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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刈从快递盒里取出宋蓁寄过来的那双高跟鞋,捧在掌中看了看,“这种牌子还好意思送给你。”
“什么嘛,”我从他手上抢过鞋子,“这双我之前试过,很舒服的!”
“穿上我看看?”
我一咬嘴唇,把鞋子塞回他手中,“你帮我穿。”
“小怜现在脾气大的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用手指捏住裤子外侧往上提起寸余,屈膝半蹲在沙发前,抬起我的小腿,帮我套高跟鞋。
他动作生疏,大概是怕弄疼了我,小心翼翼地半天了愣是没将鞋子套好,还是我自己弯下腰伸手托了托后跟,一只鞋子才总算穿好了。
我把交叠的双腿换过来,让他帮我套上另一只脚的鞋子。
“这鞋子看起来不怎么样,穿在脚上倒是性感,尤其是……”方刈顺着小腿摸上来,在我耳边低语:“刚才小怜弯下腰伸长手臂托起鞋跟的时候……”
我和方刈从浴室的镜前,到客厅的沙发,再到卧室的床上,就这样消磨掉了整整一个上午。
心满意足地躺在他怀里,我在他胸口蹭了蹭脸,“老公。”
“嗯?”
“老公~”
他笑了,低头碰了碰我的额,“老婆怎么了啊。”
“你还真的应啊!我以为只是调情的称呼——呀!”
没说完就被他敲了下脑袋,“怎么不能应?难道我不是?”
“是是是,嘻嘻~”我仰起脸,亲了他一口,“不过那样叫好腻啊,我还是喜欢叫方刈哥哥,听起来就像在和你撒娇一样。”
“嗯,我也喜欢。”
“方刈哥哥~”
“嗯。”
“大哥哥~”
“嗯?”
他好温柔啊,我使劲在他身上又蹭了几下,沦陷。
“小怜饿了没有?”他问。
“不饿,嘻嘻嘻——刚刚吃得好——饱呀——”
“这样啊,那以后,你一天三顿都吃我的……”
“混蛋!变态!”我打断他的话,飞快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吸了口气,揉软了声调,说:“我被你弄饿了!要吃烤肉!”
“三伏天还没过去,吃什么烤肉?”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吃烤肉!”我拧巴着身子。
他按住我的腰,“好了好了,烤肉真的太上火,只能吃一点点,再吃些别的肉好不好?小怜没吃过虾鱼蕨笋兜吧,这儿的水产鲈鱼味道鲜美,我们尝一下?”
“那是什么东西?”
“蕨菜鲜笋、绿豆粉条、蒸河虾鲈鱼,以酱醋油胡椒拌匀,是宋代宫廷的消夏菜肴。”
我听到酱醋油胡椒拌匀一句,咽了口口水,瞬间觉得胃里空空,好饿。
吃饭时我问起关于那只仿汝窑水仙盘的事,方刈说宋蓁提到那件几十年前欧洲贵族后人送拍的水仙盘并不在他的藏品之列,不过他手中倒真有一件的尺寸和细节都与当年那件一模一样的汝窑水仙盘,只是没有机会鉴定到底是不是一对儿。
以他的能力,找到现任藏家不是难事,他却觉得没必要。汝窑如此名贵稀少,他既没打算凑对,就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手中藏有。
“为什么不想凑对啊?虽然是汝窑,但价格对你来说没有难度吧。”我问。
“为什么非要凑好一对?我这又不是徽宗皇帝的宫殿。”他夹了粉条蕨菜裹了虾笋鲈鱼,送到我嘴边。
我张嘴吃掉,这才发现这道菜的妙处,原来蕨笋虾鱼须要同吃,才有那清雅丰密的饱满口感!
是独属于夏天的感受:竹荫之寒凉,蕨草之馨香,河虾之鲜滑,鲈鱼之丰熟;间以酱醋之醒目,胡椒之温迴,一筷子的粉红绛紫、雪白青莹,就是整个山林湖海的盛夏啊!
“太好吃了!怎么能这么好吃!”我学着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蕨笋虾鱼,塞进口中,各种味道调和得刚刚好,增一分太腻,减一分太寡;虽然蘸醋吃鱼并不是现代人的习惯,可咀嚼之间思来想去,无论少了哪一种配料,恐怕都得不来这山野真味。
真是大开眼界啊,方刈到底从哪找来的这厨子?神乎其技!
方刈听完我的震惊之词,笑了。
他的笑容里连一缕在乎都没有,好像那本就是世界上存在的客观事实,就好像卫生间里,理所当然地要有一卷厕纸。
“这都是很简单的菜。”他说,“按照季节时令、主人的身体状况和需求烹饪,是他们的责任。”
“可一般厨师不懂这些菜吧?先前在林夕遥那里住的时候,我说的好些菜他们家的厨师连听都没听过,勉强做出来也总是哪儿怪怪的。倒不是不好吃,就那个感觉不对。”
方刈轻笑,“林家的厨师,只会做西餐和新式料理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他们连做出来的川菜口味都很奇怪,我真是搞不明白。”
“数代定居在外的人,早就吃惯了芝士松露油橄榄,难不成还请个厨师,每天做南宋宫廷菜?”他夹起一团米饭送进嘴里,这不是普通的白米饭,而是掺合了藜麦与碎茭白煮成的,清爽新香,春夏时节总能吃上几回。
总算找到个能理解我的人了,我倒豆子一般和方刈吐槽起林夕遥家的食谱来,满当当黄油膻味的早餐、切开时流出血汁的牛排、一口就甜得牙疼的杯子蛋糕……
“我一点都不爱吃,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还以为自己口味有问题呢!”我嚼着满口的素炒山菌,什么餐桌礼仪,早就不管不顾了。
“你们的口味都没有问题,习惯不同而已。”他声音淡淡的,没有积极的欢喜也没有阴沉的愤怒,与平日里和我闲聊时一样的波澜不惊,好像早上那会儿扬言要杀了林夕遥的不是他。
我问他是不是不愿意听我提起关于林夕遥的事。
方刈摇头否认,对于他而言,林夕遥才是那个战败者,他作为获胜的一方,怎么会忌讳提起败于自己的对手?
想起林夕遥对我说过,即使方刈知道他喜欢我,心里也只会觉得高兴,我想这和方刈的行为并不匹配,遂向他求证。
“他说得对啊。”方刈抬眼望向我,目光盈盈,明明捏碎了整整一局的水晶棋子,却好像那只是静静俯瞰着人世的银河,温柔而怜惜,“据我调查,他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和你完全相反,否则我也不会选择把你交给他。这样出色的人都抛弃原则被你俘虏,只能证明,小怜就是睡莲池边踏水而来的仙女。”
“那你早上的时候还……”
“你以为我是为了他生气?”方刈无语,停顿几秒后,说了一句令我面红耳热的话:“你惦记他,我不高兴,我不爽,我有占有欲,明白了吗?”
我放了碗筷依到他身边,低头蹭着他的肩膀,小声道:“我喜欢你的!”
“我知道。”他也放下饭碗,拢住了我的腰,“我就是吃醋,就是不开心,不开心了呢,就要有人来给我找点乐子,让我痛快一下。”
“你是小孩子呀……”
“什么小孩子?正因为我是一个成年的雄性动物,所以我不允许自己的配偶被其他雄性勾搭,你是我的——私人所有。”
我被他这沼泽味的情话弄得尴尬,方刈一本正经地反驳我的否定:“你难道不是我的私人所有物吗?受我血液驱使的傀儡小姐?”
“说好的尊重我呢?!”
“尊重你不代表我要将你拱手相让。”
“……”
服了,吵不过。
和他认识将近三年了,我说得赢林夕遥这样的精英,说得赢钟琪这样的明星,依旧一次口舌之辩都胜不了他。
而且每次都被他极快地抓住了三寸之处,动弹不得。
但我自有让他服软的办法,方刈看起来完美无暇,而他的缺点,正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占有欲。
他因爱意而生的患得患失与出身所致的高傲性格搅和,在林夕遥这次事件中,暴露无遗。
如果不顾虑我的感受,他有一万种可以报复我和林夕遥的办法,甚至因此放弃我,把我重新变成风水盘上的棋子也未曾不可,然而他没有。
心狠手辣,追名逐利,践踏着堆满人生之路的血肉枯骨也要保住自己地位的他,没有。
心中的沾沾自喜忽然消失殆尽,我又开始担心——自己会影响他的路了。
算了,若真到了那么倒霉的境地,我替他铺一段青云之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