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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溯跟着罗捕头迈步走进乔家,上次他急吼吼的,今儿个才有闲情仔细打量。
小院不小,约八乘八米正方,很干净,三面房屋,一面是平整的黄石墙,青石砖的地面铺的齐紧,没有青苔,中间有一块大木板,上面放着木桶,木板下应该是口水井。
乔家临街的两间屋是肉铺和餐厨,正房两间是乔大两口子的地盘,偏西的厢房是乔巧巧的房间,从院子到肉铺进去是四开的板门,被卸下来靠墙放着。
因为已经是傍晚,乔大在肉铺收拾,乔巧巧领着两人到旁边的四方桌前坐下,不见乔大媳妇。
上次见乔大,他搂着媳妇靠墙站着,东郭溯急吼吼的不太注意他,这次一见,才明白为什么罗捕头会与其交好!
乔大比罗捕头还高些,横向却至少一个半他,展开四肢站着,很是骇人,关键他身上还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说明此人绝对不是仅仅看着凶狠。
倒了两杯清茶上来,看起来很有礼貌,随后却又在两人对面坐着,抱着超大个瓷杯抿着茶,乔巧巧顺便打着哈欠,揉着眼角。
吉昌县位于大隆朝最南的广南道中部,四月底已经闷热难耐,乔大穿着背心褂子在干活,乔巧巧穿着浅蓝色对襟单衣裤,都是夏装打扮,罗捕头是棕色单衣加衙门统一的捕字背心,只有东郭溯外面是黑色丝绸圆领长袖长袍,领子、袖口处显露的白色细棉布,可以看出他还穿着内衣打底。
总之,跟东郭溯一比,吉昌县人都穿着比较随便、清凉。
东郭溯毫不掩饰的打量,他越来越觉得乔家诡异,罗捕头应该常来,看他舒展坐着歪歪斜斜的,如乔巧巧如出一辙。
“咳,巧巧,你还记得隔壁大肖娶的好看媳妇嘛?”罗捕头一口喝下半杯茶,然后直接问乔巧巧。
乔巧巧左手撑在方桌上,支着自己脑袋,右手端着茶杯往自己嘴里送,闻言坐直身体,道:“丽娘?她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当时是被抬着送来的,李婶就说,估计不是个好的,明显是受了杖刑,不过不要彩礼,白得一个好看媳妇,大肖总也不亏。”
乔大接着道:“自从大肖有了媳妇,我们这街坊也跟着忙活,开始是给那女人看病,大肖三天两头要来借钱,到底不去赌钱了,理由也正当,大家伙也就借了给他。”
“后来那女人伤好了就开始跟大肖闹,两口子白天吵架,晚上打架,消停不了两三天就要开始闹。闹的我家巧巧就不能好好休息,我就过去管了两回闲事,至此之后,倒是安分的过了半年,然后就是大肖出事,那女人居然会卖了房子又把自己卖了,把街坊们的借款都还上。啧啧!”
乔大说着隔壁那丽娘,脸上一片茫然的样子,怎么会有女人把自己卖了的?这女人忒不正常,难怪乔巧巧不爱搭理她。
罗捕头也说:“本来我们都怀疑大肖的死是不是有猫腻,我确实前前后后查了个遍,说那女人是凶手实在牵强,再说她把自己卖进那腌臜地方,不比死了好,也就算了。”
东郭溯是不久前查阅过吉昌县刑名案卷的人,努力回忆这个大肖的事,果然线索都是指向意外,大肖是从自家墙头掉下来,磕到围墙冒尖的黄石后流血而死。
细节不好推敲,比如大肖为什么要去爬墙头?他掉下来后丽娘是不是看见了却见死不救?只是大肖确实是死于流血过多,墙头也确实只有他一人爬上去的痕迹。
罗捕头说的对,这个与大肖夫妻不和睦的丽娘有很大嫌疑,她自卖自身是不是为了赎罪?
如今他们又查到陈家的事,知道这个丽娘的来历,更是怀疑她,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的女人,她对仇人又怎么会手下留情?陈家大小姐和陈姑爷确实不是东西,利用了丽娘又把她打发给大肖这种人,分明是不想丽娘有个好下场。
“你们怀疑丽娘是毒杀案的凶手?我看不可能,她的身份进不去陈家门。除非凶手不止她一个人。”乔巧巧打着哈欠道。
她也不知道是长身体还是嗑药后遗症,只要醒着又无事做就犯瞌睡,去睡觉也真能睡的着,还不影响晚上睡眠质量,和第二天继续瞌睡,完全是白睡的,所以她通常克制自己白天不白睡。
罗捕头和东郭溯对视一眼,要是罗捕头一人来,他早把案情说出来了,可是东郭溯跟着,他毕竟是上官,他就闭嘴不再多言。
东郭溯道:“上次我道听途说就冒昧上门,实在是对不住,我给乔姑娘赔礼了。”说着就起身作揖。
乔巧巧老实不客气的坐着受了,那天事后她收拾了一整天才把被他和衙役们翻乱的家拾到整齐。
乔巧巧受了礼还不解气,大言不惭的道:“要是有一日,我确实恨毒了谁,要弄死他,我绝不去买毒药。毒杀实在本身就是一条大线索,简单粗暴,毫无技巧。”
这话说得,让身为执法者的东郭溯差点暴起,个死丫头的意思岂不是说,要是她杀的人,谁也别想查出来。
乔巧巧的德性像极了上京那些功勋家族里的纨绔们,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嘴皮子更是半点也不肯输,仿佛他这个七品官跟她大侄子一般。
“肃哥儿是几房的?”乔大问道。
东郭溯一脸懵,一偏远小县城里的屠夫,虽然看着不凡,难不成还能跟他家里攀上交情?
东郭溯严肃脸,眯着眼道:“从我天祖那算,我们家是三房的。”
东郭溯那位天祖当年权倾朝野,如今余威犹在,地位仅次与孔圣人,说古贤说的就是孔圣诸贤,说今贤只其一人。凡是有点学问的,读过几本史书的,都爱八一八东郭家的族谱。
乔大又道:“你这孩子,东郭家只传一脉。我是记得那一年三位嫂夫人前后脚几乎同时有孕,隔了一年连产下三个大胖小子,东郭家头一回子嗣如此兴旺,你家祖摆了九日的流水席。”
东郭家那今贤立下的规矩,只传一脉,其余儿孙自成亲有家室后就会被族谱除名,都自己出去混去。
东郭溯听乔大这么说,就知道这位必然很熟悉他的底细,汗,难不成真是故交旧人?
“家父龙图阁学士东郭牧。”
“哦。那你是长孙!”乔大点着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