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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朝二十年,春,四月末。
东州,东燕。
武相东方玄执天子剑印,命镇军将军云浪,领步骑一万为前军。
命程国公程豹,领步骑一万为中军。
武相东方玄,亲率步骑一万,携粮草辎重,坐镇后军。
东燕出兵三万,南征北燕。
大军临行之前,东燕朝堂之上。众人曾为当以何名目出师而争论不休。
无奈之下,公主燕星澜只得求问东方玄。
东方玄闻后,笑回了十个字。
“拨乱世,反诸正,端本清源。”
此语一出,天下侧目。
治理乱世,重回正道,从源头开始清理。
清理完北燕,继而清理乱世么?东燕何意?莫不是要复辟大燕,与天下诸国为敌?
东燕凭什么?凭你东方玄?还是凭那区区三万步骑?
莫说北燕全域,单说琅玡一城与城北的锁牢关上,便有五万人马。且看你东方玄如何拨乱世,反诸正,端本清源。
东州,东燕。
三万大军有条不紊,行进于前往荒淄城的官道之上。
后军之中,十六名金甲力士肩扛一座三丈长宽的华丽巨辇,行走如常。
此辇同东方玄宫中殿上的玉塌一般,皆为墨香宝玉雕琢而成。细细看来,可见墨玉祥云之中伴有麒麟无数,形态各异。
玉辇外罩青幔龙纹帷帐,而银丝龙纹自是东方氏一脉族纹。
青幔龙纹帐,墨玉麒麟辇。
正是燕星澜专为东方玄出征所备步辇。不想此辇制成之后过于沉重,八名金甲力士抬来颇为费力,便改为十六人共抬一辇。
十六人步辇已是僭越王权,但如今天下,功高盖主,越规逾矩之事还少了么?
两名铁骑执旌幡,行于两侧。
左侧上书,武相。
右侧上书,东方。
玉辇之中,大帐之内。靠枕、引枕、坐褥一应俱全。皆为青色上好织锦,配以银丝龙纹刺绣,
玉案之上,摆有一古香古色的七弦古琴。
孤雁回旋,余音绕梁。
天下十大名琴之燕国绕梁。
东方玄闲来抚罢一曲,紫青双奴听的如痴如醉。柳无相于旁听的兴起,拍掌呼喊再来。
东方玄恍若未闻,阖目浅笑。向后微靠于青奴背上,似要睡去。
柳无相就怕东方玄睡去,剩下这俩女娃,太过无趣。无事找话,闲扯道:
“哎!燕星澜那小妮子既也是往荒淄,为何不与大军同行?而是非要先一步入城?”
紫青双奴虽也好奇,但心知公子八成是不会理会的。
东方玄果也未答此问,而是不经意笑道:
“呵呵!柳老若有闲心,不如凝神静气,参悟前时所见武学。此回可是有番恶战的。”
柳无相捋着山羊胡,摇着小辫子道:
“老夫只管你小子的性命,可不管帮你打仗。休想抓老夫的壮丁!”
东方玄缓缓摇首,俊美无俦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我是指钱多多。”
柳无相眼皮一挑,略微奇道:
“哦?灵指,钱多多?”
紫青双奴初还不觉什么,方闻听灵指二字之后,神情剧变。
天下十甲,灵指,钱多多。灵指要来杀公子?!
见东方玄微微颔首,柳无相有些不信的嘿嘿笑道:
“嘿嘿!那胖子一向不做亏本买卖。他应知老夫在此,还会由中州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暗花红榜上那点儿悬红?”
东方玄也是有些无奈,叹笑道:
“本来不会,只是有人在我的悬红上又加了一束无定草。
泥上空留踏雪印,鸿飞南北复东西。
钱多多所修的《飞鸿踏雪》身法本已大成,欲臻化境,寻常之法无用,唯有服食无向虚灵丹一试。而欲炼此丹,无定草则必不可少。”
柳无相捧腹大笑道:
“哈哈哈!好!好!好!不能让这胖子如意。老夫早想与他这金银教教主分个胜负。”
紫青双奴此时方知,原来中州无主之地第一大教,金银教的教主。竟是天下十甲中的灵指,钱多多。
钱多多若来,怕不会只身前来,必会带上教中高手。
紫青双奴不免隐隐有些忧心,但见东方玄与柳无相二人全无半点忧色。又想到公子族中那位同列天下十甲之中,高居前三,且被尊为‘体圣’的族叔。倒是微微安下心来。想来应是无事的吧。
紫奴将案上绕梁琴收好,从旁问道:
“公子!你说狄熊那呆子事情办的如何了?”
东方玄起身望着紫奴,略带玩味的笑道:
“呵呵!怎么?牵挂起狄大将军来了?”
紫奴的面纱覆着口鼻,却遮不住略带闪烁的眼神。急急辩解道:
“没!没有!我是怕那呆子误了公子大事。毕竟公子为他特地去了天翼,为他把那异兽玉骅骝捉了来。若是他成不了事,岂非辜负了公子一片心意?”
东方玄微微颔首,拉着长音。
“哦!”——
柳无相斜目撇嘴,出言挑理道:
“哎?!怎的就是东方小子捉的?纵是他那《神息术》了得,可若无老夫从旁相助,你三人围得住那妖马?”
东方玄笑而不语,紫青双奴连连奉承了柳无相半天。
柳无相捋着山羊胡颇为得意,继而问向东方玄道:
“这玉骅骝既是当年荒朝第一力士,轩辕开天的坐骑。实当赠一位旷世人杰,亦或是武艺高绝的统军大将。
要说赠给大将军云海倒还情有可原,那个狄熊?一个炼气小辈、无名小将。给他做甚?”
紫奴忙又插言道:
“柳老有所不知,此马乃是公子赠他的出师之礼。他还须完成公子考校才行。”
柳无相微微颔首,拉着长音。
“哦!”——
东方玄略带不满的侧首,与身后青奴责问道:
“对了!可是你给那玉骅骝套上了我为过千山备的千山龙纹马铠?”
青奴正待开口。紫奴神色慌乱,忙揽了过来,行礼告罪道:
“公子恕罪!此事与青奴无关。实是奴婢所为,奴婢是想……是想……是想军中人多眼杂,如此异兽,恐人觊觎,生出非分之想……”
紫奴面红耳赤,说到后面已是低不可闻。
东方玄、柳无相、青奴三人皆是微微颔首,拉着长音。
“哦!”——
紫奴猛然醒转,一时说不出话来。羞红之色似已蔓延至了雪颈之上。
另一边厢,东州,北燕,锁牢关中。
庞泰祟携狄熊与庞炎二人,于校场点将台上检阅兵阵操练。
其余军中诸将与五峰寨投来的几位当家立于身后。
庞泰祟挥手,示意身后众人退下。缓缓叹了一气,出言问道:
“东燕武相东方玄,领军三万,已近荒淄。要不了几日便会途经锁牢关,南下琅玡。你二人且说,该当如何用兵啊?”
庞炎紫面带怒,抢言出声道:
“义父何所虑也?那东方玄不过领军三万,且不去说琅玡,我锁牢关中驻军便有三万。他若去打琅玡,我等自可掩杀其后。。
若是来打锁牢关,让他强攻便是。保管叫他来三万,死三万!说不准将那东方玄也擒下了,我看他还拿什么端本清源!”
狄熊微微抬了抬眼皮,心道你小子还真是大言不惭,比俺老熊还能吹。
庞泰祟闻之缓缓摇首。他这个义子,勇则勇矣。不知用计,也不明大势。实非大将之才啊!
反观这熊大能文能武,心机缜密。前番那招安路匪强人的阳谋收效甚好。北燕各处非但少了匪患,更平白得了许多人马。
连日来,见其兵阵之上也颇有见地,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庞泰祟复问狄熊道:
“贤侄,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啊?”
狄熊挠头,咧嘴笑道:
“哈哈!俺猜大都督所患,无非是不想与东燕厮杀过甚罢了。”
庞泰祟面上一喜,忙拉过狄熊一手问道:
“贤侄可有良策教我?”
狄熊一脸憨厚,讪笑道:
“良策不敢说!不过俺师傅教过俺。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庞炎一对招子空洞无神,庞泰祟捻须轻轻颔首。狄熊继道:
“荒郡以南,便是北燕境内。说起两牢山形貌,莫非东燕人比北燕人还熟稔么?
俺有一计,便是俺们几个再扮回山匪。去截他东燕粮草,无论是成与否,都将敌军引往五峰寨处。
五峰寨本就是东燕大军行进途中的一处隐患。大都督可先派大军埋伏于山寨四周,当可擒下东燕探路斥候。
俺们再去叫嚣一番,那东方玄想俺们不过是些占山为王的毛贼,必轻视之。待他引军来灭山寨,不正入大都督瓮中?
届时,东燕之人是杀是降,还不尽在大都督一念之间?”
庞炎从旁大笑道:
“哈哈哈!熊大哥妙计啊!”
庞泰祟也是龙眉舒展,凤目带笑。三牙掩口髭髯轻飘。
“如此甚好!就依贤侄之计。贤侄且速去与你那几位寨中兄弟商议。明日中军帐中,我等再定此计事宜。”
狄熊领命行礼告退,心中窃喜。急急向关中营帐驻地行去。
庞泰祟手捻髭髯,微眯凤目,望向校场之上依稀远去的狄熊背影,许久不语。
“炎儿!你觉熊大方才此计如何?”
庞炎斜瞟着一旁立于兵器架中的九凤朝阳刀,心中只想稍后纵马挥舞一番。嘴上漫不经心的回道:
“甚好啊!义父不也大赞甚好嘛?”
庞泰祟轻叹一声,拍了拍庞炎的肩头。
“莫舞刀了,去抄二十遍《灵公兵法》吧。明早为父要考你的。”
庞炎领命,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