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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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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是先帝的葬礼。

    当然,这是这一天里,最大的一件事情。

    至于说在这期间发生了的,对于先议主崔鹤的定罪,对于先陈王齐为之的死因概括,就都是小事了。

    在这个许多事情都需要被迫尘埃落定、盖棺定论的日子里,无数人在奔走。

    忡法学派一百二十七人再一次脱下官袍、长衫,走上街头,用牙咬了指头,用血书写“冤”字。

    无数的人在他们集会的路途两旁的房屋里静静看着。

    许多人愿意给予支持。

    但所有人都不敢给予支持。

    大家都反对战争。

    有些人反对,是因为切身利益会因为战争而受损。

    有些人反对,则单纯是因为认为不对。

    对外侵略是不对的。

    恃强凌弱是不对的。

    违背圣人法统、违背大云朝先祖起义反抗前朝的正统大义。

    还有些,则是因为别人反对,所以自己也跟着反对。

    无论因为什么反对,此刻除了这个注定了要死去的学派之外,大众是冷漠且沉默的。

    举孝的队伍恢弘无比。

    举旗的队伍则显得可怜。

    忡法学派的人正面挡住了运送先帝棺椁的举孝的队伍。

    未曾获准参与祭祀的宋王殿下阴沉着脸,站在街边茶楼的二楼,俯瞰士人官僚们的队伍挡住队伍。

    “你们是何人、有何事,竟敢阻挡先帝入葬?是想要造反么?”

    队伍当中,戴着单片近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满脸怒容。

    忡法学派的队伍齐齐跪倒,随后分立道路两侧。

    只是他们的旗还在。

    那书写着巨大血字的冤旗。

    “把这旗子拆了。”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见到那旗子,皱起眉头:“不要耽搁先帝的时辰。”

    命令下去了。

    可是旗子拆不掉。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僚们用身体护着这旗子。

    若要不耽搁先帝的时间,除非是让棺椁从旗下过。

    要么……

    雳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杀了他们。”

    “带远一些。”

    “先帝生前最忌讳杀自己人。”

    秦争和秦奕两人搀扶着和阳公主。

    这位公主,尽管在很早之前就因为执意下嫁的事情与皇家闹翻,可是葬礼是要出席的。

    平日不提长兄过世的事情,和阳公主不觉伤感。

    今日先帝入陵,她便哭得站都站不稳了。

    秦争扶着自己的妻子,见到队伍停了,于是微微转头。

    他身后,岳山弓身:“回辅政,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样就好。”秦争听到这句回话,便不再关注,只是又把注意力放在妻子身上。

    变数太多。

    一些事情,要提前了。

    ……

    “周师傅,今日怎么又要支钱啊?”周粥张大了眼睛。

    “是这样的,楚工。”厨房的周师傅对着在旁边批改作业的楚天舒解释道:“这是因为今早我去买菜时候,发现市面上的粮食都涨价了,平时的钱,今天竟然不够买我们这么点人吃的菜了。”

    “涨了多少?”楚天舒没有太在意,粮食涨跌,都是常事:“周粥,拿钱给周师傅。”

    “涨了一半以上。”周师傅说道。

    楚天舒批改作业的动作停住。

    “什么?”

    “涨了,一半以上。”周师傅连忙说道:“楚工你可别误会,我老周虽然平时偶尔从厨房里夹带一些吃食回去喂我家小儿女,可是决计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哄骗于你,实在是这粮价他今天就是莫名其妙的涨了这么多啊!”

    楚天舒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涨了这么许多?”

    “是啊。”周师傅叹气:“这谁想得到呢?”

    “这也不应该啊,咱以前可完全没见过这情况。”

    楚天舒心念微动:“是因为要打仗了吗?”

    “不是吧?”周粥说道:“以前打仗虽然有吃的涨价的情况,可也绝对没有涨这么多的啊。”

    “今天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么?”楚天舒问道。

    “没有把……哦,对了,今天先帝要下葬的。”

    “是今天啊。”楚天舒恍然,但片刻又摇头:“不对,先帝下葬影响不到粮价的啊。”

    庙堂之高,虽然很多东西确实的是可以影响到国家最底层的东西的。

    可是一皇帝的生死、婚丧嫁娶,是不太可能影响到最基本的粮价的啊。

    “是有哪里遭灾了吧?”楚天舒有些不太确定。

    “那谁知道呢?”周师傅摇摇头:“这都不是我应该关心的。”

    底层的人想这么多是没用的。

    他们思考今天吃什么就行了,这个比较实际。

    楚天舒点头:“周粥,多给周师傅些钱。”

    “周师傅,今天这个粮价的涨幅……你不如多买一些米面油烟囤积在厂里的仓库?”

    “对对对。”周师傅连忙点头:“我差点把这个给忘了,据说之后粮价还要涨呢,我正想说请楚工多给些钱,我好去囤积一些硬货来,免得之后粮食再涨价。”

    周粥抬头望向楚天舒。

    楚天舒皱起眉头,想了又想,搁下了笔:“周师傅,中午不用做我的饭,我出去一趟。”

    “好。”

    ……

    “今日先帝下葬,很多事情是不方便做的。”

    “先帝为人仁慈,是施行仁政,符合大义的。”

    “有这样的帝王,是我们的大幸,也是我们的不幸。”

    “弟兄们也都是感怀先帝屡次施粥施药的恩德的。”

    “我们也不是不懂得感恩的畜生,今日既是先帝入土为安的大日子,那场面上的躁动,都要一一稳定下来。”

    “我们的大业,也不会急于今天一天。”

    崔姻将话安排下去,下头的工人们便都安分下来,有几个甚至在悄悄抹眼泪。

    ——先帝在位期间,的确是做了不少的实事,给了底层的农民、工人一条活路的。

    这样的人,只是可惜他英年早逝。

    ……

    街上有人自发的为先帝举哀。

    但悲戚的氛围并不是主要基调。

    紧张,才是。

    粮价没来由的异常变动,能够最先感知到的,永远是最底层的人。

    平日里四毫钱、五毫钱的东西,如今一下子贵了一半,那还了得?

    粮价的变动引起了底层人民的巨大恐慌。

    楚天舒行走在街道上,处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他们都在哄抢粮食。

    以这个情形和群众情绪来看,明天,粮价多半也还是要涨。

    有人在搞鬼啊。

    但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