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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都是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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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落夜,玲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福熙宫再冷落,一日三餐还是有保证的,无非是不豪华不奢侈罢了。

    肚子的抗议一旦起了头,很难安抚下去,在一阵响亮的咕咕声之后,年轻宫女挨过来取笑她:“只有新来的才会饿得肚子叫,饿多了,肚子也就不叫了。”

    这话真让人绝望。思过堂的每一个角落,都葡伏着肮脏的身躯,她们头发多日未洗,如同街头的乞丐,浆成一团团。有身体发痒的,当众卸下污秽得看不清颜色的衣裳,露出干瘪的胸脯,旁若无人的挠着。

    “浪货,又痒了。”有人咭咭地笑,不怀好意。

    挠痒的女子脸上一片乌黑,早已看不清模样,亦不理睬取笑,自顾自地动作着。

    “人家那是皇上摸过的**,痒得厉害。哈哈哈!”另一人见她没反应,不失时机地踩上一脚。

    原本木然的女子一听这话,突然发了疯似地低头撞了过去,将讥笑她的那人一下子顶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砰”地一声巨响,那人一声惨叫,伸手往后脑勺上一摸,一手鲜血,脑袋竟撞破了。

    那人痛得嗷嗷地叫,嘴里骂着:“疯婆子,敢撞我!”张牙舞爪地便反扑上去,死死地揪住女子的头发,女子也不示弱,双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两人纠缠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来滚去。

    玲珑起身,想去劝架,被年轻宫女大力按下,并且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无人去劝,空荡荡的殿内,稀稀拉拉的女人们各自占据着自己的角落,看戏一样地看着两个咒骂扭打的女人。也许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好多次,早已让她们视若无睹。这些本该同病相怜的人,面对这样的相残,显得极其冷漠。

    年轻宫女看出了玲珑的正义感,低声提醒道:“别把自己搭进去。”然后凑在她耳边说闲话。“那女人原是颐华宫沈美人跟前伺候的,叫香芝,仗着自己生得好,趁沈美人不在勾引皇上,与皇上轻薄的时候被沈美人撞个正着,所以才来了这里。”

    “皇上不救她?”

    “天真。”宫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沈美人只抓了个别的错,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皇上难道还记得起她这个人?”

    这样的女人就是深宫里的炮灰,苦苦经营,还没露头就被无情地掐掉,从此生不如死。玲珑有点害怕,在这遍地炮灰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是同样成为一绰灰烬,还是能在这灰烬上踩出自己的脚印。

    扭打的女人渐渐地打累了,瘫在地面上喘着粗气,对方手里抓着一把揪下来的头发,香芝指甲缝里嵌着一块挖下来的血肉。众人见打戏行将结束,结局两败俱伤,估计短时间内难以卷土重来,便纷纷转开视线,聊天的聊天,抠脚的抠脚,捉虱子的捉虱子去了。

    没了观众,扭打便也在一场滑稽中收场,来得莫名,去得无声。两个女人带着残缺的身躯,继续着无望的余生。

    “为什么落到这样的境地,还要相互攻击?”夜深了,粗硬冰冷的地面硌得玲珑周身疼痛。她睡不着,听到身边悉索的声响,便知那年轻宫女也没睡着,悄声地寻她说话。

    “在这里呆久了,心就像这地面一样,又冷又硬。”宫女的声音极低,却沉重得让人难受。

    “你来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不知道。”一问一答,苍凉又绝望。

    “你冒犯了哪位娘娘?”玲珑不明白在宫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犯了错的女人,除了冒犯主子,又会有什么了不得的罪名。

    “有时候行侍比主子还难伺候。”年轻宫女苦笑了一下。

    “行侍?”玲珑觉得难以置信,难道一个行侍也有把人弄到思过堂的能耐?

    “我叫春露,玉堂宫雅容华娘娘那儿的行走。”

    “玉堂宫,思梅?”玲珑脱口而出。两个月前,玉堂宫的行侍,不是思梅又是谁!

    “你也认识?”春露有点诧异。

    “不认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玲珑想起了那张肿胀的脸,黑洞洞的没有门牙的嘴巴,不寒而粟。

    “呵呵……呵呵……哈哈……”春露开始笑,先是低低的,笑了几声,越发凄惨地高亢起来,“死了……哈哈……想弄死我……哈哈……比我先死了。”

    玲珑十分害怕,思梅的脸与春露的声音盘旋在她周围,与漆黑的夜色交织成一个恐怖的网。

    “春露,春露……”她伸手去扯春露,想阻止她。

    一个东西飞过来,“咚”地一声,击中了春露,她的笑声顿时停了。“谁!”她在判断着方向。

    “日你个祖宗,大晚上不让人睡觉。”黑暗里有人骂,想来是春露的笑声影响了她睡觉,所以掷了个物事过来。

    “长能耐了,你拿什么日啊。”黑暗里的另一个声音引起了哄堂大笑,所有污秽的女人们,仅有的一点儿乐趣就是在黑暗里说些思过堂之外从来不敢说的粗话,然后从这粗话中引申出一点点旖旎的念头。

    思过堂的大殿里恢复了平静,渐渐地,周围响起了打鼾声。一只手悄悄地伸了过来,拉住玲珑。“我们去外边说话。”春露对她耳语。

    思过堂有个巨大的院子,草木凋零,倒不是秋天才让它如此萧瑟,竟是思过堂本身的颓气加速了秋天的衰败。

    “她是怎么死的?”春露耿耿于怀。

    玲珑便将思梅淹死在荷花池的一幕讲与她听,并说惠昭容正在处理这事,暂时倒还没听说有什么动向。

    “荷花池,可是玉堂宫外假山旁的荷花池?”春露问。

    “是福熙宫外的……”话一出口,玲珑猛地醒悟过来,福熙宫与玉堂宫毗邻,福熙宫外与玉堂宫外,其实都一样!

    “都一样。”春露果然接话,显然她对后宫的地形更为成竹在胸,“荷花池边快活,荷花池里送死,倒是极好的死法。”

    “荷花池边快活”,显然,话里有话,玲珑心中升起一团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