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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碧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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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和二年,五月初十。刚刚登基不过一年的云墨皇帝,忽然驾崩了。

    成了大楚四百多年国运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也是死得最蹊跷的皇帝。

    一时间,刚刚热闹过后的京都城,满目的素縞。就在众人满心的疑惑不解之中,还不满一岁的太子云初登基继位了,成了大楚继位时年纪最小的皇帝。

    太后秦氏,垂帘听政,成了大楚最年轻的太后,这一年,秦雪音才二十岁。这一年的春末夏初,她拥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丞相慕贞辅政,成了大楚最年轻的辅政大臣。原御史台傅煊酌升为吏部尚书,一同辅政,一夜之间,傅家又重新掌握了朝政大权,成了大楚四大家族之首。

    生死一线,天地翻覆。

    而新帝登基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取消了登基大典,一切从简。连年号也暂且不定,推迟到了明年正月。

    凤阳宫里,哀妆素裹,诵经声声,倒是听不见什么哭声,因为云墨没有妃嫔,留下的孩子也只有一个,没有人在他灵前哭泣。

    唯一的皇后,也只是跪在这里三天三夜,无声无泪而已。

    阿音一身雪白的素衣,跪在蒲团上,呆呆地看着云墨的棺椁,她想哭,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眼泪像是坏掉了一样,她的脑子里只是拼命拼命的在想,云墨离开那天,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对她说了什么话。

    她能想起来的,只有前两句,后面他好像说了很多,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秦雪音,我恨你!阿音紧紧地攥着手心,只有胸口一直很痛很痛。

    她已经三天没有给孩子喂奶了,胸口胀痛的厉害,也热的厉害,可是却能时而掩盖她的心痛。她便如此放任不管了。

    “娘娘,节哀。”夏傲和夏侧一道进宫吊唁,并没看见夏夫人和云曦。

    阿音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夏侧见她如此,不禁轻叹,外面都说先帝驾崩之后,太后像是失了魂一般,夏侧是不大相信的,那个张扬不可一世,果决定人生死的女人,不会那样脆弱。

    可是今日一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眼前的阿音,就像是失去了一直以来让她“张扬跋扈”的支柱了,成了一个寻常为夫断肠的女子。

    “长公主没有来,臣是怕她伤心。”夏侧说着在阿音面前跪了下来,两人这样面对面跪着,却一点也不违和,“臣的私心,有的人,有的事,既然已经忘记了,还是不要徒增烦恼,希望娘娘谅解。”说着朝着阿音深深的一拜。

    “无碍,铃儿过的安然快乐也是我的心愿。”阿音的胸口隐隐作痛,眼中酸胀的厉害,却是干涩,“总要有一个实现,是不是。”

    “娘娘……”夏傲不禁垂泪,“娘娘保重,臣离京之前,就不来拜别娘娘了。”

    “嗯。”阿音应了一声,垂着首,听见他簌簌起身,缓慢而沉重的离开了。

    偌大的灵堂里,她甚至能听见香线燃断的声音。

    丝雀跟着慕无尘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跪在灵前枯瘦的人影。她一路上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眼泪,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可是,当她看见阿音的样子,恨不得嚎啕大哭、

    “娘娘。”

    阿音回过神来,回头看去,丝雀一下就扑了过来,抱住了她:“娘娘,奴婢来晚了。”她的身后,雨在没完没了的下。

    仿佛她心里落不尽的悲伤,将她的世界淋得满目疮痍。

    “丝雀。”阿音的声音干涩而空洞,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也没有了神采。

    慕无尘站在门边,看着她如此,心痛如斯。

    “娘娘,您怎么变成这样了……”丝雀跪在她面前,抱着她哭得震耳欲聋,“怎么会变成这样……”短短十多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她。

    “我不知道。”阿音木讷的任由她抱着,一遍遍重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明明是她亲手计划了一切,操控了一切,明明她经历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会走到现在,为什么云墨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自己身边,

    她居然觉得自己,一无所知,除了会痛,她还会什么!

    “娘娘?”丝雀着急的捧着她的脸,“您别吓我,娘娘……怎么这样烫!”说着一脸惊恐的回首看去。

    慕无尘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而来:“怎么了?”

    “娘娘的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丝雀说着忽而伸手摸了一把阿音的胸口,“这……小殿下这几日都没吃奶么?”

    阿音浑身一激灵,下一刻就被慕无尘一把捉住了手腕,一只大手盖在了她的额头上。男子心头一紧,果真是一片滚烫。

    “该死……”慕无尘二话不说,俯首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急匆匆道,“快传太医,太后病了!”

    余田见状,连忙转身去了:“快,传太医!”

    阿音无力的靠在慕无尘的怀中,他身上除了熟悉的香味还有浓浓的纸灰味,那是云墨灵前的味道,此刻和着外面的雨水湿气一下将她禁锢了起来。

    “慕贞。”她喊了一声。

    “没事的,只是有些发烧。”慕无尘抱着她急匆匆的往寝殿去,没有顾得上低头看她。

    阿音却轻轻的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忽而说道:“我们是不是彻底失去他了。”

    脚步骤然一顿。

    “他走了,这天地之间,无论何处,我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吧?”

    “阿音。”慕无尘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他想跟她说,“你还有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可是,云墨刚去世,这样的话再如何真心他也说不口。

    阿音紧紧地咬着唇角,终于无声的哭了出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中,依旧显得无依无靠。

    “慕贞,我想起来了……”阿音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雨声,仿佛看见了那年春天,这样绵绵的细雨之中,云墨抱着自己一脸嫌弃的清冷模样,“我们当初相遇的样子。”

    “阿音?阿音!”慕无尘急道,“快叫稳婆来,太后流血了!”

    哥哥,你一个人离开的路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暮色四合,雨依旧在下。

    米尔裹得严实,带着他的人,一路悄悄地飞奔出了京都城。城郊之外,米尔抬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北冥山,他的身后是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大楚皇城。

    “大人,将王后一人留在大楚的没事么。”

    米尔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冷声道:“王后不是无端留在大楚的。”

    “是。”

    米尔匆匆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山雨欲来,到时候可不是这样温柔的细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