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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东燕。
王宫大殿之上,太后范珺瑶、公主燕星澜及文武百官,听闻王守礼欲向东方玄讨教词对。无不面带惊色,错愕非常。
王守礼虽说得谦逊。可此时说来,大有名为讨教,实为不服,欲再出对较个高低胜负之意。
光禄大夫邱健,莫名其妙,上下打量着他的朝堂宿敌。
‘这老匹夫是出门吃错了药?还是方才突发失心疯了?’
再出新对讨教东方玄?那不是有意与东方玄做对?略懂些官场之道的人都不会如此行事。
输了便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沦为东燕笑柄,甚至天下笑柄。
赢了那更是徒惹祸事,自取灭亡。非止开罪了这神鬼莫测的武相东方玄,更是开罪了公主燕星澜、太后范珺瑶、文相范逸云、大将军云海、少将军云浪……等等,还有那个混不讲理,敢于殿上行凶的游击将军狄熊……
且无论输赢,这梁子八成是已先结下了。‘东燕对子王’这等狗屁虚名,于王守礼来讲,当真如此重要?
太后范珺瑶亦是微微蹙眉不解。
公主燕星澜侧首与文相范逸云相视一笑,继而不语。
王守礼自然好得很,他心中盘算。出些绝对难住东方玄,直至东方玄对之不上。
于是乎,他便会当众澄清,所出新对皆乃是前人所作,今已无迹可考。他王守礼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算不得赢。实是东方玄文才逆天,自己才薄,不得已而为之。复再告罪赔礼,请玄相出对。他再借此大肆夸赞一番东方玄新对,评为本次新对第一甲。
而东方玄心中自会知晓,此回是踏了他王守礼一份人情。以东方玄一清二白,不欠人情的心性。他日必将回馈于他,亦或是王家。
届时太后、公主等一干人等,也将知他王守礼识大局、顾大体。兴不准这四品辅官的礼官大夫还能往上再升一升。
王守礼不理众人眼色,心情愉悦,自顾打起心中算筹。
东方玄伸展腰背,抬起一臂于前,摊开二指,回勾两下。几分出尘,几分不羁。略带慵懒道:
“一对彩头,赤金十两。敢来否?”
喔!——
殿上众人惊呼一阵后,可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了。一对便要十两赤金啊!王老大人还敢出对吗?
王守礼心中也是骂死了东方玄。心道你成年累月住在岛上,吃穿用度皆由公主包办。你说你要钱财何用?!要之何用?!啊?!哼!我‘东燕对子王’王守礼的第一对便要你这小子对不上来!
王守礼洒然笑道:
“好!玄相大人请听上对!蚕为天下虫。”
东方玄应声回道:
“鸿是江边鸟。”
紫奴立于王守礼一旁,伸手娇笑。
“哈哈,赤金十两。”
王守礼有些懵。
‘这便输了十两赤金?’
给过银票,继而再道:
“松叶竹叶叶叶翠。”
东方玄泠音再回:
“秋声雁声声声寒。”
紫奴手还未收,复又笑道:
“咯咯,再来十两。”
王守礼惊的脸上褶皱全开,目瞪口呆。
‘这……又输了?又输了十两赤金?’
王守礼给紫奴凑了银票,咽下口吐沫。略一思索,沉声再道:
“万瓦千砖百日造成十字庙。”
东方玄持卷击掌一笑。
“一舟二橹三人摇过四通桥。”
紫奴摊手催道:
“拿钱!拿钱!”
王守礼翻遍全身袖口,将方才所赢和今日所带银票、现银凑到一起,也再凑不出来赤金十两了。
紫奴撅嘴回身,与东方玄娇声道:
“公子,这老头儿没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武百官,哄堂大笑。
王守礼气的胡子乱颤。
‘什么老头儿?老夫可是官居四品的礼官大夫。’
东方玄摆手挥袖,佯作苛责道:
“哎!王大人家中殷实,又怎会短了这点银两?你于旁记账便好,休再多言。莫扫了王大人兴致。”
殿上众人,哄笑一堂。
光禄大夫邱健,乐不可支,从旁大笑道:
“哈哈哈!王大人!你可是‘东燕对子王’啊!腹内绝对,不止如此吧?”
范珺瑶抿住嘴角,强忍笑意。
燕星澜见东方玄才惊四座,应对如流。自是俏脸带笑,心神愉悦。
王守礼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就此作罢?未能让东方玄领上人情,反倒赔了四十两赤金还把梁子结下。那可怎生使得?万万不可!
王守礼心中一叹。
‘行百里者半九十,跪着也要走完啊……’
面上则是如常哈哈大笑道:
“哈哈,玄相大人所言极是。些许黄白俗物,老夫还未放于眼中。阁下从旁记账便是。”
王守礼一副无欲无求,高人豁达模样。笑言后,又与紫奴行过一礼。
紫奴浅笑颔首,心中则乐开了花。
‘老头儿啊,你祸事了。哈哈哈!’
王守礼又一拱手,如顽童般嬉笑道:
“哈哈!玄相大人听好,老夫这上对又来了。一史不通难做吏。”
东方玄随声接道:
“二人相聚总由天。”
王守礼抬手,似凭空落子。
“天当棋盘星作子,何人敢下?”
东方玄一撩华发,犹把青丝作弦。
“地作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王守礼挥袍舞袖。
“朔雪飞空,农夫齐歌普天乐。”
东方玄持卷击掌。
“晚霞映水,渔人多唱满江红。”
王守礼负手三步。
“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东方玄只作一笑。
“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枝。”
王守礼转身思索几圈,一手落于耳边。
“听雨,雨住,住听雨楼也住听雨声,声滴滴,听,听,听。”
东方玄向后倾仰,微靠于青奴背上。
“观潮,潮来,来观潮阁上来观潮浪,浪滔滔,观,观,观。”
王守礼闻东方玄此对,似偶得妙句。两手高擎,如揽苍穹。高声言道:
“海到无边天作岸。”
东方玄一道松风泠音,接声回道:
“山登绝顶我为峰。”
此刻东方玄持卷欹枕塌上,顾盼自若。一股王者之气睥睨天下,更又几分仙家风流出尘清绝。
身后青奴周身微微颤抖,只觉通体酥麻。摒去心中悸动,暗自叹道。
‘公子真乃神人也!’
嘶!——
东燕王宫大殿之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守礼连番上对,不可谓不妙。可见这‘东燕对子王’,也非是虚名。然,不曾想东方玄所回下对,句句令人拍案叫绝。
尤是最后一对。海无边,天作岸,何其恢弘浩渺。一人登山临顶,敢为天下之峰。孤绝傲世,独揽仙风。
范珺瑶生于望族范家,自幼喜读诗书。若单论文才,或许还要胜她堂叔范逸云半筹。可此刻范珺瑶只是痴望着塌上那俊美少年,心生仰望。莫名起了些别样心思。
‘他或许……非是少年……’
燕星澜盯着东方玄,一脸痴迷,犹在梦中。我东燕再不须什么美人慧眼,只要有那玉塌之上,宛若嫡仙的俊美少年,便足矣胜过世间万千。
紫奴拍手笑道:
“哈哈!公子好生厉害。这片刻功夫,便赢了赤金百两!”
哄!——
殿上众人嘈杂声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大司农子车无忌:
“‘东燕对子王’此次折戟于玄相之手了啊……”
大鸿胪宇文清:
“王老大人的棺材本怕是都输干净了……”
辅军将军廉义:
“唉!王老大人失策啊,也不去想想,神相是何等人物……”
少将军云浪:
“呵!敢与神相大人放对,自取其辱。”
左仆射周通文:
“王老大人,真乃文人豪客!”
右仆射李文通:
“怎的不是文人墨客或是骚客了?”
左仆射周通文:
“一对十金,连输百金。赤金百两,还未算豪?”
右仆射李文通:
“豪!甚豪!大豪!”
…………
王守礼恍恍惚惚间只想嚎啕大哭。
‘赤金百两啊!家中各房凑凑,应有五十余两赤金,还需变卖些家私,方才能抵上又输的六十余两。
不行!事已至此!便真要用那个不知何人所作的千古绝对了。
唉!开罪了东方玄未必身死当场。若是真输了赤金百两,家里那几头母老虎非撕了他这身老骨头不成!’
王守礼心中一横,继而笑道:
“玄相大人,老夫还有一对未出。欲想加些彩头,不知可否?”
东方玄瞥了一眼王守礼,莞尔笑道:
“好啊!不知王大人要加多少?”
王守礼拱手一礼,温而笑道:
“老夫欲以此对与玄相大人分胜负。是故,此对彩头,赤金百两!”
轰!——
大殿众人再度为之一震。
这王守礼输红眼,急疯了不成?他如今已输了赤金百两,若再输百两赤金,除非把他家乐城的宅子卖了方能抵上。
方才十对,东方玄可是半息未过,便一一对上。你王守礼还能有什么对子能难住此等神人?
范珺瑶微微摇首不言。
‘你王守礼与东方玄相比,不啻霄壤,犹如云泥。你之愚笨,在无自知之明,本宫也救不得你。’
殿上众人纷纷出言相劝。
邱健虽与王守礼不和,却也不想见其万劫不复。遂而厉声斥道:
“王守礼,你今时还不醒悟?你之文才不及玄相大人多矣!莫再自误!”
王守礼手捋苍髯,仰首淡声回道:
“此对,世间无人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