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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紧张地望着小意,不知究竟是何证物,竟藏得如此隐秘。若不是解下腰带,若不是她当众撕扯,绝不会被人发现内中乾坤。
唯有芳贵嫔变了脸色,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腰带内会是什么,脸色惨白地贴住柱子,强撑着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腰带缝得甚为结实,可见小意有多害怕出意外。玲珑见她用牙齿也撕咬不开,跑去一个御医的桌屉中找了一把剪子。
腰带终于在剪子的绞动下,绞出一个小小的口子。一见小意从腰带中取出的物件,芳贵嫔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滑倒在地。
物件呈到皇上手中,却是半枝珠玉簪子。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又在腰带中尘封日久,簪子已失去了华丽的色泽,甚至因为终日绻曲着,已有些扭曲变形。只有美丽的纹饰,与那浑圆的珠玉体态,尚能讲述一些它辉煌的过往。
皇帝皱眉看了片刻,未觉有异,却又说不出的熟悉,便招呼皇后道:“皇后,这簪子,朕似乎在哪儿见过?”
皇后接过簪子,托于掌中,似在思索。安淑容却探过身子来,一瞧,冷然道:“这簪子不是贵嫔之物么?”
众人一瞧,芳贵嫔已背倚柱子,瘫坐在地,脸色白得像张纸,心中俱已信了安淑容之言。
皇后却生怕皇帝犹有疑虑,故意问道:“淑容如何记得?”
“这珠子是东海国进贡,硕大浑圆,不可多得。臣妾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自己未留,全分给了各宫的嫔妃。贵嫔自然拿了最大的一颗。那时,臣妾尚与贵嫔交好,贵嫔从宫外拿了最新的样式来给臣妾选,再交给珍宝局制作,故此,我俩都知道对方的簪子是什么样式。”
安淑容得意地咬牙,望着瘫坐的芳贵嫔,冷哼着问:“贵嫔娘娘,我的记性是不是很好?哈哈哈哈!”她将“贵嫔娘娘”四个字咬得异常重,讽刺地仰天大笑。
“小意,你藏着贵嫔的簪子做什么?”皇后问。
小意道:“是宛容华在去世前,将这簪子交给了奴婢。她说,她因簪子而死,希望奴婢日后能凭着簪子,将害她的歹人揪出来。奴婢却未曾想到,这簪子竟是贵嫔娘娘之物。”
安淑容十分乐见芳贵嫔现在这种颓败的样子,幸灾乐祸道:“贵嫔娘娘如此细心的人,便是丢了根针,翻遍合德殿的地缝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怎么丢了如此贵重一枝珠玉簪子,竟然一声不吭?”
芳贵嫔在地上坐了片刻,似乎有些回过神来,无力地从地上爬起,一身冷汗已悄然湿了衣领。“宫里的人,常常手脚不干净,或许是他们偷的吧,焉知宛容华当年不是瞧着这簪子贵重华丽,使了手段偷了去?”
玲珑在一旁,黯然摇头。真正是总有道理,无论局势已怎样死到临头,不愿意认罪之人,永远都有不认罪的理由。
当然,他们亦有不认罪的自由。可是,事实只有一个。
小意气极,宛容华与玲珑一样,是她的救命恩人,命运没有给她一点儿公平也就罢了,死后这么多年还要被人诬赖是贼,小意无论如何也气不过!
“偷?你谎称自己的簪子被假山上的树枝挂走,又谎称自己头疼,不能仰头取物,拜托宛容华上假山替你取簪子。那么多宫人你不差遣,偏偏差遣宛容华,你在假山上安排了人推下安淑容,又制造了一个宛容华在现场的证据,好一招一石二鸟。宫中最得宠的两位后妃,从此一位终身坐在轮椅之上,了无生趣;另一位被送入思过堂,从此再也没能出来。”
“这都是命,自己时运不济,又能怪谁?”芳贵嫔嗤之以鼻。
张妈妈又进来,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芳贵嫔警惕地望着张妈妈的嘴唇。她听不见张妈妈在讲什么,希望从她的嘴唇上可以读出一些信息。
却见皇后说:“快带上来!”
皇帝望着皇后,不知又要带谁。却见外面竟然是羽林军,五花八绑着一个老太监,推推搡搡地进来了。
正是严永清!
芳贵嫔刚刚站稳的身子,顿时大惊失色。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严永清事发了吗?不可能,没人向她汇报。
她突然想起:“黄文昌,黄文昌!”黄文昌在不知什么时候,坐着合德殿的马车,已欣然出宫。无奈,这样的“无奈”芳贵嫔并不知道。没能喊来黄文昌,她甚至有一点高兴,这说明黄文昌已经出宫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那位一品诰命的母亲就会手持御赐金牌冲到牢房,挥挥手的功夫,这些“蒙冤入狱”的犯人们都会被送到安全地带。
被绑成粽子的严永清,一辈子整人,今天终于让人给整了。真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见芳贵嫔一到自己没有表达关切,反而去关心黄文昌在不在,严永清的心顿时凉了。人到穷途末路,对每一个变故都会变得特别敏感,芳贵嫔危难时的一声“黄文昌”,严永清半辈子的忠心都在这一刻变异。
“贵嫔娘娘,奴才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竟落得这么个下场!”许是因为愤极,又痛极,严永清原本就瘦削而略带佝偻的身子轻微地发着颤。
芳贵嫔一听,“忠心耿耿”是什么意思?严永清这是在招供么?他今天昏头了吗?
芳贵嫔只有一个念头,对发了昏的严永清,一定要迅速地撇清。“严公公,你说话要有根据。本宫之前亦是为皇上办事,你若忠心耿耿,那也是对皇上!”
“娘娘……”严永清混浊的眼睛,愤怒地望着芳贵嫔,可惜芳贵嫔却未能读懂,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力挽狂澜,让严永清收回以下那些话。
严永清咬牙切齿地说:“一切的一切,奴才都只是奉了娘娘之命。既然娘娘今日不仁,便也别怪奴才不义。”
“你抽什么疯?”芳贵嫔慌乱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失控。
“皇上,皇后!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芳贵嫔威逼的,她害死了安淑容的孩子,又灭了刘公公的口;她收买了福熙宫的宫人给淳贵姬下药,又威逼奴才毒死了那宫人,对了,淳贵姬,淳贵姬……”
严永清发现莫瑶在场,立刻向莫瑶求救:“淳贵姬,救救老奴吧,老奴好歹帮你把玲珑姑娘从思过堂弄出来了啊!”
芳贵嫔一听,怒不可扼,冲上去,“啪”地一声,狠狠地抽了严永清一耳光。严永清手足俱已被缚,生生地将这巴掌捱了下来。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个蠢货放过寇玲珑,莫瑶这婆娘会有今天?”
“啪!”一声更重的声响,打断了芳贵嫔的怒吼。
是皇帝,重重地一掌击在了桌子上。“贱人!原来你果然如此作恶多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芳贵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中,终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
天宸帝正欲抬脚踢过去,却望见一边坐在轮椅之上的安淑容,心中怒火更炽,生生地收住了腿:“朕若踹你,那是脏了朕的腿。来人,将芳贵嫔绑下,押入宫侍局大牢!”
他竟没有将芳贵嫔押去司法卿大牢,而是宫侍局!皇帝对司法卿的戒备与提防,终于放到了明面上。
而宫侍局显然已群龙无首,正是可以强势派驻人手进入的时候。
芳贵嫔恐惧万分,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如果没有了司法卿,她难以想像自己会在后宫这些非人的机构里遭受到何种待遇。
那些机构往往出自她的手,可现在,要反过来用同样的手段吞噬她。
反噬,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皇上饶命啊!”芳贵嫔大喊,却见皇帝阴郁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又大喊道,“皇后,皇后救我!皇后宅心仁厚,请听我解释啊,皇后!”
可是,再“宅心仁厚”的皇后,也有“不宅”之时。皇后与安淑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芳贵嫔被押送严永清前来的羽林军摁在地上,徒劳地挣扎。
淳贵姬稍稍侧过了脸,似有不忍,却依然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这解气的一幕。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药物之苦与精神之磨难,这芳贵嫔便是再在地上摁一百回,也解不了淳贵姬心中的怨结。
“严永清你个狗贼,本宫待你不薄,你竟然反咬本宫一口!”芳贵嫔终于挣扎不动,被毫不怜香惜玉的羽林军绑了个结实。
“皇上皇后明鉴,奴才一直是被芳贵嫔给利用的啊,方才她还派黄文昌引诱奴才逃走,然而想趁机灭了奴才。奴才委实不是她忠实的部下。对了,对了,奴才的宫舍里有个簿子,奴才将她的罪行都记着,就等着有一天可以揭发她!”
人一到自保的极致,便会陷入这样的疯狂。
芳贵嫔终于听懂了,原来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
“啊——”她一声狂叫,正想喊出声来,嘴巴里突然被羽林军塞进了一团泥巴,一股腥臭涌来,干呕不止。她突然意识到,既然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那——那位季府的一品诰命再也不会来解救自己了!“呜!”芳贵嫔双足一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