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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还能有谁?
姜玲珑听见通传,便向梁以安告辞。
她同入帐的邝毓错身而过,堪堪被兵士推出帐外。随行的丫鬟长柳一直在帐外等候,见姜玲珑出来,忙迎上去,“夫人,方才见庄主进去了。”言下之意是询问要不要稍候和庄主一同走。
“我们先回吧。他们有正事要忙,”姜玲珑不过是和邝毓打了照面,连问安都没,就着急回自己营帐,“我也该换药了。”
邝毓入帐作揖,心里却泛着古怪,她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天到达,一来先见的竟是梁以安,还有刚才,明明看到自己却假装没见到,连招呼都不打,是何道理?又见梁以安已铺开布防图,只好当下收心,先商讨军务。
梁以安并非只晓得纸上谈兵。他与邝毓知道谷悍铁骑骁勇善战,威名远播,总数不过五百人的精锐,个个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铁骑队现任队长是谷悍八王爷司秦的三子,司洛,其武艺更是卓绝,说是以一当千都不为过。原本梁以安想一探虚实,料想隶属王族的铁骑队断不会将全员派上,就计划以初战逼得铁骑上阵,好准确估算对方兵力。实话来说,若是铁骑队有超过两百人参战,按眼下旭阳的兵况,是不足以抵抗的。可今日上午,谷悍军眼见讨不着好处就立刻退兵,霖国军也不好贸贸然深入腹地,恐有埋伏。
故此,两人便要更换策略,以抢攻抢占矿山机要为先。可他们手头关于矿山的资料远不如谷悍人掌握得多。毕竟在发现矿源之前,这座山在霖国地图上不过是一处荒山,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这样下去,会成了持久的消耗战。
霖国能耗,梁以安或许也能耗,但邝毓却不能。同意姜玲珑过来是想将她护在眼皮子底下远离梁王,而遣云山庄若是一直无主,他怕见弥面对梁王人马和手段,抗不了太久。
他打算趁夜里带一小队精兵潜去矿山先探一探路。霖国的旭阳军仅知如何走去矿源,却因谷悍阻挠,还未来得及谈得全部矿脉和整个山势,他只能依靠一个巡防兵平日的巡防记录和当下口述来判断行军线路,尽量避免暴露。
梁以安接受了他的提议,但要求三个时辰之内无论成果如何必须折返,不然他便举兵直攻矿山,靠兵营人数优势来做一场快攻。
邝毓出发前本是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可脚步却还是神使鬼差地晃到了她的营帐边。他偷偷立在她的帐后,躲开门口通传,只是望着她帐中烛火和朦胧剪影。
“夫人,要不要去向主子请安?”
“不要了。”
“您多辛苦来这儿,路上嫌主子安排的客栈出城不便,只住沿途驿站,不就是为了早些见上主子一眼,怎么现在又……”
“谁说我要见他了?没见我一来先见的是曌王吗。”
“夫人这些女儿家心思长柳岂会不知,若不是挂念主子,您这一路上怎会拿着这平安符片刻不曾离手。”长柳笑道,心里奇怪这两人本就是夫妻,夫人怎么还害起羞来。她实则是绮罗坊的丫鬟,接待的坊客三教九流都有,说起话来自然比庄子里的女侍多了些江湖气。这几日照料姜玲珑,将她的平易近人和不似官家小姐那般娇气的举止记在心里,对她也生出几分欢喜,不自觉的,便瞧她像瞧自己姐姐一般。
“你别胡说。”姜玲珑嘟哝,将平安符收进袖里,“况且不是已经见过了么,在主帅帐里。我看你主子气色不错,精神挺好,今天城防军刚刚打完仗,必定劳累,咱们别去添乱。”
她可不是乖巧。这分明是避而不见。邝毓在外听得脸上悻悻,也不知道这平安符是不是给自己求的。
若不是时辰将至,要出发探路,一定得进去问个清楚。他这般给自己找了个没有深究的理由。
渐渐,更深露重,夜入得深了。
姜玲珑在梦中感到被人推搡,一睁眼,立刻被人蒙住嘴,当即吓得完全清醒了。
眼前坐着个蒙面男子,夜色之中,只见他双目有神,盯着自己的脸不断打量,悄声问,“你是何人?”
姜玲珑心想,这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才对吗?又见那男子发话,“我将手放开,你轻声答话,我不伤你。”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男子果真将手放开。
姜玲珑在大声呼救和小声应答之间,斟酌一下,选了后者。毕竟可能在帐外兵士赶到前,她这一呼救会把自己给呜呼了的概率很高。而眼前这人,似乎对她只有好奇,没有敌意。她听不出来者口音,想着总不会是谷悍士兵孤身擅闯敌营,便猜想是霖国人甚至或许是营内某个不相熟的人。
“我是你们副将夫人。”她故意如此回答,去瞧他眼色。
那人不为所动。
“……你可认识洛依依?”
“认识,”姜玲珑面露困惑,没想到他有此问,“她是我娘。”
那黑衣人神色明显动摇。他又盯着她看了几眼,像是确保自己已将她的模样细细记下,才拿出蒙汗布,迷晕了她,匆匆离开帐子。
姜玲珑早晨醒来,若不是因为感到些许头疼,定会以为昨晚是一场瞎梦。她不知道要不要和邝毓讲,想想自己的娘亲和军务无关,似乎不该打扰。又觉得偌大一个兵营有人闯入自己帐内却无人察觉,似是不妥。安全起见,她还是去找了邝毓,得知副将在主帅营内,便朝那边去,得了通传,一入营就看见他两拿着一副画像在说些什么。
画中人身形与见弥类似,也属消瘦,看起来却应比见弥高些,骨架更大,锋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人我认识。”她不自觉说,那两人便齐齐回头望她,而她心里漾出一丝不安,“他昨夜来过我帐里……”
果然,那两张脸瞬时不约而同沉了下来。
“昨夜有人闯你帐内,怎么你不一早告诉我?”邝毓忧心,“他去你帐中作甚?”
“他来……”姜玲珑一时不知这么讲清,“向我寻人,可能。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走了。我本想喊人,但他将我迷晕,我就睡过去了……”
她看看邝毓,又瞧瞧梁以安,两人脸色告诉她,她可能捅了篓子,回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确定他之后就走了,没有做其他事?你帐里可有丢了什么东西?”
姜玲珑摇摇头,回说没有,又问,“此人是谁?我看他不像恶人。”
“是不是恶人倒不清楚。”梁以安将画像对着姜玲珑展开,示意她仔细瞧瞧。
她瞧过人身,目光再移向落款处,背脊一凉。
她又转向邝毓确认。对方点了点头。
“若真是此人夜闯旭阳兵营如入无人之境,那该比我们想象得更难以应付。”梁以安皱了眉心。他知道邝毓武艺超群,但即便是他,也不会冒险独自夜闯谷悍兵营。他一时无言。
三人面色各异,却都算不上好看,营帐内片刻静默,似乎只有那画像落款处隐隐发着嘲笑之声。
姜玲珑努力在记忆中寻找这落款上的信息。
而一幅让人愁眼的丹青,所画之人不过寥寥四字——谷悍司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