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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姜原睡得很不好。
次日一早，他便去了湖边凉亭，往日这个时候，姜陌总喜欢在这里，听风闻香，看云卷云舒。
彼时，八角凉亭下还有一个人。
柳久智一如既往的胖墩墩，脸又肉又长，眼又小又细，甚至比四年前更小，此时正可怜兮兮，跟小狗儿似的巴巴望着姜陌，嘴巴嚅嚅。
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那周恒，真的没来？”
姜陌正望着湖心里一片荷叶上的五彩云雀，闻言，一动未动。柳久智跑到她眼前，看着她淡然的脸，等着她的答案。
她轻轻嗯了一声。
柳久智马上激动，“可是，我昨天还看到他从玄月阁出来了，前天也是，大前天还有大大前天……”
姜陌倏然道，“既知如此，为何还问？”
柳久智嘴巴一挤，幽幽怨怨，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潜意识里就想听姜陌说，是，没来，来了也不见，求见也不见！
要说起来，像周恒这般打小就逛遍青楼妓院甚至暗窑子的花花公子，对老实巴交的柳久智实在是看不上眼，打他都嫌浪费力气，看他一眼都怕沾了无趣。
可偏偏柳久智总爱粘着姜陌，起初没什么，后来，周恒也时不时的缠一缠姜陌时，柳久智就碍眼了，这吨位十足的身段立时便成了周大公子眼中的移动活靶。
基本上是，哪哪都能“偶遇”，偶一次打一次。
柳久智心里有姜陌的位置，跟每天吃饭一样，不见一见她，就觉得空落落的，因此，即便躲不过周恒的打，他也从没把这些憋屈跟老爹柳三爷讲过。
但柳三爷眼不瞎啊，爱子白白胖胖的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严重影响了可爱值不说，性情还比往日更加沉郁了，又随着见血的次数和频率的增加，柳三爷终于忍不住，带了一堆上等补品决定找周翔聊一聊。
当他小心翼翼表达了周大公子对自家儿子过度的关注时，只听，周翔沉声问了他一句，“你说什么？”
柳三爷怂了。
他不过是个卖油的，对方手里可实打实的有兵有权，惹恼了他，别说套袋子一顿闷揍了，揍完直接埋坑里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柳三爷痛定思痛，让柳久智从王府学堂退学，放弃入仕为官，光宗耀祖的夙愿，把他送到陈良城的弟弟那里，从零开始，学经商。卖米。
只求哪天做成垄断，饿死周恒那丫的。
今日，柳久智便是来跟姜陌辞行的，此时此刻，他可怜巴巴的就想听她说出，从今以后，至死不见周恒的话！！
“怎么了？”
姜原远远的就看见“贴面”而站的两人，笑问一声，走进亭内。
姜陌一下子转过身，脸上顿时绽开笑颜，开心叫道，“二哥哥。”叫完又疑，“诶，这个时候，二哥哥不该在校场的吗？”
姜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魏先生忙于军政，这段时间，武训都停了。”他看向委屈的能挤出水来的柳久智，“柳公子，怎么这副表情？陌欺负你了？”
姜陌嗔看了二哥哥一眼。
柳久智吸吸鼻子，道，“陌才不欺负我……她欺负我我也乐意，欺负我的是周恒，我还……还欺负不过他。”
姜陌似乎觉得男孩子不该如此哭哭啼啼，不耐的怨了他一眼，道，“好了，你刚才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柳久智定眼看着她，闷闷道，“我爹要送去陈良城了。”
除了以上柳三爷总结的必须送走爱子的理由，柳久智本人也收到了周恒的“亲切慰问”。周恒见这小子皮厚扛打，越打越缠姜陌，便揪着他的耳朵，丢了句话：十天内，他一定会暴尸荒野。
周恒不仅仅是个浪荡子，更是个狠人，在说狠话、做狠事方面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柳久智这才同意了老爹的安排。
柳久智忧心忡忡又像忠厚大哥一般，叮嘱道，“陌，你以后别见周恒了，他就是个坏家伙，坏透了，不安好心。”
姜陌并未放在心上，她身居闺阁，对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知之甚少。她笑了笑，无甚在意道，“好。”
柳久智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姜陌松了口气，看向姜原，问，“二哥哥是找我吗？”
姜原是有事的，心底叫嚣的一直是昨晚玄熙臣深沉思绪后说出的那三个字。顿了顿，他浅浅一笑，道，“这阵子，我可听说被我妹妹迷住的可不止这柳公子、周公子。跟哥哥说说，你中意哪个？”
姜陌也没有不好意思，微歪头想了想，道，“哪个都不中意。柳久智幼稚，周恒怪嗖嗖的，其他的见着我连话都不敢说。不中意，都不中意。”
姜原问，“那你中意什么样的？哥哥帮你留意。”
姜陌望着他，眼睛跟小鹿一般，很清澈，很信赖，是对姜原的无条件信赖，这种信赖让姜原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他开口，不管任何事，姜陌都会无条件去做。
恍然之间，姜原明白了昨夜玄熙臣所道三字的初衷。他微微侧身，脸色变得不自然。
姜陌却是愈发欣喜，眼睛更亮，脱口道，“二哥哥这样的。”
姜原又看向她，好像没听清一般。
姜陌又道，“就要二哥哥这样的。温柔又不失硬朗，清雅又不失稳重。”
她一向是沉稳的，眉宇间的英气总是点缀在眉心，但这一刻，她像一个精灵，宛若从天而降、不沾世俗的精灵，托着下巴，黑色的眼眸又大又亮，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姜原察觉到自己微微笑了。心底的篇章却是另一幅模样。
而后，他离开王府，径直走去甜水街。
越走越深，离宣武街越来越远，隐藏在暗处的杀手终于现身，举刀朝姜原一阵猛砍。姜原徒手抵抗，被强势刀峰一刀震出好远。
鉴于之前，刺杀姜原屡次失败，这一次，对方似乎下了狠心，两个绝顶高手，前后夹击，把姜原困在中间……
闲云庭，李地听到了异动。
玄熙臣正座香兰之前，拨动琴弦的手指乍停，脸色一变，急促对李地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