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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 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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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德殿,偏殿。

    月色当空,快子夜了,里面安静了好一阵子,方才忽然又热闹了起来。丝雀站在门口,听见阿音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叫了两声,叫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有侍女端着满是血的盆子出来,丝雀差点儿又要落泪,连忙一把抓住了那人:“娘娘怎么了,叫得那样惨。”

    那侍女连连摇头:“要生了,娘娘疼的受不了,孙太医说……先保孩子。”

    “……”秦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个侍女,吓得她手里的血水洒了一地,“你说什么!”

    那侍女一吓,连连道:“侯爷息怒,奴婢也只是听太医这样说的。”

    “他们敢!”秦夙怒气冲冲的撒了手,举步就要冲进去。

    丝雀见状,连忙拦在了他面前:“侯爷息怒,您可不能进去。”

    “你让开,方才那侍女说什么你难道没有听见么。”月光下,秦夙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丝雀一咬牙,忍着眼泪道:“奴婢自然听见了,可是侯爷不是咱们娘娘的父兄,这要是进去了,就算娘娘平安生下了孩子,以后要怎么见人呢。”

    “……”

    李沐看着泪眼婆娑的丝雀,冷着脸上前拉了一把秦夙:“她说得对,侯爷三思。”

    秦夙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半晌无语。良久才拂开了李沐的手,也没有要再冲进去。

    长廊的尽头,慕无尘匆匆回来,远远地看见门口的情形,不禁慢下了脚步,他隐隐的听见屋子里阿音极力克制的挣扎。手心紧得,恨不得掐出血来。

    “娘娘,娘娘用力呀,呼气……吸气……呼气……”一个稳婆在一旁握着阿音的手,帮着她调整呼吸。

    “孩子不大,已经冒头了。”另一个在看着孩子的情况。

    阿音疼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胸口疼,这是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下的一切了。

    好在先前云墨就被请去屏风后面和孙炎一道待着了,她实在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一旁的稳婆紧紧地握着阿音的手,怕她乱动,她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排银针呢。

    阿音的汗水迷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都没有这样混沌过,上一次……上一次还是好些年前,千机给她下毒的时候,那些日子里自己跟着才认识没多久的慕无尘一路躲避追杀……

    这是怎么了,总是抑制不住的去想那些没用的往事。阿音定了定心神,看着一旁的稳婆,竭尽全力的跟着她吐纳,然后用力……用力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大记得了,只觉得床头的灯很亮很亮,照得她十分的晃眼。

    恍惚间听见门口余田的声音:“皇上,娘娘,子夜过了,十六了。”

    没有人应他,阿音仰面躺在床上,忽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突兀而响亮。阿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眼前是泪水还是汗水,这才听见孙炎略显遥远的声音道:“恭喜皇上,皇后,是位小皇子,很好……很好。”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喜得皇子。”众人欢呼道。

    我生了。阿音抿了抿唇角,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不是那稳婆的,是一只宽大而微凉的手:是云墨。

    “阿音,你听到没有,没事了。”云墨跪在床前,他只匆匆的看了一眼儿子,便到了阿音跟前,“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么?”

    阿音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天边,她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皇上,让微臣看看。”孙炎稍稍检查了孩子,便到了床前,一把扣住了阿音的脉搏。

    云墨忽而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阿音只是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便再无什么反应了。方才心里的惊喜,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离他而去。

    “娘娘,娘娘?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孙炎一向从容的语气也不免有一丝紧张。

    能。阿音想说话,她可以听见,都能听见。甚至可以听见余田在外面廊下宣布她产子的消息,听见众人高兴的声音。可是她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我这是怎么了?阿音觉得自己的胸口空荡荡的,什么疼痛感也感觉不到了,脑子却异常的清晰,她想要看一看云墨,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她还能听见孩子在哭,很响亮,有稳婆说没想到早产的孩子这样健康。

    阿音想,自己和云墨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对了,琉璃目,会不会孩子也有呢?

    那双眼睛无论像谁都是好看的吧。

    “孙炎,她究竟怎么了,你说话呀。”云墨一直握着阿音的手心,她的手心是温热的,只有这一点温热支撑着他,告诉他,阿音没事。

    孙炎抬手罢了阿音胳膊上的银针,沉声道:“娘娘的心脉很弱,怕是……”断了。

    “……”云墨看着他,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宛若狂风过境,却悄无声息。

    我怎么了?阿音不明白,她听见有人匆匆进来的脚步声,只是那急切的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慕贞。

    “哎呀,慕相怎么进来了!”有人惊呼,“快出去,娘娘还没收拾好呢。”

    “她怎么样了。”男子急切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朝玉,她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无限的沉默,在吞噬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慕贞呀……那个有着一双丹凤眼的少年,那个她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少年。阿音看着那恍惚的灯火,像极了那年春天明媚的阳光,那个笑吟吟的少年一袭蓝衣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生命里。

    “你就是阿音。”听雪湖上,那只小小的渔船,一个好听的男声突兀的从岸边传来。

    “我是来吃鱼的,都说富阳阿音的稻花鱼是一绝。”

    “今天没有鱼。”阿音听见自己冷冷的回答,这人是个麻烦,应该敬而远之。

    “那不是么,怎么说没有。多少银子,你开个价,小爷我付得起。”

    是啊,你有天下最有钱的兄长,有最有权的兄弟,自然是付得起的。阿音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忽而落泪了,却是笑的:可是我,付不起呢。

    “慕……”终究只有一个字,女子在盈盈的灯火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云墨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旁的孙炎道:“心脉断了。”

    “扑通”一声,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的丝竹,沉沉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