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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靳玮带着元霖的奏折返回京城,随着他回去的,还有一场朝堂的恶斗。
七月初,琅琊王元钺因擅养私兵获罪,武帝念在其夺回南琅琊之功,削去职务,罚其禁足六月,闭门思过。琅琊州事务由元霖暂代。
“儿臣接旨!谢父皇隆恩!”元钺戴着琅琊王的一品亲王冠,磕了个头,接过圣旨。
这次前来颁旨的使者是皇宫内务府总管孟老太监,如今年纪大了,三年前退居二线,不再跟在皇帝身边做事,再过几年就可以退休出宫了。这么多年他在宫里看惯了人事无常,对元钺依旧很客气。“殿下请起吧,这朝堂之上的起起落落、来来去去太多,什么样的人能逞一时之风上得九霄,什么样的人有真力西行万里,老臣多少也能看得明白。”
“多谢总管大人提点,琅琊州地湿、日头毒,还请快些到屋内歇息,本王已叫人备好了冰块。”元钺对孟总管也相当尊重,不是叫公公,而是叫大人。宦官能坐到他这个位置,也是可以自称为臣的。
之后元钺又问了问宫中母妃的近况,孝敬了些雅贿给孟总管,都是些江南文人的字画笔墨,宝砚名墨什么的。物以希为贵,这东西在洛阳城的价值可比在这琅琊州要高出许多去,又备了好些丝绸、织物、药材,和一方据说是谢道韫收藏的紫檀木棋盘,托孟总管带给母妃。
喜儿端着茶盘站在淮阴城令史府的桌案边,愣神地瞧着元霖桌案上的琅琊州刺史印和敕封元霖为亲王的诏书,她想不明白,为了一句对已亡的南朝将领的口头承诺,元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说是请霖王帮忙,以用来交换严、慕容、崔三家的把柄,可这分明是白白交了出来,还帮着元霖更进一步而已。至于他自己,被削了职务、换来六个月的禁足,得到的仅仅是一个对亡者的问心无愧?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异样的、让她寝室难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元钺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并非是要害她啊!
可儿时的记忆难道又是假的吗?严家陷害忠良、屠她满门是事实,霖王殿下私下也是如此说的,记忆里那满院子的血迹、母亲临终前哀伤、愤怒而绝望,也都是真真切切的呀!
“喜儿,在发什么愣?”
元霖这几日心情甚好,杜永义来信说朝堂上的事进行得很顺利,因着之前元霖提供的黑料为导火索,旧门阀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以王鸣之、靳玮为首的一批中立官员羽翼更加丰满,只是严司马、慕容司徒和崔太尉三公的地位依旧非常稳固,无可撼动。
只要三家肯出钱,武帝对一些事情就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皇帝来说,目的不过是权利制衡和敛财而已。
喜儿向元霖欠了欠身,道:“恭喜殿下。”
元霖伸手很自然地把喜儿扶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喜儿,你我之间,如今还需要拘这些礼么。”
喜儿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把手抽出来,元霖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明白大概是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了,可是自己喜欢她、想要保护她的这份心意,现在却迫切地想要她知道:“喜儿……”
“殿下,不去看看钺王殿下还好吗?”
元霖刚开口,就被喜儿打断了。这个节骨眼上,提起七弟,实在让他有些恼。
“怎么,你担心他?”
“只是这次没有他的帮助,殿下是成不了事的。”
喜儿说的是事实,元钺那小子,再是看他不顺眼,可这次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无可指责。元霖也不知怎么了,冥冥中感到喜儿与七弟之间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原本他不以为意,可自从他明确自己喜欢上喜儿之后,他们之间那似有似无的羁绊就开始让他烦躁。
可偏偏这二人现在又都装成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样子,更加剧了他心底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不安。
“也是,七弟这次出了不少力,不过我这里公务繁忙,不如你替我去泰州城的王氏庄园,看看他?听说他这几日身体也不大爽利。”
“嗯,好。”喜儿点点头,欠了欠身。
“……”元霖原本以为喜儿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的,不怎么说元钺都是喜儿的仇家,他甚至曾经迫害于她,她曾经那么害怕他,可怎么突然之间她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一个人前往?他带着些恼意地又加了一句:“前两天梁大人拿了些新采的莲子来,你记得带些过去。”
“嗯,好。”喜儿又是如是回答。
她不是为了他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吗?她不是连她的身世她最大的秘密都敢告诉自己吗?这些难道不是她对自己有了情义吗?那晚她梨花带雨地笑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难道这些还什么都不能说明吗?怎么,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些事并没能让元霖烦恼多久,七月七日,七夕这天,从中州传来急报,七万梁军突袭同安县,斩杀同安县县令,大获全胜,现在取道惠邑,一路向北。
中州刺史淮南侯元洵,放弃惠邑,退守徽德城,发急文向琅琊州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