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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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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漩卷起惊天叶浪,它由出现到消失,历时不过短短一眨眼,时辰却突飞猛进不知翻过多少个日月。\\www。qВ5、c0m\

    好痛。

    痛得要死。

    饕餮被痛楚弄醒,她仰躺在地板上,不甚清晰的视线还处于模糊状态,但她看见五彩颜色,武夫、大刀、蛟龙、白浪、祥光、云雾、莲花、仙佛……飞、飞仙图?

    武神庙屋顶的飞仙图?

    “救她!这是你欠我的!”

    小刀的声音,在同谁吼着?那么焦急的咆哮,她还是第一次听见。

    饕餮想偏头寻找刀屠的身影,可是身子好疼,别说是想转动脖子,她连呼吸都在痛。

    胸前除了火辣的剧痛外,就是一片黏腻的湿濡。

    “我允诺过,只要是你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替你办到。”

    “那么你现在立刻救她!快!武罗!”

    武罗?

    饕餮看见神武罗缓缓蹲在她身旁,与她四目相交。

    武罗掌心有薄薄亮光,贴近她胸前的伤,热气舒缓掉疼痛,她的呼吸越来越顺畅,忍不住闭上眼,轻吐好几口气。

    “这只凶兽竟然能让你再来找我,出乎我的意料。从我弃刀那日起,我知道你恨我,你否认龙飞刀的身分,宁可假装自己是人,过着人类汲汲营营的辛苦人生,也不愿意与我有关联。百年前,我去找你,只消你点头,我可以替你洗净一身血腥,助你名列仙籍,但你立即拒绝,你说你不想再成为我的佩刀,不想再受人躁弄,你要反抗‘刀’的宿命……”

    “不要再说那些过去的事。”刀屠打断武罗的话。“她要不要紧?那一刀……伤得严重吗?”他靠近饕餮,看见她合起眼帘,长睫掩盖。

    “很重,只差半寸,她的心就会开个血口。”

    “救她!”

    “我现在不就正在救吗?”武罗明知道她醒了,也不点破。

    “……”刀屠的心急全写在脸上,他伸手想握她的柔萸,却又不敢碰她,因为他要伤害饕餮实在太容易,在他面前,她脆弱得像块薄瓦片,只要一不当心,就会砸个粉碎,他只能凝望着她。“饕餮……”

    “这么害怕再次碰伤她吗?”武罗一瞧就知道饕餮胸口的伤是被龙飞所伤,龙飞是他倾注、心力所铸造出最满意的作品,他在世为人时虽是匪类,但对于铸刀铸剑有着浓烈的兴致,不是他自夸,天底下没什么东西是龙飞刀剁不掉的。

    “……你当初不该将我打造得这么锋利。”刀屠沉声道。若他与一般刀剑无异,对她的金刚护体无伤,那该多好?他就毋须担心自己的指腹柔触她软嫩脸颊时会划破她红润肌肤,毋须担心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对她造成危及性命的凶险。

    “怪我呀?”他武罗可是研究数年,失败了再试,试了又失败,失败了继续试,才试出龙飞这把绝世好刀,他还嫌?”

    我不准你是龙飞!她对着他獗嘴嚷嚷。

    他好希望自己不是。

    我讨厌龙飞。

    “……我情愿自己只是一把菜刀。”一把就算砍向她也不会伤她发肤的平常菜刀。“若我只是一把菜刀……多好。”

    “我记得我曾经拿你来削萝卜、挖竹笋和刮鱼鳞,勉强算起来,你也是菜刀的一种。”武罗自以为说了笑话,径自哈哈笑起来。

    刀屠皱眉。“你认真点救她!”别把时间费在耍嘴皮子上头!

    “放心,她死不了,你以为她是谁?四凶中的饕餮,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狐野熊那类小精怪,她要是这么容易被除掉,我们神族就不会被他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实际上武罗早就治好她!瞧,她睁开了双眼,正眨巴眨巴地看着刀屠,只是刀屠脸色铁青,转向旁侧,才会错过。

    “她唯一的弱点是我。”这句话,代表着他与她永远无法共存。

    “小刀……”

    听见饕餮的叫唤,刀屠立即抬头,这才发觉武罗已不见踪影。不过他现在也不在意武罗闪哪儿去了,他本想扶起饕餮,问她伤口是否仍疼痛,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急速收回。

    “妳没事了。”刀屠的声音听起来像大松一口气。她原先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已经不见那吓人的奔流情形,武罗用法术治好了它。“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只是妳失血过多,可能仍会觉得有些头晕不适。我等会儿熬一锅野雉汤让妳喝,妳再躺几日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元气。”

    野雉汤还没煮呀,一切还来得及。

    饕餮爬起来,黑漩将她带回小刀身边,只是这一回的时间点抓得不好,害她被痛醒,但她没哈好抱怨,能看到活生生的小刀,她感动得想哭。

    “我还会用妳采的野棻、竹荪、龙须菜以及荷叶饭团弄些便菜,妳需要补充体力。另外,我再去打只獐子,生火烤熟,再捉几条鱼。”

    这几句她听过了啦,虽然和上回有些落差,不找个时间插话,等一下小刀就会吩咐炖牛肉和陆妹子买的糕饼―“小刀,停!现在我不要听这个,我要抱你!”她张开双臂就要贴过去。

    她要先抱紧他,再跟他哭诉刚刚月读不让她开时空黑漩回来时她有多慌多害怕,她要告诉他,见不到他,比挨他一记手刀还要更难受……刀屠闪开了。

    “……妳忘了就在不久前,妳被我伤到什么程度吗?”他与她保持距离,脸色黯然。“就算我无伤妳之心,却仍可能因为别人的设计而误伤妳。妳说得对,‘刀’这种懦弱东西的危险性……不在于它有没有伤人之心,而是握它的人,抱持着怎么样的想法,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他的脑海里,仍不时回想起当他的手刀刺进她胸口时,她一脸惊恐瞪视他的神色……好似害怕他再次将她弄疼。

    惊恐,也是他此刻的心境。

    “我不想伤妳,妳却差点死于我手下……事实已经证明,我,龙飞刀,确实能取你性命,你寻找我,目的不就是为了毁掉你在世上唯一的威胁吗?现在,我就在这里,随你处置。”

    “臭小刀!”饕餮不让他继续自说自话。留一点给她说好不好?!她可不想辛辛苦苦从月读的阻止下回到“这里”,却什么话也来不及提,小刀就哇啦哇啦说腽肭,然后自己将自己毁掉。“你说够了吧?换我换我!在我说完之前,你什么制都不可以做!”

    她撂下话的气势,让刀屠一怔。

    方才还因重伤而苍白的容颜,现在已经恢复红润;方才惊慌的眼神,如今只剩灵活的灿亮。她叉着腰,等刀屠乖乖晗首后,才弯起红唇,很满意他的听话,张开双臂道:“抱我。”

    “我会弄伤你。”

    “抱、我!”

    刀屠迟疑着,好半饷才慢慢靠过去,如她所愿地环抱她,轻轻的,不敢用上半点力道,反倒是她不怎么满意,主动跳上去攀住他的身子,双腿勾着他的腰——若不如此亲昵,差他大半截的娇小身材哪能坐到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说话?

    “不要跟我说‘你好好保重,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也不要跟我说‘若是我的手会伤你,我情愿它碎。’”

    “妳怎么知道……”他即将要开口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听过好多次,尤其是后头那一句。可我每次听,还是每次都好不舒服,每次都……疼疼的,你每次那样说完,就将自己弄碎掉,完全不给我阻止的机会,也不想想,你碎掉之后,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舍得,你都没有问过我!”

    “……那些话,我还没机会说,妳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念头虽然存在他脑子里,尤其见到她气息奄奄倒地时更加强烈,但他很肯定自己并未将那些化为实际言语。

    那么,她是如何听过,还听过“好多次”?

    饕餮稍稍离开他半寸,认真地望向他。“我不瞒你了,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嗯?”未来……过来的?

    “我用了法术,从三年后回到你身边,但这不是第一回,我已经前前后后试了好多次,有时是回到我刚踏进四喜楼,你做凉皮春卷给我吃那一天;有时是我嚷着要去捉凤凰回来给你煮汤那一天;有时是你替我熬羊骨粥那一天;有时是……”她本来还在笑的,忽然间顿了一下,表情转为苦涩。“可是结尾都一样,每一次都一样……小刀,本来我真的没什么感觉,失去你对我来说应该和那时吃掉五色鸟啾啾一样,没什么好难过,我没有为任何人任何妖任何事难过过―”

    与他互视的双眼有着清澈泪光,她和眼泪不熟,千万年来用过这玩意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当她被闻磷一族绑起来又踢又打时没哭;当她被刀屠误伤时明明那么那么那么的疼痛,但她同样没有掉眼泪;可是,却在月读坚决阻挡她施咒,她担心再也见不到他时,痛哭失声。

    “知道可以用逆行之术回到你身边时,我好开心,真的真的好开心,看见你像我记忆里那样站在灶前切切洗洗,比一次吞掉十只凤凰更加开心和满足……然后,你因为不想害我受伤,一次又一次情愿将自己弄碎,我也一次又一次回到你还在的‘过去’,我不要你死,我想要回到我们两个还快快乐乐在一块的时光,不管试多少次,我都会一真直回来,要是你碎掉了,我就再回到你完整无缺的‘过去’我要改变这个讨厌的结果,我才不要让你变成刀屑,我才不要……没有你。”

    “饕餮……”

    “小刀,拜托你,这一次听我的话,不要弄碎自己,什么弄伤我情愿它碎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不喜欢那句话,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它,只要它一出口,你就会不见……”饕餮抱紧他的颈项,温热的泪水滴在他身上,湿濡了他的肌肤。

    一向寡言的刀屠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回应她,他并非麻木,也不是迟钝,而是听懂了她传递过来的情咸。那份情感,排山倒海,几乎要淹没他。

    她不要没有他。

    曾经被人视为累赘、视为魔刀、避之唯恐不及的他。

    她不要没有这样的他。

    没有为任何人任何妖任何事难过过的她,用眼泪在告诉他!失去他,会让她哭泣。

    “可是我是龙飞刀……”唯一会实质伤害她的凶器。

    “我知道你是龙飞呀。”不用提醒她。

    “妳不怕我会再刺伤妳吗?”

    她想了想,只花了短短时间,便摸着胸口道:“那很痛。”就如同她刚才回来时,也是被疼痛给震醒的,三年前痛,三年后那种痛还是很剧烈,倘若能够选择的话,身体被人狠狠凿穿的滋味,她不想尝第二次。然而,有一种痛,更甚于它,教她忍受不了,光用想的就想掉泪。“可是你不见,更痛,这里。”她指着心窝,低下头喃喃说道:“看见你碎掉,痛得像有人揪住它……如果真的要比较起来,你刺伤我的痛,根本不可怕。”

    明明一种痛是伴随着鲜血,另一种痛是连伤口都瞧不见,她却更为害怕后者。

    刀屠抬高她的脸,替她将满腮泪水擦干净,她抓住刀屠厚实的大手,对他的静默凤到不安。

    “小刀,我想说的,你听懂了吗?你……愿意不要再自残自伤,愿意不要消失,愿意继续煮饭给我吃,愿意……别离开我吗?”她脸上写满期盼,期盼他的答案会是她渴望听见的那一个。

    “懂。愿意。愿意。只要食材不是人。我,愿意。”

    他简短而利落地回复她每一个问句。

    那些,也是他的心愿。

    以为自己此生没资格做到,就算想留在她身边,就算想为她煮食任何一顿,就算不想离开她,若她不允,他也不会强求,毕竟对她而言,他是最危险的存在,要是没有他,她从此便能高枕无忧,不用害怕再有谁能伤她。

    他的存在明明对她如此危险。

    她却仍要他留在身边,仍要他,别离开她。

    她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觉得……自己并不是消失了也无所谓。

    饕餮破涕为笑,但她还不敢疯狂欢呼,不放心地再一次确认。

    “不会等一下在我面前碎掉?”

    “不会。”

    “不会变成一块一块的刀碎片吓我?”

    “不会。”

    “不会不煮饭给我吃?”

    “只要妳别要求太过分的话。不会。”

    “不会……离开我?”

    刀屠不像前几次答得笃定,他没用“不会”两字响应,而是缓缓低声道:“饕餮,我原本想毁掉——”

    “你想要毁掉什么?!”饕餮一听见“毁掉”两字,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

    她大惊失色的模样逗笑了刀屠。

    “十年之约。”

    “嘎?”不是毁掉他自己呀?饕餮松口气,猛拍胸口好几下。

    “我原本心里在想,也许我有办法让妳吃不腻我的手艺,也许妳会为了吃而一直留在我身边,也许我不讨厌多个娘子,也许我开始沉迷于有妳陪着的感觉,我甚至很小人的想过―也许妳会忘掉去算时间,而我也假装胡里胡涂,过了十年再十年再十年,说不定等妳发觉时已是几百年之后……可是我不敢奢望能从妳口中听见我的心愿。”

    饕餮反应很慢,她还在消化刀屠这番话,彷佛在咀嚼着甜糕,越嚼,竟然越来越甜,那甜味不是来自于唇舌,而是源自心底。

    从她口中听见他的心愿……她别离开他。他的心愿。

    他别离开她。她的心愿。

    饕餮不再多问了,她已经得到最安心的答案,再也没有任何字句比这个更能消弭她的惶恐。

    酒窝深深,浮现在她泛有粉嫩色泽的双颊间,笑靥像蜜。

    然而甜笑没有维持太久,下一刻她就捂着肚腹,唉唉叫疼。

    “怎么了?”

    “小刀,糟糕了啦……我这次回来找你时,被神月读蓝拦下,他不准我打开时空黑漩,说什么会扰乱天网地网的我也没听懂,他又好难沟通,难怪穷奇都叫他老古板,我已经很努力和他说道理,但他听不进去呀,还处处阻挠我,我好气又好急,气他不让开,着急自己不能快些回到你身边,所以……”后头还有几个字,她说得好含糊。

    “所以?”他直觉后头含糊的字句才是重点。

    “我……恢复原形,把月读和穷奇吃到肚子里去了……”

    “你把一只凶兽和一位神纸吃到肚子里去?!”

    “情况危急嘛,我只想得到最简单的方法……”对饕餮而言,“吃”就是她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月读挡着不让他回来找小刀,她一气之下才会动嘴,穷奇是惨遭牵累的无辜者,她一恢复原状,那张大嘴的尺寸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穷奇站得离月读太近,才会被她的舌头一扫,跟着下肚去。

    虽然她跟穷奇没有太深的感情,但至少四凶里她们两只雌兽还偶尔会聚首,聊聊东聊聊西的,害她对穷奇有一点点歉意。

    对于小妖小兽而言,被一口吃掉后,逆行之术一施,牠们仍会随着时光倒转而回到还没被吃的时间,但等级强大的妖兽神佛却不同,他们不受限于时空,千年前、千年后,他们来去自如,正因“时间”对他们不具实质意义,被吞进她肚里后,逆行之术实行多少回,也不会改变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情况。

    地府的文武判官如此,浑沌梼桃如此,月读穷奇更是如此。

    所以闻磷一族被她吃掉无数次,却在她施咒之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破坏她和小刀;地府文武判官被她的逆行之咒弄得焦头烂额;月读和穷奇只被她吃掉一次,施咒之后仍是在她肚里作怪。

    她弯腰抱住肚子,腹内又被狠踹一脚!月读不会如此粗鲁的动手动脚,出腿的一定是穷奇,那只外貌绝艳逼人,实际上耐心程度等同于零的凶暴猛兽,脾气绝对是四凶中最糟糕的。

    “妳真的很敢吃……”也不怕搞坏肚子。“月读和穷奇的法力比妳强,应该会自行脱困吧?”

    “……有人传言饕餮肚里活像个迷宫,我自己是不知道啦,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吃进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吐出来过。”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很多,其中哪几项是真、哪几项是假,她也很难证实。

    呜,穷奇又在踹了啦,好痛。

    饕餮按着被踹疼的地方,用力搓柔。

    “肚子很痛吗?”刀屠以为她不舒服。

    “不痛,只是想试看看能不能让肠胃动得快些,将他们尽快消化掉。”她很认真地说。

    “我比较担心他们会直接从妳胃里开个大洞出来。”毕竟是神与凶兽,岂会甘于被饕餮吃掉消化。

    “……我刀枪不入耶。”要开个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否则穷奇早就不客气地做了,还会只抬脚踹吗?

    咦?肚里没哈动静,是踹累了吗?还是真的被消化掉了?

    穷奇是伤不了她,不过她不确定月读行不行。再怎么说月读是神,不是区区小妖怪,真发起狠来连浑沌都吃过他的亏,况且是不比浑沌强的她……唔,快消化快消化快消化!

    “别柔了。”刀屠按住她在小腹上不断搓弄的手。“已经是既定事实,妳柔也没用。”

    “……月读和穷奇没有我想象中好吃。”

    还发表饭后感言吗?

    “月读没味道,穷奇太香了,吃得我满嘴胭脂水粉。”直到现在嘴巴还香喷喷。

    砰!

    饕餮的肚皮发出狠狠重响,可见她的评语,肚里“食物”是听得见的,而且相当不满意。

    “还没消化呀……”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顽强的穷奇,顽强的月读。

    “妳总有一天会吃坏肚子。”刀屠已经说不出任何关怀或责备的字句,只能陈述不难猜测的未来。

    未来……没想到还有机会想起这两个字。

    他本来是抱持着自毁的心情面对她,以为她醒来后会惊恐地仇视他,他的未来,应该是在她面前化为粉末。结果,他的未来,竟被她允许像现在这样,她的右手牵着他的左手,五指缠握着五指,密密难分。

    饕餮一点也不反省,一点也不担心,冲着他嘿嘿直笑,还摇头晃脑地挨近他,将臻首朝他怀里靠。

    “我以后只吃你煮的,不会再吃些难吃的怪东西。”

    甜蜜的话才说完,肚里的“怪东西”发狠连十踹。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站在一旁的刀屠也听见她肚皮传来的响亮咚咚声,他真的很担心她吃下去的凶兽和神祇会打破她的肚皮跳出来。

    不过凶兽和神祇没跳出来,倒先跳出一只小妖兽!被刀屠一记手刀劈昏在野林里的小闻磷,他嗅着饕餮的味道和血迹,追到了武神庙。

    “饕餮?妳怎可能没事!”他从饕餮身上完全看不见致命刀伤的伤害,但他明明见到饕餮被龙飞刀所伤,一刀穿透胸口呀!

    饕餮将站在身前的刀屠往自己身后扯,硬是要挡在他前方护他。

    这种小事,她来就好、她来就好,小刀若这么有空,可以到一旁劈神桌当柴火烧,煮顿好吃的来喂她比较实际;她和闻磷的恩恩怨怨,她已经有办法解决。

    她右手在面前挥舞出圆弧,气流产生波动,无形的空间开始扭曲,此时的小闻磷并不是当初跟着饕餮跳进黑漩的那只,而是在这段“时间”里存在的那只“闻磷”,他虽然隐约察觉到危险,却也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她挥出的圆弧漾开巨大涟漪,小闻磷的双腿有自主警觉地往后退,一步、两步,第三步正要迈开,饕餮已经像枝离弦利箭般咻地单足点地朝他飞驰过来——“哇——”闻磷只哀叫了一声,领子连同后颈那块肉都教饕餮用两指揪起来,疼得他飘泪。

    “我现在给你机会去扭转你们闻磷一族的命运,你自己再不好好把握我也没办法。我跟你说,你呢,回到过去之后,麻烦管好你家族长,叫他别妄想我,我有小刀了,不稀罕任何人喜欢我,他不想被我吃掉的话就离我远些。只要你家族长没被我吃掉,你的族亲也不会跑来找我报仇,当然也不会被我吃掉,你就可以和族亲快快乐乐的过日子。”饕餮连珠炮似地说完,手一抛,像扔小鸡一般将闻璘往那阵诡异涟漪里丢。

    “饕餮!”闻磷跌进黑漩,身躯没入一片合黑之中,他惊恐地想捉住饕餮的手,却被她一掌拍开。

    “记得呀,游远一点,越远就能回到越之前的时空,用任何方法都要阻止你家族长喜欢我呀!”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迥旋的惨叫由大至小,再由小至无,闻磷吓白的脸孔,消失在黑漩某一处。

    “好,解决。”她乐得拂拂手,好似刚忙完多累人的苦力一般。

    “妳把他……送回过去?”

    “小刀,你越来越聪明罗。他缠了我三年,想想也很辛苦。我助他一臂之力也没差啦,不过呢,他会回到哪一段过去,有没有办法扭转命运,几要看他努力到什么程度罗。”她只负责出些微力量,其余的,她不想帮忙。

    刀屠专注地看着时空黑漩逐渐消失,饕餮发现了,挽住他的手臂问:“小刀,你也有想要回去改变的过去吗?”要是有,她可以为他再开一次时空黑漩。

    刀屠一直到时空黑漩完全不见踪影,才低头觑她,唇边弯起淡淡钓弧。“我对我的过去,没有任何后悔。”

    那段过去,他曾经恨过。恨过武罗,恨过自己不能选择的命运,被成仙的武罗弃于悬崖深处,他真的很恨。

    但他不准自己真的成魔,魔刀,不会是他最后的结局。

    杀人,做菜,对刀而言,是相似的工作,都是手起刀落,能选择的他,情愿选择后者。

    过去的一切,一路走来,变得相当模糊,就来年恨意也不如他所以为的深刻,因而再见武罗时,他没有挥刀相向,也不曾口出恶言——是已经不恨了?还是根本就没恨过?

    正因为那些过去的堆积,才会有今时今日的他,若当初武罗不弃刀,若当初他没有企图逆转魔刀的命运,若当初他被愤恨左右进而成魔,他,就没有机会遇见她。

    他不想改变“过去”,不想改变会让他与她相遇的任何一点细微末节。

    “那,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刚吃完穷奇和月读,妳又饿了?”

    “我还可以再吃掉好几桶白饭哩。”那两位,勉强只能算是配菜。

    “我们回家吧,我煮给妳吃。”

    “小刀,我最爱你了。”

    他赏她白眼。“有得吃就爱我。”她这番欢呼,他都已经听得麻木了,完全不感动。

    “这种爱和那种爱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就他看来全都一样,今天换成小豆干端盘菜肴在她面前晃,也会得到她大喊“我爱你”。

    “这种爱是想吃掉你的爱,那种爱是想吃掉菜的爱,当然不一样。”她已经学会区分这两种爱了,以前不懂,只要给她吃好吃东西的人,她都会很爱他们,“我爱你”三字变成最不值钱的字眼,随处放送。但现在她却吝于说给别人听,不只是因为在她心中再也没有谁煮的菜比小刀更好吃,更因为没人比得过小刀端菜到她面前时,那张方方正正的脸膀上挂起的淡淡笑容教她喜爱。

    就算小刀手上没有任何食物,她也还是很想朝他说:小刀,我爱你。

    这种心情,甜滋滋的,她好喜欢。

    “满嘴歪理。”

    “小刀,我最爱你了。”她踮起脚尖亲他的脸颊,吻到唇心时重申一次:“我最最爱你了!”

    “是是是。”刀屠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去。

    “你也爱我吗?小刀。”

    “如果是想吃我的那种爱,我没有。”

    “那想吃掉我的那种爱,你有罗?”她难得举一反三,这次一点都不迟钝。

    “有。”刀屠的回答,快、狠、准。

    “小刀!”饕餮扑跳过去熊抱住他,唇都快咧到耳际去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告白的声音不绝于耳。

    连武罗神像也忍不住悄悄别开眼眸。

    情侣呀,总是让人觉得闪耀炫目。

    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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