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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合院里。
在张福来出门不久后,李许氏就去东厢房找李显。
李显正研究压箱底研究得入迷,听闻房门处传来的响动,他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微微勾起,没有立即回头,继续埋头看着手中的书册。
来人步履沉稳,脚步有序,不似张福来的跳脱。
瞬间,李显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直至没有。
原来是她。
她来干嘛?
略一思忖,李显明白了。
如果是以前,他也就随她去了,可如今却是万万不行的。
阿福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盏明灯,谁也不许掐灭!谁也不行!
李许氏看着李显笔直僵硬的背影,心下有些迟疑,可转念一想,这点点迟疑立马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都是为他好,总有天会明白她的苦心的。
遂而,露出慈爱的笑意,李许氏上前,轻声的唤道:“显儿,在看书呢?”
李显没有回应。
李许氏也习惯了,哀伤的叹了一口气,自顾的绕到李显的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能听到我说的话,也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就不多废话了。显儿,你是不是被谁蛊惑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是你最亲的人了!没有谁能比我更为你着想,你明白吗?就是你那……要不然,她也不会就这么丢下你撒手不管,还让你看到她那……吓得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年要不是我带你出来,你恐怕早就被那些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哪还能无忧无虑的坐在这里读书写字?你现在这样对我,我真得很寒心!你知道吗?显儿!”最后一句话,李许氏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她太憋屈了,憋屈得她快吐血。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对进门不久的乡下丫头热乎的要紧,对她就比陌生人还不如,让她情何以堪?
她不承认自己失败,下意识的认定都是张福来在搞鬼。
如果没有她,她的显儿不会冷漠至此!
她要夺回来!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把她的显儿给夺回自己的身边!
李显此时的心情很糟糕。
对于过去,一直是他讳莫如深的忌讳。
他不想回忆,更不想谈起。
封闭自己这么些年,就是因为如此。
可为何这个老女人总是在他的伤疤上撒盐?看他痛苦,她是不是就很快乐?
这么些年来,他听够了她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伤心的回忆往昔,挖掘出他一直不敢再踏步的禁区,用仇恨还有欣喜的眼神鞭笞他要上进,长大之后横扫一切曾经欺负过他们的人等等。可是她也不想想,出事的那年他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孩童,心智稚嫩,还沉浸在亲娘投缳自尽的惊愕和悲伤中不能自拔,却被她次次推向残忍的现实,逼迫他直视。
每当她如此的时候,他在夜晚就会做噩梦,梦见一女人悬挂在横梁上,对着他吐着长长的舌头,张着血盆大口一字一字的说着“替我报仇”,吓得他哭着醒来,深深的陷在惶恐不安之中。
这个时候,他最为需要的是安抚。
那个女人却是火上浇油,问他梦里的梦境,详细的场景,逼迫他不得不再次身临其境的回顾。
这还不算完。
在他讲述完之后,她就会再次讲着她的斗志和鞭笞。
然后,所有的所有会再次循环,他再被噩梦侵扰,她再次鞭笞,哭着讲着以往,却不知那是他不敢再踏步的禁区。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
他逃避了,发现原来逃避可以躲避伤害,导致于今后她每说一次,他就会躲,躲到经过岁月的慢慢流逝,他已经躲得在黑暗深渊里不能再出来了。
人都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原以为他会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这么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张福来却突如的闯入了他的生活中。
因为他的躲功,好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谁曾想,那晚噩梦却突如其然的来了。
他惶恐,他不安,他害怕。
原以为会跟以前那样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的等着黑暗离开。
奇迹却发生了!
那个声音好柔,怀抱好暖,替他驱赶了所有。
他,看到了光亮。
好似那溺水者看到唯一的稻草般,李显疯狂的想要抓住这点光亮,迫使自己从封闭的世界中慢慢走出来,紧紧的跟随着这盏突如降临在他身边的明灯——他的阿福。
福来,福来,他的张福来,是他的福来。
没有谁能欺负她!谁也不可以!包括他自己。
此时这个老女人却故技重施,自以为聪明的提醒他过往,却不知那是他的禁区。
口口声声的在说对自己好,可在他被噩梦缠绕的时候,她又在干什么?
她心寒,而他的心早已被她给撕成碎片。
孰是孰非自有公断,他只求她不要再以自以为的好心伤害他。
他其实也是很脆弱,并非铜墙所铸,无坚不摧。
李许氏在哭诉着以往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李显的神色,见他面露期艾,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显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刚逃出来的那会?举目无亲,后有歹人,前路渺茫?当时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想着你还小,还有大好的前程,再难我也只能咬牙挺下来,最后迫于无奈嫁给了一无所有的李大壮,来到这个听没都没听过的偏僻山野小村,过着每天为柴米油盐犯愁的平淡日子。这些我都没有悔过,因为我是把你当成是亲生来看的,比莲花还要亲厚,不然我也不会用她来换你的亲事了。”说着,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李显,紧接着又道:“我说这些并非是想让你今后报答我什么,只要你好好的,为夫人争一口气,我今后就是死了,也可以给她一个交代了。”然后又解释张福来找她商量进城看病的事情,“我跟张氏说家里没有余钱,并非不是不想给你医治,只是想敲打她,免得她轻狂起来,没有个章法,做出无法挽回的局面来。显儿,你要明白我的苦心!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你在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