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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任命徐兆魁为应天府巡抚,督办南直隶的清丈田亩。
徐兆魁是个七十五岁的老臣了,他的履历算得上是清正廉明,爱民如子。
万历二十年春,徐兆魁巡视居庸关、山海关和雁门关等地,六月巡视湖广。时值粮荒,当地百姓因官府不发救济粮而聚众闹事。他查明此事后,即启奏朝廷,作出恰当处理,平息闹粮事件。
守陵太监孙政诬陷潜江、钟祥两县令,皇帝下令逮捕钟祥县令,免去官职。潜江县令则命抚按逮捕。徐兆魁查明事实真相,即启奏朝廷,说抚按专制一方,没有内臣逮捕人的道理。潜江、钟祥两名县令都是忠臣,不应治罪,两县令才得以赦免。
万历年二十二年,徐兆魁清理了一些冤假错案,救活被冤屈的死囚三十余人,释放被错判充军或徒刑的罪犯六十余人。百姓感其活命之恩,为他建生祠。
万历二十七年,徐兆魁协助考核京城官吏的政绩。大理寺正卿吴定、太常寺少卿傅好礼,因向皇帝进谏而被排斥。徐兆魁主持正义,竭力为之争辩,澄清是非。南康府知府吴宾秀、知县吴一元被太监李道诬陷而遭逮捕。徐兆魁明辩忠奸,尽力为其伸冤。
万历二十七年二月,徐兆魁巡抚应天府,秉公办案,执法甚严,使皇亲国戚的非法行为有所收殓。是年九月,父亲去世,奔丧归里。
徐兆魁为人忠厚老实,仗义疏财,精通经术,有应变之才。他乡居十余年,造福桑梓。曾修改寒溪河道,开塘养鱼,兴建尚书府和徐氏大宗祠。将朝廷赏赐他的钱财,尽数赠予东莞善堂。
万历三十三年徐兆魁任浙江监察御史,巡抚应天府。他获悉广东乡试举人数额较少,便三番四次请求朝廷增加数额。其时,淮安巡抚李三才,舆论对其不满,世人议论纷纷。徐兆魁前后上数十道奏章弹劾他,请求免去他的职务。
万历四十六年,徐兆魁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等地,兼提督军务。在任期间操练军马,整顿边防,加强备战,安抚百姓,清理屯田,储备粮饷,革除弊政,搜剿贼盗,并大力兴修水利,赈济灾民。当时仓库空虚,粮食不够供给,朝廷下令按田亩加派粮税。徐兆魁量民间疾苦,要求户部减轻百姓田税。
万历四十八年,徐兆魁升任协院左副都御史不久,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皇帝很看重的一点是,徐兆魁跟东林党结怨,不会在江南对他们的劣迹网开一面,搞特殊关照。徐兆魁领了旨意对皇帝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没想到年纪大了还能够做一方巡抚,他风风火火的赶到南京上任。
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把个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
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
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
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
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
对于这些享受闲情逸致的官员,徐兆魁是不会为难的,他要把他的工作重心转向在清丈田亩和查抄海贸走私。本来徐兆魁曾经因为李三才的事和东林党打过长时间的笔战。这回声名显赫的东林党人士要作为重点的查抄对象。此时的东林党并没有时间搭理他,他们正在苏州开东林大会。
本来东林大会是准备在三月末开始,但是连着下了两天的暴雨,使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苏州来的东林人士们颇为扫兴。年轻的士子们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守在各自的客房里,喝闷了酒,睡厌了觉,各种话题也都谈完了,只好百无聊赖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皱眉头。有人甚至断言,这次盛会必定被这鬼天气弄得黯然失色,兴味索然。
但大会的主办人赵1南星和邹元标非常沉稳,劝说着书院的年轻人不要着急。等到四月初,一抹明亮的曙色出乎意料地从天东头冒了出来,接着,沉默了多日的鸟雀也开始吱吱喳喳地啼鸣着,扑楞楞地上下飞窜。
虽然天幕上还浮荡着薄翳,原野上也依旧水气迷蒙,但是曙色深处,一朵嫣红的朝霞蓦地绽开了。它犹如从天孙的织机上飞出的锦缎,不断地涌现着、堆积着,把璀璨的光华投向高天,投向大地,投向炊烟四起的城市。东林书院年轻的读书人们欢呼雀跃,击掌而歌,纷纷赶到盛会的会场去。
东林大会的会场,就设在虎丘半山的千人石上。
那是一块绿树环抱的天然巨岩,北广南尖,略呈倒三角形。岩面平坦开阔,坐得下上千的人,所以叫千人石。石的北面是生公讲台——说是讲台,其实只是山崖上的一块平地,梁代高僧生公曾在台上宣扬佛法,信徒们列坐于千人石上听讲。
据说这位生公道行着实高深,连冥顽的石头也被他的讲经感化,竟然点头皈依。这一块点头石,现在就立在讲台东侧的白莲池内。暮春方届,还看不到一个花骨朵,只有满池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摆着,迎着朝阳,一一举起了圆圆的、半透明的绿盖。
在讲台西侧,紧贴千人石,是一道又高又厚的砖墙。当中一个月洞门,门内奇岩耸峙,下俯深潭,那是剑池——当年吴王阖间埋剑的处所。走近一瞧,黑幽幽的潭水隐藏在石壁和灌木的阴影之中,很有几分幽邃,几分神秘。而这儿那儿,波光间或一闪,冷森森,颤巍巍,又使人疑心那是远古倔强的剑魂,不耐禁锢的寂寞,正在潭底挣扎跃动,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风雷交迸,破水击空而去……
千人石南端的尖角上,是一道宽阔而平缓的登山石磴,连接山峰的断梁殿和头山门。这石磴到了千人石便分成左右两股,右边一股上通云岩禅寺和虎丘塔,左边则可以直抵剑池和第三泉。
也不知从哪个年代起,这地方就成为四方游人憩息宴饮的场所。每逢花朝月夕,从云岩禅寺到断梁殿,总是士女如云,连袂接席,挨挤不开。这次的东林大会就把会场设在这里。
方圆数亩的千人石上,已经铺开了一排一排的垫席,每张垫席当中,是一个竹制的八角形大食盒,周围摆着壶盏食具。垫席之间的通道上,每隔十来步,就立着一个大肚子酒坛,上面贴着标志酒名的红纸签。阵阵醉人的酒香,正透过启开了的泥封四散飘溢开来。
会场正面的边上,一字排开了五张紫檀木八仙桌。那是贵宾席,每桌六把圈椅,桌上也是碗盏俱全,只是不设食盒。会场的两侧,还临时搭起了两个“诗棚”,棚内陈列着些古董字画,并备有纸砚笔墨,专供有诗瘾的社友兴之所至,即席挥毫。
站在石磴的口子上望,整个会场的布置称得上简朴无华。那些个灯笼、彩球之类的玩艺儿,一概摒弃不用,惟一的装饰是一幅宽一丈、长二丈的白色布幔,从一根斜贯而出的树桠上悬挂下来,上书“东林大会”四个黑色大字,远看近观,都十分庄严醒目。
时候已经不早,会场上东一堆西一群地聚满了等待开席的士子,他们有的围住了远道而来的社友,热心地打听前线新闻;有的挤在诗棚前,命题赋诗,津津有味地品评优劣;还有不少人眼见一时半刻还开不成会,便三五成群地四散开去,或访僧房,或寻古迹,或攀高阁,或俯清流。
在这方圆不过二十丈的小山丘上,一下子聚起了这许多方巾儒服的斯文相公,一个个看上去都从容自信,气宇轩昂,早把那些从城里和四乡赶来进香的小民百姓唬得躲藏不迭,只远远地站着,探头探脑地朝这边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