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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钺抱住软在怀中的文嫣,也有些措手不及。
“在通州的一个家木器店里偶然买到的。看到它不知怎的就想到你了,正好店主生意不济,有意想让,所以就得到了。怎么,你认得它?它可是,跟你有什么渊源?”
文嫣只就是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元钺叹了口气,不再逼迫她,扶她回房休息,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睡熟才离开。
李长生来到院子里,问仰头看着月亮的元钺:“可要属下,去查查那芙蓉石的来历?“
元钺摇摇头,道:“算了,不知道也好。文嫣大概是在保护我。“
李长生不解,问道:“这个文嫣,能有这等心思?“
元钺道:“她的身世说不得,一旦知道了就必须要供出去,不供出去,就是同罪。你想想,能有什么罪是这样的?“
李长生道:“自然是谋反……不过,不是殿下早就料到了?“
李长生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元钺便不说下去了,元钺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而不言。
次日清晨,文嫣醒来,闻见屋内淡淡的龙华香香气,想起昨天看到那朵芙蓉石雕的梅花未免反应太大了,正在懊恼之时,一扭头,见那方小木匣子正安安静静躺在她枕边。
她头疼的厉害,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多少年了,那些事情,深埋在心底,从未忘掉,也忘不掉。
那年她七岁,早晨起床下人让她沐浴更衣,替她仔仔细细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然后在她的发顶插上镶嵌着这朵芙蓉石的梅花的银梳,来道书堂,跟着父亲念书。
父亲念:“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她跟着念:“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然后挠挠头,问父亲:”父亲,君王,也能是个美人么?“
他父亲笑问她:“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美人指君王?“
她答:“只就觉得是这样。“
他父亲开心地笑起来,把她抱在怀里,问道:“我们二妹,今年几岁了?”
她道:“七岁。”
她父亲道:“才七岁啊……”
这时她母亲一脸泪地闯进来,从她父亲怀中抢走了她,两人大吵。
“你想死,女儿有什么错?那狗皇帝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夫人!不得无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要死,你自己死!我要带着二妹走!“
他们还没吵完,院门已经被官兵一脚踹开,大喊:“逆贼穆旭,图谋不轨,我等奉皇命前来诛杀叛臣……“
她娘抱着她跳进了井里,在井中呆了三天,上来之时,人都已经不在了,空留院子的血迹。
而她和娘亲也因为在井中呆了太久,得了风寒,没多久便去世了。
奄奄一息的她被一个叫吴玄的游方郎中救了一命,自此浪迹天涯……她回想起这一切,眼中竟又是一片雾霭蒙蒙,如今又见着这朵芙蓉石雕的梅花,物是人非,悲伤不能自已。
“你醒了?“
元钺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手中的木盘中是清粥小菜。
文嫣要下床请安,被元钺按住,道:“没什么事非要你做的,就再睡一会吧。”
“多谢殿下。”
这是从门外进来一个人,元钺刚才算介绍一下吴玄呢,倒是文嫣见了先叫起来:“师傅!”
吴玄见了文嫣也叫起来:“你是,你是二、二妹?”
文嫣惊叫:“师傅怎么会在这儿?”
吴玄道:“我上山采药被山匪劫了,恰好这位殿下也被劫了,然后他手下救了我们,嚯嚯哈哈!就是他!”吴玄比划着指指李长生,“他他他,他可厉害了!”
然后吴玄走近文嫣的床榻,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感叹道:“居然没死,女大十八变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二妹你竟然出落得这么水灵了,相当娘瘦得跟个干巴猴一样。话说,你跟这位钺王殿下已经……那啥?”
“什么呀!别瞎说!”文嫣叱道。
元钺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咳咳!本王只是请姑娘在我府上侍弄花草而已。”
吴玄恍然大悟似的,夸张地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说完他上前给文嫣把脉,恢复了斯文模样,一脸正经严肃,丝毫看不出方才轻浮的样子。
元钺道:“吴大夫,怎样?”
吴玄对文嫣道:“忧思过甚,损肝伤心。我给你开个方子,不过,只能助你调理气血,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唯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文嫣闻言,抿唇点点头,继而又展开一个笑脸,道:“殿下既然如此,那就让文嫣起来吧,做做好事,积德行善,也好过躺在床上,空对着床外胡思乱想。”
元钺见她没有一丝消沉,反而很积极,放心地笑起来,道:“如此甚好,佛家有舍身之说,本王便舍三日身,给你使唤三日!”
“啊?”
文嫣、吴玄、李长生包裹陈十三在内众人齐喊了出来。
不过元钺想做的事情谁拦得住他,当即兴致高昂地浑身上下换了最普通的僧侣穿的粗布僧衣,撸起袖子,从最没技术含量的扫洒开始,一边帮文嫣招呼着上山来寻医的穷苦人家,一边洒水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李长生、陈十三作为下属也不能干看着呀,得了,陪佛陪到西天吧,这俩也脱下侍卫锦袍,穿上僧侣的粗布衣裳,砍柴、熬药。
吴玄坐主位,文嫣在一旁帮着抓药、写方子,老田在厨房帮几位准备茶点、素斋。
元钺到底没干过这些粗活,连地都扫不好,树叶子被他的扫帚扬得满天飞。
他扫了半天,也没见着院子干净多少,停下来,撑着大竹扫帚,想打怀里摸出帕子来擦擦汗,结果摸了空,看看袖子,欲用袖口抹汗,可他又嫌弃袖子碰了尘土,太脏,于是举了举袖子又放下来,咸津津的汗水滴在他眼睛里,疼得他站在院子中央挤眉弄眼,一只手悬着,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文嫣写完一张方子,抬头见他这般,忍俊不禁起来。
李长生取了帕子来,正要上去递给元钺,被陈十三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这时就见嫣儿姑娘走过去,举起手里的丝巾帮元钺轻轻拭掉了眼皮上的汗滴。
两人相视一笑,初雪稍融,暖如旭阳,坦坦荡荡。
只是边上的小和尚,看了一眼,赶忙回过身去,嘴里念叨:“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一旁的大娘见了忍不住了,上前来道:“小伙子啊,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可不行!以后怎么能养活你如花似玉的好媳妇儿呢!来来来,你呀,像那边那位小伙子一样!”大娘指着院角里砍柴的陈十三,道:“是个男人就要像他那样!要孔武有力!”
说着用厚实的大掌使劲拍了拍元钺的后背,拍的元钺直咳嗽,然后大娘把他往柴堆一推,元钺一个踉跄,跑到李长生边上去了。
他清清嗓子,耳根微红,扬着下巴,悄声问李长生:“李长生,本王,向你请教件事。”
李长生赶紧拱手道:“殿下请说。”
“额……地,如何扫?”
文嫣捂着嘴憋笑,想起自己最初逃难的那些日子,也是什么都不会,还被吴大夫嫌弃了呢!
她附到那位大娘耳边,悄声道:“大娘,刚才您拍的那位,可是咱们大渝的七皇子,钺王殿下!”
大娘闻言,可被吓到了,慌张不知所措地望着文嫣:“诶哟!那那那那……那可真是活菩萨在世,您帮我说点好话,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
文嫣斜眼瞧着角落里的元钺,谑道:“大娘放心,让他砍点柴,他呀,重活都让别人干,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舍身。”
大娘把钺王殿下亲自穿粗布衣裳干粗活的事迹在人群里一说,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闹到全洛阳都知道了。
同在寺里进行短期修习的士族子弟也纷纷脱了锦袍在寺庙里扫起地来,就连洛阳城那些个大人们也纷纷把自家儿子送上山,舍身来了。
就这么几天,其实元钺也就是想在跟着年纪相仿的文嫣闹闹玩玩,清闲自在两日,李长生、陈十三、老田也根本没让他们的主子真的累着,结果弄的百姓称颂,士族效仿。
这惊动了两人,一是慕容司司徒,二是武帝。
慕容老狐狸的不爽自不必说。
武帝呢,听说元钺没把月华公主请来就已经有些不满了,加上听说他回了洛阳居然还不马上复命,而是寺庙作秀,元钺这小子,他这是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