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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参与护送刺杀沛王的玄甲军家属逃往大梁的事情,惊动了整个朝野。
灵州本来就是元钺的封地,灵州知府更是不余遗力地将此事在灵州宣扬出来,严家人趁机继续在洛阳造势,弄得人尽皆知。
因为太子手下的禁军参与到此事中来,现在连拥戴太子的大理寺也不方便参与,只有刑部官员能参与调查。
而刑部尚书丁戎乃是严家派系的。
而从小跟着太子读书的太子伴读,东宫禁军统领张束,此次作为元霖的副将之一,成为重点被审查对象。
结果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丁戎居然在张束的家中活捉了送信的鸽子!那鸽子脚上绑的信里,盖着梁军大帅谢玄的大印!
这可是严家人的好机会,严家派系的大臣疯狂上本弹劾太子,严贵妃竟然亲自闹上了朝廷!
武帝不得已,下诏:“太子禁足东宫,霖王暂押刑部听候问审!”
小九儿元吉立刻跪下替四哥求情:“父皇不可!霖王殿下乃是我大渝的战神!为大渝几次出生入死,灭大燕,斩尉迟,父皇,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其衷心么?”
元钺居然也下跪,道:“儿臣,亦不相信四哥会是通敌叛国之人。”
这让严贵妃震怒,叫道:“元钺你,你在做什么!”
元钺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仿佛一具没了心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母妃,这是朝堂。太祖早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还请母妃回宫!”
严贵妃道:“元钺,你不替你亲哥哥报仇就算了,你还帮着外人说话!?”
“呵呵!”他的嗓音极其阴冷,眼神也变得狠厉,“什么亲哥哥、外人?儿臣姓元,乃是大渝亲王,四哥亦是本王亲兄长,请母妃在朝堂上谨言慎行!”他又转向武帝,道:“请父皇下令,让母妃回宫!”
严贵妃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千般万般为他谋划的儿子,眼睁睁看着元钺的背影被侍卫架了出去,末了,元钺回头瞧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歇斯底里的严贵妃心中狠狠一冷,那如鹰一般锐利狠辣的眼神是她她从未从这个儿子的眼中看到过的。
那一眼,带着六亲不认的决绝和冰冷,她忽然冷静下来,自嘲地呵呵笑了出来,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样子么?
严贵妃一走,朝堂上的人都觉得松了口气,武帝也觉得耳根终于清净了一些,瞧着跪在地上的老七,道:“钺儿,你说,此事,你如何看?”
元钺突然开始咳嗽,似乎是有病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父皇定夺,儿臣不敢妄言。”
武帝不知他是真病还是装病,可他既然如此,不好逼问。
这日下朝之后,元钺便开始称病辍朝。
严家人来访,元钺让人一一回绝,一概不见。
文嫣见元钺整日闭门不出,看着是在花房中修剪花草,却是夜不成寐,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殿下,这么晚了还不睡?”
半夜,文嫣来到花房,见元钺还坐在里面看着什么。
她站在门口不敢打扰他,站了一会,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打算转身回去,被元钺喊住,道:“进来陪我坐会。”
文嫣朝他福了福,道:“殿下。”
元钺放下手中的东西,道:“怎么,你也睡不着?落梅坊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文嫣摇摇头,道:“今日我没出琴。”
元钺道:“对了,我这日子都过糊涂了。”
文嫣道:“殿下,既然忧心,为何不去找贵妃娘娘或者司马大人?”
元钺摇摇头道:“没用的。五哥之死,对他们刺激太大了,就算我劝得住我母妃和舅舅,想要进一步的严家门生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文嫣道:“可是,这对殿下来说,明明是个机会,殿下为何这般忧心?”
元钺把手里的书册放在文嫣面前道:“这东西你可看得懂?”
文嫣拿起来瞧了瞧,道:“账簿?之前婉娘倒是教了我一些,可文嫣愚钝,依旧不是很精通。”
元钺道:“有时候,爬得多高,就摔得多惨。如今严家这般激进,拥立太子的朝臣不会坐以待毙。得在他们查到什么之前尽量把漏洞都补上。”
文嫣点点头,若有所思:“未雨绸缪?”
元钺苦笑了笑,摇摇头,道:“已经山雨欲来了。”
看着元钺没了光彩的双眸,文嫣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这时也不知道她自己这是哪里来的胆子,忽然坐下抓住元钺的手,道:“殿下,您若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哭一哭,心里会轻松一些的。您,您得打起精神来!您不会输的!”
元钺闻言浑身一颤,想把手从文嫣柔软的小掌中抽出来,不料她却执拗地抓得很紧,望着他,望着他,然后缓缓缓缓从她的眸中流出一行清泪来。
他半张着嘴望着她,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似的。
文嫣流着泪,缓缓道:“这些天,只看见殿下忙里忙外,还未曾见你哭过。小女心里替殿下难过,嫣儿,心疼殿下!”
元钺失焦的双眸似乎被她的泪珠和话语一震,继而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的睫毛轻颤,嘴唇也开始发抖了,半晌只说出三个字:“你先出去。”
文嫣立刻送了手,吸了吸鼻子,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鲁莽了,有些害怕地站起来朝元钺欠欠身,快步出去了。
元钺看着她离开,就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竟然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滴滴答答掉在膝上的账册上。
似乎是从小一直积累到现在的所有悲伤、孤独和委屈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他独自一人这花房中,抱着自己蜷缩一起,失声痛哭着,嘴里不住低声压抑地喊着:“哥!娘!父皇!……娘!娘!儿臣……儿臣好难受……儿臣真的好难受!”
东宫。
太子元昊在书房里急得坐立不安,他外公慕容司徒此时已经跑得没了影子。没人知道这位老臣现在已经在八殿下元旻的宫里喝茶了。
敢去东宫的,只有是汉人血统的三朝老臣,太傅崔鸿,他曾经是太子的老师。
“老师,张束,张束不可能是通敌之人啊!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说清楚!”
“殿下不可!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殿下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丁戎,那丁尚书是什么样人?张束落在他手里还能活命?”
崔鸿道:“殿下,丁戎再厉害,也不会敢把东宫禁军统领真的打死。老臣已经派自己的儿子崔尚去嘱咐过张束,切莫屈打成招。”
元昊流着泪道:“老师,我与张卿一起长大,您是我的老师,也是他的老师,您一定想想办法救他呀!”
崔鸿郑重地点点头,道:“老臣再想想办法,殿下切记,此时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就是最好的。”
元昊颓然坐回塌上点点头。
刑部天牢中,东宫禁军统领张束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昏厥过去几次,被丁戎用凉水浇醒。
边上站着严司马的远房侄子,刑部主事严岳舟,对丁戎道:“大人,不可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张统领扛不住啊!咱不能把人给打死了。”
丁戎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人把昏过去的张束拖下去,又道:“去把元霖带上来!”
下面的牢头听了都是一哆嗦,那可是大渝的战神啊!谁敢去碰那人啊!
“带上来,没听见啊!”丁戎一拍桌子。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那几个狱卒硬着头去把关在牢里的元霖提出来,元霖瞪了他们一眼,昂首道:“别碰本王!本王自己会走!”
几个狱卒点头哈腰,跟在他后面去了审讯室。
元霖见到丁戎笑道:“丁尚书,是你。”
丁戎阴笑这站起身,朝元霖施一礼:“正是下官,可是让王爷不满意了?”
元霖冷哼一声道:“是谁都一样,本王,问心无愧!”
丁戎道:“是不是问心无愧,得问过才知道。下官,斗胆请问王爷,那两名去沛王府中的刺客,可是你手下的玄甲军?”
元霖没有立刻回答,他冷冷盯着丁戎,顿了顿才道:“是。”
丁戎又问:“那两名刺客的手中如何会有梁国才有的毒药?”
元霖咬着牙道:“本王不知!”
丁戎嘲讽道:“哟,那两个小兵还能认识梁国人不成?说,是不是你指使的,又为何要指使他们刺杀沛王!”
元霖满眼讽刺地说道:“呵呵。在南边的时候,五弟还曾经在我的饮水中放毒,你可知?你要不要去也去查查那是何种慢性毒药?”
一旁的严岳舟闻言一拍桌子,怒道:“叛贼,你不必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沛王殿下已经被你害死,你还要污蔑,良心何安!”
元霖怒道:“我良心何安?你应该问问你们严党的人,良心何安!”
丁戎拍了拍严岳舟的肩膀,发着狠劲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那下官得罪了!来人!给我打!”
边上的狱卒答应一声就要上来,元霖大喝一声:“不必!本王自己来!”
他死死盯着丁戎,把上衣脱了,然后自己站到架子上,双臂张开。狱卒也不敢绑上,拿着鞭子抖抖索索,一旁的严岳舟看得来气,一脚将那狱卒踹开,道:“我来!”
说完那鞭子沾了沾水,扬手狠狠一鞭抽在元霖身上,元霖的肩膀顿时皮开肉炸,鲜血一点点慢慢渗了出来,他咬紧牙关,居然一身未吭。
严岳舟见他如此这般倔强,扬起手又是“啪!啪!”两鞭子。
这时有狱卒突然从外头跑进来道:“大人!陛下来了!”
丁戎、严岳舟一听,立刻要出去相迎,结果武帝已经铁青着脸色急步走了进来,看到元霖身上的伤口,更是回头瞪了丁戎、严岳舟一眼。
“你们出去吧,今日,朕亲自审问!”
丁戎一听,苗头似乎有些不对,不敢多嘴,赶紧与严岳舟一起退了出去。严岳舟一出大牢就赶紧派人去通知严贵妃和严司马,说是审问霖王时,皇上亲自来了。
武帝是带着太医来的,看到元霖身上的伤,皱了眉,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了一眼太医,太医赶紧上前给元霖伤口上撒上金创药。
元霖立刻跪下,给武帝磕头:“父皇。”
武帝道:“是你母妃方才亲自来求朕。”
元霖的神色依旧十分淡漠,面无表情地说道:“让父皇和母妃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