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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儿,稚女!”黑暗中源稚生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黑沉沉的夜幕下银月散出惨白的光,好似一层薄纱笼罩着鹿取神社的社殿和参道。
无人回应他的呼唤。
枯山水在惨白的光线映衬下,流露出一种凄然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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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老者一身神官装扮,气势凛然,此时却犹犹豫豫,伸出去的手又垂落下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空荡荡的禅室内似乎也有人在为这对父女的境地悲叹,仔细听去只是高大穹顶的回声而已。
回应这声叹息的,不过是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和不似人类近似兽语的喑哑嘶吼。
光明照不到室内的黑暗,囚犯完全地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
她瑟缩成一团,前肢护住身体,似乎在害怕眼前弱不禁风的老人,但同时又表露出攻击的意图,正是野兽防范警惕的举动。
被锁链困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老者的亲生女儿。
老者名为浅间义隆,是小镇上唯一的神官,鹿取神社的宫司。
他并不是一出生就要继承神官职位的。
在他的一生中也发生过许多旁人难以置信的离奇故事,等到壮心已泯的风烛之年,才想在这远离尘世的山中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神官,体验布衣粗食的平淡生活。
可能确实存在缘法一说,老人十分习惯于这种恬然安逸的日子,他在以前还年轻仍有进境之心的时候,是难以想象这种生活的。
那时尽管危险,脑袋时刻别在腰带上,可一次没梦到过会过这种日子。
因果罪业,殊为奇妙。
在老人第一次听到自己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他没有发觉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一种巨大的狂喜平缓地从心底升起,直至填满整个胸膛。
但当他再听下去,喜悦瞬间化为乌有,一头凉水被当头泼下。
她已经长大成人,是在家族的养鬼院里长大的。
但却被一群可耻的垃圾糟蹋,已经疯掉了。
有个人渣被她发狂的时候一爪拍死,其他几个都被打成重伤,最轻的丢了一条腿,现在都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人事不省。
浅间义隆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想发火又没处撒气。
他没有办法想象女儿被注射了镇定剂以后被那群人渣任意施为,完事之后像一块破抹布被随意丢弃在房间的角落。
监控里的画面却无情地向他展示出那副可怕的图景。
朋友不忍心再让他遭受内心折磨,回放一遍之后就关掉了录像。
随后拍拍他的肩膀,走出监控室。
他坐在椅子上,点着一根烟,盯着屏幕怔怔出神。
他开始有些害怕待会儿见到自己的女儿,不是担心她会攻击自己,而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喜悦和思念的近亲情怯。
朋友打开房间里的抽风,递过来一张单子,“喏,那几个安保人员的名单列在这儿了,你看看吧。虽然现在躺在医院里,但绝不让他们那样的垃圾舒服地活在世上。我想想有什么好招儿。现在我们先走吧。去见你的女儿,她已经清醒了,精神状况还算比较安定。”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跟在朋友身后,长满老茧的大手不安地揉动手里的烟蒂,局促地像是犯错的孩子要去见家长。
“凛子有生理性的男性恐惧症,我知道这对一位父亲来说是很无礼的要求,但您最好不要表现得过分亲近,否则那个孩子会发狂,那件事之后她很害怕男性。”
“我知道,会注意的,多谢提醒。”浅间义隆低声地说。
中年的医护者受宠若惊地鞠躬。
眼前这个老人无疑是个大人物,虽然衣着朴素,但浑身气势凛然,像一把上膛的枪。
她瞥见过新来的院长忙不迭向老人鞠躬的样子,心里也隐隐活泛起来。
“前面那个房间就是了,请您过去吧。”
朋友拍拍他的肩膀,“我就在这儿等你,晚上去喝酒。”
“好”,浅间义隆只说了一个字,没回头,步履匆忙地向房间走去。
隔着冰冷铁窗见到陌生的女儿时他再次流泪。他能够感受到那种血脉上的亲近,一种抱住她好好呵护的冲动几乎无法抑制。
但是他不能,因为来时已经有医护人员详细叮嘱了见面时的注意事项。
铁窗里那个美好的女孩眼里满是惊惶和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就像在秋天被南飞大雁落下的幼鸟,在寒风中发出断续的啾鸣。
浅间义隆一向是个硬汉,不打麻醉的情况下从肋骨中取出四个玛格纳弹头,他咬住牙一声都没有吭。
可因为女儿,他短时间内已经哭过两回。
酒桌上,朋友大着舌头说:“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这老头把她接回去能干嘛?”
浅间义隆没话说,只直勾勾盯着朋友喝得红光满面的脸,好像要把那几个重影儿再盯成一个。
“行行行,看你那张臭脸,我今儿要是不把她运作出来,我看你能把咱俩三十年的交情断干净。”
浅间义隆低下头,闷一大口烧酒。
“凛子是我侄女,那些个垃圾的手尾我会替你处理干净,他们不会就那样轻轻松松地被放过。但你就别脏手了,毕竟已经退休了。”
“尸体也不能放过,必须搅碎注到水泥里以解我心头之恨,也算是宽慰你的心情。”
浅间义隆点点头,越过酒桌,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算是默许了这种处理。
至于义隆的女儿——那个血统极不稳定的女孩,应该说是女人才对,这种不稳定带来的显性危险则没有被两个老人放在心上。
血与火见识得太多,这只能算是一个小火苗,即使捧在手心里,也伤不了他们的手。
他觉得万一呢,人不死就有得救。
恢复理智的女儿对自己称呼一声父亲,他期盼着那样的光明。
只抱着微薄的希望,好似最深沉的夜里出现的一点明灭闪烁的萤火之光。
但他不敢放弃,也不忍放弃。
他带着疯疯癫癫的女儿来到这个偏远的小镇,足够偏僻,没人能找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