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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彤、恩白都睡了,语柔参加朋友婚礼前夜的聚会还未归来,李管家回南部探亲,语莫刚刚也打电话说今晚要通宵处理一件案子。
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
是一个好机会。
季海蓝翻出回到柏园第一晚在床头小怞屉翻出的黑色名片簿,怞出一张名片──黑蔷薇。
似乎是一家会员制俱乐部的名字,在中山北路上。她决定今晚上那儿去。
她自更衣室挑出一套剪裁相当简单俐落的深蓝色洋装,罩上一件黑色西装式薄外套,再轻点朱唇,扫上蓝色眼影。
她莲步轻移,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车库,开出据语莫说属于她的深蓝色法拉利跑车。
不到两分钟,深蓝色的流线型车影已驶离柏园好一段距离。
俱乐部的入口在一幢独立的大楼一楼,没有任何招牌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扇银色金属大门矗立。
没有门房,只有门旁嵌着一具数字键盘。
莫非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去?
季海蓝犹疑了,她根本不晓得密码,要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正不知所措时,一个带着极端惊讶,又百几分喜悦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真的是你?Rebecca,我见到你停在车场的法拉利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你!”
她蓦然旋过身,茫然的眼神落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顺了顺用发油理得整齐的发丝,端正的脸孔却漾着抹邪邪的笑,一身鲜亮的黄色西装更添花俏的公子哥儿气息。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AIex啊。”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
“那么你发生车祸失忆的事情是真的啰?”Alex若有所思,“我本来以为这是你老公试图掩饰真相的说词,没想到是真的。”
“你以为真相是什么?”她语音尖锐。
“不就是你终于受不了他,索性甩了他一个人逍遥快活去吗?”他眨眨眼,“还会有什么?”
她咬住下唇,默然不语。这男人──虽然她根本不记得他,但彷佛和她有一定程度的交情。
“得了吧,Rebecca,你真的失忆了吗?”他彷佛看出她的疑虑。
“你究竟是谁?”
“这家俱乐部的主人就是我。”
“你是这里的老板?”她不禁失声。
“不然会跟你这么熟?”他微微一笑,在数字键盘上输入四个数字,金属大门自动向两侧滑开,“进来吧。”
她犹豫数秒,终于跟着他进去。一开始,是一条长长的、云纹大理石铺成的,再深入一点,隐隐的音乐声逐渐里围住她。音乐声由小至大,由朦胧而清晰,直到节奏强烈的鼓声一声声敲入她的耳膜。
她瞪着室内的一切,呼吸不觉急促起来。
室内正中央是一座透明舞台,几个的舞娘随着音乐慵懒地舞着,搔首弄姿、神态媚人。舞台正上方,五彩缤纷的雷射光依着一定的节奏扫射着大厅,在每个恣意狂欢的男女身上投射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的强光,四壁描绘着酒神邀请众神饮酒作乐的浮雕亦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节奏强烈的乐声及微甜的干冰味道刺激着她的感官,再加上一阵阵蓝色的烟雾缭绕,使原本神智就已陷入震惊状态的她更加迷离,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音乐、醇酒、、以及无所不在的性诱惑,构成典型上流社会的夜晚,青年男女纵欲狂欢的行乐图。
“这就是[黑蔷薇]。”身边的男人闲闲一句,“罪恶的渊薮。”
她蓦地转首瞪他,“我常来这里?”
“还好,一个礼拜一次吧。”
“我就在那里──”她抬起纤纤玉手指向舞池里那群像灵蛇般扭动身躯的男女,那些人彷佛已食用了过多麻药,眼眸都是半闭的,神色陶醉。“和那些人一起跳舞?”
她惊疑不定的语气逗笑了Alex,低沉而富有含意的笑声像雨滴般洒落她全身,却也刺得她发痛。
“没想到三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高傲。放心吧,大小姐。”他双眸闪闪生光,“我们怎么会委屈你跟这些不入流的年轻人厮混呢?自然有为你特别准备的包厢。”
“包厢?”
“还有特别为你服务的男妓呢。”
季海蓝是震惊到根本挤不出话来了。
“在这里,你只是偶尔客串而已。”他继续说道,“在包厢里为你准备的才是真正的娱乐。”
“你说客串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找回声音。
“就是那个。”他眼神瞟向那座透明舞台,“你有时候会在那儿独秀一段舞。”
她倒怞一口气。她在那座舞台上跳舞?跟那些舞娘一样?
“别担心,当然是戴上面纱的。”他的笑容带着三分邪气,“怎么能让人知道柏议员夫人在这种地方跳艳舞?”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别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嘛,Rebecca,你不晓得你跳得多好!你才上台跳过那么三、四次,不知有多少男人问起你,他们封你为”黑夜女神”。”他夸张地一挥手,“只可惜你纯粹是娱乐,要不然我还真想聘你做招牌舞娘。”
“这里──有许多男人认识我?”她想起那本名片簿。
“放心吧,他们都不认识真正的你,只能算是你裙下之臣而已。”
“而我会向那些男人要名片?”“要名片?看样子你什么都忘光了!”他摇摇头,神色十分惊讶,“是那些人自动将名片送上门,像一群哈巴狗似的巴望和你认识。有时候你高兴了,也会按名片叫人上你的包厢。”
“我叫他们进包厢做什么?”
“这个嘛……”他笑得神秘,“就不是我可以猜到的了。”
她背脊一凉,望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
“好了,别站在这里发呆了。”他扶起她的手臂强拉她离开大厅,到长廊的另一侧搭上电梯。“你的包厢在五楼,我就怕你有一天会像这样突然出现,还替你保留着。”
进了包厢,远离那些纵情声色的男女以及让人神智迷离的谜魂乐,季海蓝不仅没有觉得好过一点,反而感到更加不舒服。
这间包厢看来其实和那些专供人幽会的宾馆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空间更宽敞一些,设备更豪华一些,装潢更高雅一些。
尤其是那张位于室内正中央,覆着天蓝色床罩的圆形大床更让她头疼不已。
她打量着这间房,从吊着水晶灯饰、镶着切割成数百片菱形镜面的天花板,挂着大师仿昼的四面墙,到脚下占据整个室内的波斯高级地毯,一套深蓝色沙发,一体成型的梳妆台和衣柜,藏在透明玻璃门后的浴室──最后,一双满溢惊慌的眼眸回到Alex身上。
“惊讶吗?这间蓝色系的包厢是当初特别为你保留的,到现在也没别的人用过。”
她呼吸愈发急促,四肢百骸窜过一股奇特的冷流。
“对了,要跟你说声抱歉。”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你常点的那两个家伙现在都不做了。不过你放心,我替你介绍两个新人,他们现在在店里可都挺受欢迎呢。”他眨眨眼,“你等一会儿。”拋下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去,甚至不让她有喊住他的机会。
季海蓝怔怔地在原地转动身子,脑子完全处于凝结状态。一直到两个男人推门进来,其中一个将盛着威士忌的酒杯递向她的红唇,她仍然冻立原地。
“小姐需要什么样的服务?”两个一般俊俏的男人一同跪立在地,一手放置胸前,五官端正、脂粉味浓的脸庞都是微微仰起,黑眸闪着异样光芒。
他们就那样跪立着,像是向她求婚,又像中古时代骑士对贵妇人立誓效忠的模样。
天啊!她摇摇头,脚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床。
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站起身,“小姐,今日很荣幸为您服务。老板刚刚交代你爱看我们跳舞,要不要我们先跳上一段给你欣赏?”
他倒退数步,也不等她点头应允,就开始扭动起来。
另一个男人也于此时站起来,按了个钮让慵懒的节奏蓝调弥漫室内,接着走近她。呈上一个金色的烟盒,打开。
季海蓝莫名所以地看着他的动作,视线落向烟盒。
这盒子里装的莫非是──“大麻?”
“不,是烟。是小姐最喜欢的牌子。”
她最喜欢的牌子?她犹豫数秒,怞了一根。
他反应迅速地一弹打火机,替她点烟。
季海蓝怔怔地看着烟头与火焰相接,激起一阵白色轻烟。
男人替她点完烟后,礼貌地退下,不久,加入另一个舞了起来。
她看着他们随着音乐愈舞愈急,动作愈来愈,投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性暗示。按着,他们开始缓缓地宽衣解带,一面配合节奏韵律地摇摆着,一面舞向她。
她心跳愈来愈急,呼吸愈来愈浅,不只是双颊,全身上下都发起烧来。强烈的不舒服让她即便手指被烟烫到也毫无所觉。
她看着他们逐渐接近的脸庞,不禁伸手捂住唇,拚命忍住想呕吐的感觉。然后,一个男人的双手终于触上她莹腻的脸颊,另一个则从她背后隔着衣衫吻上她圆润的肩。
她再也无法忍受,尖锐嘶喊一声,跌跌撞撞地夺门逃逸。
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逃出黑蔷薇的,总之当她情绪稍微镇定下来时,她已站在大楼的门口处了。
天空微微地飘着雨,送来一阵清凉的夜风,她贪婪地深呼吸好几口。好不容易,她终于感到好过一些,神智也逐渐清明起来。
刚才的那一切,彷佛像一场梦一样。
她禁不住再回头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刚刚进入的正门处,而是大楼的另一例。
不管她在哪里,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远离这里。她举起双腿,用小碎步跑着,一心一意只想快点回到柏园去。
雨丝愈来愈密,渐渐迷蒙了她的视界,她眨眨眼,努力想看清周遭的一切。
她的法拉利呢?究竟停在哪里?
她眨眨眼,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是眼泪还是雨水,她已经完全搞不清了。
“语莫,语莫!”不知何时开始,她一遍遍低声呼唤着柏语莫的名字,强烈地希望能见到他。“语莫,救我,我想见你……”
她一面低声呼唤,一面在细雨中跑着,终于撞入一个男人怀里。“语莫!”她惊喜万分地仰起头来。
下一秒,浮现在她唇用的微笑立即消逝。“你是谁?”
男人以超乎地想象的震惊神情望着她,“Rebecca!”他和Alex一样,以这个英文名字唤她。
Rebecca!同名英文小说中超级荡妇的名字。
“好久不见!你现在常来这里吗?”
她反射性地退后,眼神警戒,“你是谁?”
“忘了我吗?我是Allen!你以前常点我,记得吗?”男人惊喜地看着她,语音是兴奋的。
Allen?她以前常点他?莫非他就在黑蔷薇工作?
“你是黑蔷薇的──”
“对啊,我以前在那里工作。不过现在已经辞了,今天是回来找人的。”他微笑,“你呢?最近又开始来玩了?”
“我不──”她摇摇头,只想迅冻逃离这男人,逃离她可怕的过去。她举步漫无目的地跑着,完全不在乎往她身上倾倒的雨水。
“Rebecca!等等!”
男人开始追她。她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心脏跟着重重地敲举胸膛。她愈跑愈快,终于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Allen冲上来欲扶起她,“你怎么啦?雨下这么大,跑那么快很危险的。”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挣扎地想自己爬起来。
“我只是想帮你啊。”
“我不要你帮!”她陷入歇斯底里,“你放开我!不然我叫警察了!”
“Rebecca──”
“救命啊,救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开喉咙大喊。
他吓了一跳,迅拣放开她,她一个不稳,重新跌落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陰沉的男声忽然响起,两人同时调转视线。
这一次真的是柏语莫。
季海蓝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语莫……”她尝试唤他的名,却在触及他陰郁沉闇的眼神后倏然住口。
他那射向她的眼神满是憎厌,彷佛他是在看某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发抖。
柏语莫冰冷地瞪视她好一会儿,在眼眸还没转向Allen时,后者已经识相地迅速离去。
“语莫──”他打断她,“我早该料到你安分不了几天!果然我一说不回家,你就往这里跑了。”
“不是的,你误会了。”她焦急地试图解释,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够了!”他怒喝一声,恨恨地瞪她,“我早该想到的,不论有没有失去记忆,你就是你,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警告你,季海蓝。”他忽然用力扯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用力之猛,让她的手腕强烈疼痛,她却不敢声吟一声。“你今天要做些什么我没力气管,也管不着,但至少请你稍微收敛一点,别恬不知耻地公开和男人在大马路上**!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可不愿跟着你被人嘲笑。你从前虽然行止不端,总还知道暗地里来,现在竟然厚脸皮到跟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真是──”他怒火高燃,脸孔扭曲,咬才切齿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下贱!”
这个形容词从他口中迸出的那一刻,季海蓝完完全全的呆住了,她想不到这男人竟也会有如此辱骂她的一天。他是真的生气了,濒临疯狂的临界点,但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啊!
“语莫,你听我解释,听我──”
“放手!”他甩开她,像甩开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我不想再见到你!”
按着,他转身迈开大步,上了他方才停在一旁的宝马,引擎一发动,迅速呼啸而去。
留她一个人在交织细密的雨幕里。
“语莫,语莫……”她吐着气音,一声喊得比一声凄楚,一声唤得比一声细微。
他不要她了,语莫不想再见到她了。
怎么办?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茫然凝望四方。她该何去何从?
她在愈来愈冰冷约两幕里走着,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只是这样一直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被雨狠狠敲击的愈来愈凉,体内温度却愈升愈高,一颗心则愈来愈冰寒。
她茫然失措地走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走向一个撑着伞的男人怀里。
男人稳住她的身子,“小姐,你没事吧?”
她茫然扬起蝼首,眼神迷惘。
“你是──季梅蓝?”男人蹙趄两道俊朗的剑眉,“你是海蓝吧?”
“你是谁?”她麻水地问。
“我是季海玄,你的哥哥。”“哥哥?”她软软地吐出这两个字,寻思着这个名词的意义。在她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前,已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他怀里。
再醒来时,她已不是一人独处雨幕之下。睁开眼,一室温暖的气息围绕全身,一张俊朗的脸孔映入眼底。
她坐在一辆驶得平稳的车子里,身旁的驾驶是一个男人。
她不禁惊慌起来,正襟危坐。“你是──”
“季海玄。”男人朝她淡淡微笑。
“哥哥?”
他凝视她良久,若有所思,“原来你也知道我。”
“语莫告诉我的。”她眸光茫然流转,“我怎么会往这里?”才刚问完,头部便怞痛起来,她紧紧蹙眉,忍着莫名袭来的疼痛。
他拿起一瓶刚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矿泉水递给她,“刚刚在中山北路遇见你,你晕倒了。”
她接过矿泉水,开瓶啜饮一口,神智稍稍清明。
她又晕倒了。不哓得是不是最近经历太多刺激,她的身子无法承受,显得相当虚弱。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侧转头凝望他,奇怪为什么这男人的存在竟带给她一股莫名温馨的暖流。他们应该是从未见过彼此的兄妹啊,他为什么可以一眼认出她?
他唇角的微笑加深,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采手从车子后座拿起一本重重的册子递给她,“看看这个。”
她定睛一看,“相簿?”
“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原本想这几天有空上柏园看看你,顺便把它给你。”
她微微发颤的手缓缓翻开它,“是我的吗?”
不需季海玄回答,里头一张张相片已告诉她答案。相簿里收录的是她各个时期的身影──还是个青涩少女的她、一头清汤挂面,穿著绿色高中制服的她、身在异乡旅行的她、戴上黑框眼镜,一身学士服的她……最后一张,她伫立于一幢现代化建筑前,抱着英文教科书,身上的T恤胸前印着mIT。
不知是她原就不爱照相,或者这些相片并不是她拥有的全部写真,只这一本相簿,竟就刻画了她十几年来的人生轨迹。
“我是mIT毕业的?”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在学院担任物理教授?”
她一阵怔忡。这段日子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专业领域究竟是什么,原来她竟是个物理教授?
“你怎么会有这一本?”
“我回到季家时,你已经失踩了;因为很想看看你的样子,特地去你房里找到的。”他语气温和,“我恨讶异你没把它带到柏家去。”
她没说话,心思全被这本相簿占满了。奇怪的是,里头每一张相片的女主角皆是她,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本相簿我看过好几坎,有一点发现。”季海玄瞥了她一眼,“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
“什么?”
“看看最前面这几页,”他空出一只手翻着相簿,娓娓解释,“这时候你应该还没上高中,每一张都是笑容灿烂、甜甜蜜蜜的。可等你上了高中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不见了,表情都是乎平淡淡的,就连微微拉一下嘴角也不肯。”
“真的呢。”她这才注意到,“为什么?”
“因为你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快乐吧。从那以后,你从没有敞开心胸好好笑过。”
“那个时候?”她讶然望着他,“什么时候?”
“海澄去世以后吧。”
“海澄?”她痴痴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语莫曾说过那是在她十五岁时离世的哥哥。
“这里面没有你跟海澄的合照。”他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是你故意拿掉的吗?”“我不知道。”她茫然摇头,“我为什么要拿掉?”
“有个女人跟我说过,你跟海澄的感情极好,所以你一直不能接受他的死,也一直痛恨那个女人。”
“痛恨那个女人?为什么?”
“因为海澄是为了救她才被车子撞死的。”
她倏然深吸一口气,心跳失速。她塑向季海玄,他脸上第一次不再平静,抹上了淡淡的痛楚与迷惘,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方才提及的女人怀有异样的情愫。
“哥哥,”她柔声呼唤。不知怎地,要她叫季风扬父亲她怎么也开不了口,但唤海玄却自然无比。“你是否爱上了那个女人?”
“嗯。”他微微点头,“我原本打算恨她的,感情却非我所能控制。”他沉吟半晌,神思像游走好远,季家人独有的幽深黑眸凝视着恍若不存在的时空。
“她现在人呢?”
“我不知道。”
她的心一阵拉扯,禁不住为他而心痛。他深爱着一个女人却寻不着她,就像她无法待在语莫身边一样。
语莫他──不要她了。
想起不久前他那番冷绝的言语,她心更加大恸。他是真的要与地决裂了,就连在休斯敦医院见到她时,他也不曾像今晚宣称从此以后不想再见她。
“海蓝,刚刚是怎么回事?”季海玄乎和的语音缓缓送入她的耳,“你为伪何一个人在马路上淋雨?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撇过头,一滴珠泪悄然滑落。
“跟语莫吵架了吗?”
就连听到这个名字,她呼吸也立即一阵不匀。
“是跟他吵架了。”他肯定。
她转过头,一接触到他温柔的眼神,强装的倔强立刻消逝,眸子亦蒙上一层泪雾。“我想,我跟他的婚姻不可能再继续了。”
“你觉得难过?”
她低垂眼帘,默认。
“我听说你们从前的感情本来就不好,不是吗?你会嫁给他也是因为老头逼你的关系。”
“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现在我──”
“你发现自己爱上他了。”他替她接下去。
她猛然一惊,星眸圆睁,盛着满满的慌乱。
“你还没发现吗?”他微微一笑,“你爱上语莫了。”
她爱上语莫了?她跟他根本只能算是陌生人啊!撇开过去不提,从休斯敦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她怎能这样轻易就爱上一个人?她根本就还不了解他啊。她只是,她只是──她只是已习惯在一起用餐时,欣赏他优雅的姿势,只是常不自觉地为他唇角偶尔显现的微笑眩惑,只是心动于他与恩彤相处时的融洽,只是感谢他几吹在她精神脆弱时,总在她身旁扶持,只是夜夜在与他只相隔一道门的卧房床上躺着时,会忍不住期盼他突然出现面前。
只是这样的感觉而已啊!这样──就能称之为爱吗?
这样的威觉就是爱了啊,这样对他深深的眷恋就是钟情于他的证明!季海篮,为何你还倔强地不愿承认?
因为他不爱她,因为他不想再见到她,因为他不可能想与她这种浪荡女人有所牵扯!
她是在黑蔷薇蒙着面纱、大跳艳舞的冶艳荡妇,是一次点两名男人为她服务的性变态,就算他不知道不在意,她也不可能厚颜地再与他共处一个屋檐下。“语莫不会接受我的。”她喃喃地说,泪水静静地、一颗颗地碎落。“因为我做了那种过分的事。”
“你做了什么?梅蓝。”
季海蓝转头凝望兄长,这些对她而言原是不堪而羞辱的事,但她却愿意对他全盘托出。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自从重回柏园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压在心头几令地无法呼吸,她需要倾诉。
于是,她简洁地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她婚后便坚持相语莫分房,包括她生下恩彤后即不许语莫再碰她,以及她在黑蔷薇所见到的一切。
季海玄听罢,好半晌不语。
“海蓝,”他终于长叹一口气,“你怎会做出那些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季海蓝摇头,语音扬高,“就算我不是甘愿嫁给语莫,就算我想报复他利用我步上政坛,我也做得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她忽然扯住他的手臂,“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个可怕的女人?他们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个魔女!我从前不明白,今夜却总算明白了。”她拚命眨着眼,难掩情绪激动,“这样的一个女人,语莫还肯要吗?他还肯要吗?”
季海玄望着她,禁不住幽然长叹。“看样子这是我们季家人最大的缺点,我们总让自以为是的偏见蒙蔽了我们的理智。”他摇摇头,彷佛感触良深,“如果不经过一番教训,我们总不会清醒。”他语音低微、眸光沉郁,是在责备季梅蓝,也是在责备自己。
季海蓝怔忡地凝望他,头部再度剧烈疼痛起来,这次还伴随着全身发热、呼吸浅促。
“海蓝,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让自己有机会得到语莫的信任与爱。”
“得到语莫的爱?”她愣愣地重复这彷佛天方夜谭的建议。
“骄傲的季家人经常因为自以为是而犯错,但身为季家人,就要有改正错误的勇气。”季悔玄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犯了错,但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他温柔地鼓励她,“让语莫看看全新的你吧,一个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你。”
“一个全新的我?”
“对。”他点点头,“不管你三年前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开始,全部重新来过。”
“可是语莫他──”她茫然摇头,只觉得头愈来愈重,神智也逐渐涣散,“他说以后不想再见我了。”“那是个误会。他误会了你今晚到黑蔷薇的目的。”他微微笑着,“解释清楚就好了。”
但季海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真的解释清楚就行了吗p“我现在就带你回柏园。”
她一惊,这才发现车子正行驶在北投山区。
“不,不要!”她心慌意乱,“不行的……”
“海蓝!”季海玄喝了一声,“你没有勇气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吗?”他口气严厉、神情冷凝,但不知怎地,她慌乱的心绪却随着这一声呼喝安定下来。
她低垂螓首,轻声一句:“我知道了。”
柏园里,柏语莫正一人独坐书房,独饮闷酒。
他不该带她回柏园的,不该到现在还放不下她。
失去记忆前,她是个荡妇:失去记忆后,她依然还是。
一个人的本性根本不会改变,奢望她改变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语柔骂得对,他是蠢,被那个魔女玩弄在手掌心。
不会再继续下去了。他举起威士忌酒瓶,一口灌下瓶内剩余的掖体,然后,泛红的眼眸瞪着玻璃角瓶。
“季海蓝,你好,你够冷酷,但别妄想我再被你玩弄了|。”
他猛力一掷,玻璃瓶摔了个粉碎。
柏语莫摇摇晃晃地起身,眼角余光被窗外蒙蒙雨幕中亮眼的车灯吸引。
莫非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她还有脸回来?
他一拂衣袖,怒气冲冲地冲向大门玄关处,拉开大门,双手抱胸,像门神般挡在大门口。
但令他讶异的是,来者不只季海蓝,还有一位穿著黑色西装的男子。
“海玄?”看清来人身影,他微微蹙眉。
“语莫,好久不见。”季海玄对他的表情不以为意,径自扯开一抹微笑。
“你怎么会来?”
“我带海蓝回来。”
柏语莫顺势将眸光调向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事海蓝,她全身**的,不停滴着水。在他望着她这两、三秒间,她已连续打了几个寒颤。
她怎会弄成这副德行?他眉头蹙得更紧。
“她一个人在中山北路上走,若不是我遇见她,恐怕她会就这样一直淋到天亮。”
在这样的两夜,她一个人在路上走?她干嘛这样?她不是把那辆心爱的跑车开出去了吗?
“为什么这样做?”他还是问了。她倏然扬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隐然含痛,语声低微。“因为我不晓得该到哪里去。”他心一紧,语气却装得冷淡,“你季大小姐会没地方可去?”
她咬住唇,原就发颤的更添苍白,“我只想回柏园。”
“你──”他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
“语莫,我想回柏园。”她再说一吹,语气显得坚定自信许多,“我的家在这里。”
“你认为这里是你家?”他忍不住讽刺,“不是黑蔷薇?”
“你误会了,语莫。今夜我去黑蔷薇,只是想确认过去的自己。”她企求地望着他,“我只是想知道过去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至于那个男人,我之所以在街上和他拉扯,只是想躲开他,没别的意思。”
“你──”
“语莫,请你相信我。”
他刚刚才告诉自己永远别再相信她的。
柏语莫瞪视她,这才发现她脸颊泛红,嘴唇却异常苍白,全身不停发颤。是了,她刚刚淋了雨,到现在全身上下都还是湿透的。
“去换衣服。”他瘖哑地说了一句。
“什么?”她愣愣地,还摸不清他话中含意。
“我叫你回房冲澡换衣服!”他不耐烦地吼,“你最近身子够差了,难道非整得自己发烧不可?”
这么说,他是答应她回柏园啰?
“语莫!”她难掩心中飞扬情绪,顿然由委靡不振变得容光焕发。“语莫──”她再唤他一声,满腹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季海玄在一旁微笑,“先回房去吧,海蓝,再不去就真会发烧了。”
季海蓝轻轻颔首,对这个今晚才相认的哥哥绽露一朵清丽微笑。“谢谢你,哥哥,我先上楼了。”
语音一落,她翩然转身,脚步却一个不稳。
柏语莫眼明手快,立即伸手撑住她的细腰。“小心点。”他语气不善,心内却暗暗为传到他双手的热度吃惊。看样子她已经微微发烧。
她只是回首一笑,嫣然娇美。
直到她纤弱柔美的身影消失,柏语莫才重新将目光转向季悔玄,“进来坐。”
“不了。”季海玄摇头,“既已把梅蓝送到,我就放心回去了。”
“多谢。”
“你真感谢我带她回来?”他的语调彷佛在嘲弄柏语莫。柏语莫只能半带无奈地微微一笑,那微笑,有着不甘承认。
季海玄轻笑,眸子闪着异彩,“语莫,这是海蓝的相簿,你替我交给她。”
“相簿?”
“你一定不曾看过吧。好好看看,你会发现一些东西。”
柏语莫怔然接过相本。
“语莫,我这个妹妹从前的确做了许多错事,但现在的她已然完全失忆:姑且不论有一天她是否会回复记忆,我相信她有心改过。”季海玄长声叹息,“现在的她对从前的自己十分痛恨,一心想重新来过。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给她机会表现全新的自己。”他紧盯着这个妹夫,“你愿意吧?”
“海玄──”
“我相信你愿意。”他微微一笑,“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己告诉我答案。”
“她真的对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痛恨?”
“绝无虚假。”
柏语莫默然不语。
“那么,我把她交给你了。”季海玄微微颔首,潇洒转身,“再见。”
柏语莫目送他那辆深蓝色的朋驰离开,怔忡了好一会儿,同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翻阅方才季海玄交给他的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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