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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滩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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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祖上还算有点本事,前清时在西安民居巷开当铺营生,虽算得上是家百年老号,但因为底本不厚,世道又不古,一般就只做老主顾的生意,很少接生人的活。

    当时太爷年过六十,因为大爷公和二爷公都在外头漂泊,就把铺**给爷爷管。

    爷爷是喝洋墨水长大的,虽没有兄长那般精明,也算是个利索人,日常生计的倒也没败下。

    夏天的一个傍晚,火烧云通透地红,天气出奇地热,爷爷准备打烊收摊,结果大爷公和二爷公却不期而至。

    爷爷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俩人怎么舍得回家来。可他往门外一瞅,发现还站着一中年汉子,戴着顶破毡帽,样子很是拘谨,像是从乡下来的。

    大爷让那人进屋,又四下瞅了瞅,这才把挡板给落下来,小心锁上门。

    “老三,阿爹在后堂还是城西老宅?”

    听大哥的意思,他是要见老爹,爷爷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就说:“在后堂,今儿来查账,估计早睡了。”

    二爷公却不慌不忙地说:“三儿,就跟爹说,今天灶王爷要上祭,算是个喜庆日子,叫他过来一起热闹。”

    爷爷一愣,这祭拜灶王还差半年哩,二哥怎么说起胡话了,但他又不好多问,就转身进了里堂。

    太爷这些年当了太岁,除了查一下帐,几乎不问世事。

    谁知爷爷的话一出口,堂屋木门就被打开了,老太爷的神色十分反常,叮嘱爷爷在门外守着,便踱步而出。

    爷爷很知趣,知道自己不能掺和,就留在门外听风。可人都有个好奇心,他从没见过太爷这幅模样,就留了个心眼,趴在门缝口偷听起来,愣是没给他吓破胆。

    原来太爷明面上是正当商人,背地里却是地龙条子,专干下地摸宝的勾当,在盗墓江湖上都是绝顶高手,只要他们出马,没有拆不了的玉皇庙。

    这“灶王爷要上祭”是下地的暗语,后半句是“开箱纳财”,就是说碰到千年难遇的宝鼎格子了。

    两位哥哥常年在外,其实那都是去探路子,哪儿古墓多就往哪儿跑,大多时装扮成算命先生或货郎,这两种身份跟人打交道,一准儿能掏出细作来。

    今年大爷公见天气反常,久违逢雨,知道要闹旱灾,各地肯定又要多打水窖,这陕西地下古墓最多,随便一铲子下去,那都可能给挖出一座唐朝墓葬。

    所以他装扮成算命先生,开始在陕山交界一带游荡,没曾想这一趟走地龙,还真让他撞见了宝。

    那中年汉子叫甘大宝,是黄河滩的渔户,靠养老鳖为生。

    今年陕西大旱,黄河水位急剧下降,近岸处都成了黄泥滩涂,正适合养老鳖。他单挑一处深山老林,周围没有人烟,不用担心老鳖被偷,就在河滩围上篱笆,把王八全赶了进去。

    可自打那以后,这老鳖总是莫名其妙地在减少,就跟老丈人轮流守夜,但一点用没有,那老鳖就像神仙似的,说没就没,连个王八壳子都寻摸不见。

    那时的人都很迷信,他以为来这黄河滩上养鳖,触怒了老龙王,老鳖都让河神给吃了,就从镇上请了个独眼先生来化难。

    要说那独眼先生还算厚道,并没有纸钱道符糊弄人,而是在河滩上转悠了一圈,这才告诉甘大宝,说鱼鳖都是龙王子孙,如今天下大旱,你替它养子孙算是功劳一件,根本不是龙王发怒的问题,老鳖之所以会失踪,是你围圈的水坑闹的,上面是黄泥,下面是河沙,容易形成地漏,老鳖可能是顺着地口跑了。

    甘大宝一听,就给水坑扒开个口子,等水流差不多,就在泥坑中央看到个大窟窿,桶口般大小。

    他蹲下身,把胳膊探进窟窿里,看有没有尚未逃走的老鳖,谁知刚摸下去,弄得他一个透心凉,这大窟窿下竟有不小的空间。

    阴阳先生见事情有异,近前一瞅,脸色突然一变:“散风恶水,无聚无固,谁会把墓葬在这里?”

    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什么,马上便是一通傻笑,就跟甘大宝讲,自己要离开一下,多则三五天,自己一准儿回来,期间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甘大宝是个老实人,见先生说的如此严重,就心有余悸地答应了。

    过了半个多月,那先生还是没来,他知道自己上了当,阴阳先生可能不顶事,这是编瞎话开溜了。他一恼,决定自己探个究竟。

    趁着天黑,他将窟窿掘大,顺着麻绳慢慢往下滑,要说他胆子也不小,可刚进入地底空间,就觉得浑身毛嗖嗖的。

    大概下到七八米,他发现脚底下是一汪极深的水潭,水质好得离谱,他活三十好几都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

    他用火把一照,哟呵,自家的老鳖全在水面上飘着呢,但仔细一瞅,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老鳖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离奇的是,还形成了个很特殊的图形,感觉很像道家的阴阳鱼,但却又复杂精巧的多,似乎还暗合什么原理,但他一个乡下人,至多能看出这些。

    他将火把伸到水面,隐约能见到在水底下,好像有些很怪异的建筑遗迹,大都破败不堪,堙没在水藻一类的植物当中,忽隐忽现,像是过了万载的岁月,此时显得异常静谧。

    他害了怕,心说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家,该不会来到地府了吧?

    甘大宝什么也顾不得,七手八脚就往上爬,回去大病一场,对谁也不敢讲地下的事。

    刚能下地走,他就跑到隔壁镇子,想再请个先生,给自己驱驱邪,然后离开黄河滩,安生会老家养鳖去。

    就这么一个情况,他撞到了我大爷公,将前后经历和盘托出。

    大爷公知道事情不简单,就找到二爷公,三人这才火急火燎,来城里找老爷子。

    “老师儿,你养鳖的地儿在哪里?”太爷盯着甘大宝,眼神颇为复杂。

    甘大宝咽了口唾沫:“在山陕交界地,靠近夏墟原子,听村里老人讲,那里原先叫龙渊,咱黄帝爷爷,曾在那里祭天高祖,后来变成了河滩。”

    太爷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想起来什么。

    “三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人上了年纪,记忆总是不大好。”

    爷爷一听,心中大骇,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好应声:“爹,今儿是丙辰年,八月初一。”

    “爹,那地方会不会是……”二爷公瞄了一眼太爷,显得很是紧张。

    太爷没有吭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上去心事重重。他心里清楚,自己已金盆洗手,如果再度出山,江湖恐怕就容不下老秦家了。

    大爷公干咳一声:“万一要真是,咱可不能错过这一趟,几千年了……”

    太爷瞪了大爷公一眼,又瞄了瞄甘大宝,大爷公意会,慌忙闭上嘴。一时间,屋子里再无人言语,气氛变得异常阴霾。

    过了老长时间,太爷突然朝祖宗牌位看了看,脸上的神情,倒像是年轻了几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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