出去想要触她的发髻,却停在半空再也没能抚上。指尖微凉,终于缩了回去。
扳直身子,他低低轻叹,“他有苦衷,若你真想走,他不会强留。”
“打从我入宫,他就没有想过要放我走。否则他不会扣着我的哥哥,更不会烧毁宫籍档案。他要所有人怀疑我的身份,却也要所有人无从查起。为的便是以我为诱饵,让叶氏姐妹与贵妃联手,左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上东辑事的势力,左不过来日清帐的时候,一起了账罢了!”
叶贞抬头看他,却见风阴的身子稍稍一怔。
起身,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叶贞转身便走。
“你去哪?”风阴拦住她的去路。
她强忍着即将再次滚落的泪,“我要去问清楚,到底……”她握着腕上的红丝线,唇瓣止不住颤抖,“到底还做不做数。”
“作数如何不作数又能怎样?若你想要成为后宫三千,对你而言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便是方才,你便有机会这么做,可是你为何一心求死?”他冷冷的呵斥。
却是这样一番话,让叶贞的羽睫不断煽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风阴一把按住她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刻意靠近尹妃,故意做了尹妃的亲信,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殿前尽展风华,趁机爬上龙床吗?叶贞,何必自欺欺人,何必自取其辱!”
她狠狠推开他,他的眸如同刀子剜得她鲜血淋漓。
他知道!他竟然如此清楚!可是……可是当她知道皇帝就是墨轩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她就像个小丑,在早已设定的棋局里自鸣得意。却在戏剧落幕时才被告知,她不过是个牵线木偶,一贯的得意不过是他的施舍。
她还活着,只是因为尚有利用价值。
是的,价值!
“为什么偏偏是我?”她嘶吼着。
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幽幽启唇,“因为你是国公府三小姐,因为……你是花娘的女儿!”
羽睫骤然扬起,叶贞的心颤了颤,“这与我娘有何关系?到底你们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风阴不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
“为什么?”她问,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一切并非是命,所谓的命运使然左不过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转身的瞬间,风阴忽然从背后圈住她的双肩,微凉的下颚就抵在她的肩胛处,久久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