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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想离开跳水队,去高中了么?”“对,你别再问了,好么?”“嗯。/WWw。QΒ5。coM//”梨子乖乖地点点头,晶莹剔透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女孩的白皮肤是上天的恩赐。
梨子,离开跳水队的真正原因是我的秘密。韩旭想着,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十五岁那一年他彻底离开跳水队到松山一中的那个秋天,他独自在跳水队的更衣室里用刀片割腕自杀的原因一样,都是韩旭的秘密。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即使多年以后,当韩旭想起這一切的时候,都觉得是一个遗憾,也许应该把這些都告诉梨子,因为他曾经那么地喜爱过這个女孩,但是在他最爱她的那些时刻,他瞒着她在心底藏了這么多的秘密。
那时的韩旭是一个话很少的男生,他打心眼里憎恨生活。在体工大队的日子对韩旭来説是整个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那里等级制度森严,师弟要帮师哥做任何事情。男生们互相欺负,那些招数都是特别狠的。
其实最早的那些互相捉弄都是孩子气的行为,男生们往往都是互相把对方的衣服藏起来,让人洗好澡以后光着身子护着下体慌慌张张地奔跑回宿舍,要不然就是把别人的被子都淋湿了让人在大冬天发着抖睡觉,再不然就是往别人饭盒里藏一些死蚂蚁或者蟑螂……
等韩旭真正明白跳水对人生的意义时,其他孩子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他们的青春都浸泡在這方寸池子里的高台跳板上,他们都是互相的对手,尽管表面上大家嬉闹着仍然是朋友。但韩旭隐隐感到了体工大队的气氛陡然间变得非常的邪恶,从纯真到邪恶的界限竟然是那么短暂。大家都知道,如果跳不出什么名堂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惨淡到极点的人生。韩旭十三岁那一年,一个在奥运会上拿了冠军的队员回到北宁体工大队的跳水馆,在耀眼的灯光下开了一个表彰大会,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看着他开着跑车驶进来,潇洒万分地走进礼堂,给所有队员讲话。
韩旭端坐在下面,耳边嘈杂的声音都是万分羡慕的那种词汇,他看着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這并不是韩旭想要的生活,他不喜欢跳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真正让韩旭对跳水彻底绝望的事情发生在后面。体工大队有一个室外训练池,白天女队的女孩们因为怕晒都躲在室内场,到了晚上才跑到室外来,這里比室内要凉快得多。
夏天的夜晚,韩旭每天回家都会路过那儿,那时女队正好赶上省队下来选拔苗子,姑娘们都练得非常狠。
很晚很晚的时候,韩旭常常在自家那个矮小的房间里听到有女孩独自训练的声音,女孩入水的声音跟男孩不同,久而久之,他记得那个总是独自跳到很晚的女孩,但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听教练喊她阿海。她并不美,身体很强壮。
有时候韩旭会趴在窗台上看她,清凉的月光下,她站在十米跳台上,冲着韩旭三楼的窗户招手,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韩旭会竖起大拇指鼓励她,然后她就旋转优美地入水。
也就是在那个夏天,阿海彻底离开了跳水队。
接近选拔的那几天,韩旭再也没有听到阿海入水的声音,还有她很响的喘息声,他猜想她或许是累了,需要休息调整状态等等。
但三天后,韩旭听説她死了,這是韩旭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近死亡,那么地接近,在听到這消息的时候,他竟然在一瞬间并没有明白死去究竟意味着什么。
据説室外训练池在半夜里钻进来一条蛇,那条蛇把她咬死了,她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和她的青春一起被毒死在了這个水池里,在大半夜独自漂浮在水上直到清晨被人发现。
没人知道那条蛇是从哪里来的,体工大队的植物绿化非常好,北宁处于亚热带,有蛇出没也説不定,然后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但韩旭一直认为是有人把蛇扔进去的,一定是有人为了某些目的要杀死她,并且那些人一定就在她的周围。這件事让他对死亡感到了更深层的恐惧,也许人类生活在世上唯一需要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面对死亡,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人告诉过韩旭应该怎么做,他只能任凭這种感觉在心中恣意地摇晃。
从那以后韩旭看到女队的女孩们都觉得她们全部都是杀人凶手,都觉得她们是披着人皮的毒蛇。
从那时候起韩旭常常在半夜里看着池水发呆,他有时候会想象到阿海死去的场景,她优美地入水,闭上眼睛潜入水底,却被钻进来的蛇咬死……韩旭变得越发地沉默,他的沉默被认为是一种懦弱。
他被捉弄得更厉害,甚至一些师弟也对他不再尊敬,他常被一堆人摁倒在水里半天都透不过气来,抬起头来一脸的紫青,在那些时刻,韩旭感觉自己是那么地接近死亡,而死神竟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傍晚训练结束后,他常常湿漉漉地回到家中,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听半导体的收音机,那是父亲像他一样大的时候参加省运动会获奖的奖品,這个半导体一直陪伴了他這么多年,一直到他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刻。父亲还是盼望着韩旭能跳出点名堂来,韩旭却开始憎恨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入這个池子里。韩旭腰酸背疼地走过窄小的客厅,妈妈有时候也刚下班回来,正在房间里换工作服,刺鼻的中药味是妈妈的味道,她很早就没有女人味了。他推开门有时候会无意中撞见母亲的身体,母亲总是背对着他,他却还可以看见母亲强壮的背脊和耷拉到腰的半个胸部,有黑黑的乳晕。母亲对此也不感到羞耻,他们的家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可言。韩旭对女人身体的全部印象都停留在母亲的那个体格上,母亲的脸总是蜡黄色的,纹着黑黑的眼线,身体也是黄色的,她浑身都染上了中药的痕迹。
他并不觉得女人有多美,也许是那条毒蛇败坏了他对女人的全部印象。体工队的女孩身材总是很粗壮的,她们的上半身比一般女孩要粗壮得多,胸部连着肩膀的肌肉生长在一起,理着短头发,看不出任何女性的特征。所以不难理解当韩旭第一次看见梨子的时候,大脑里瞬间涌上来的热血和激情。
虽然有些排斥女孩,但韩旭总是不自觉地受到女孩们的欢迎,他是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体格强壮,身材很挺拔,头发因为长期浸泡在水中而变成了棕黄色,刘海下面是透着一些忧郁气息的眉眼。
“嘿,她们昨天晚上又在讨论你了。”大芳凑过来在韩旭的耳边説,他是女队的领队助理,二十岁。
“我对她们没兴趣。”其实韩旭一直都不太注意這个人,男队里的人常常嘲笑他的名字,一个七尺男儿取名叫作林芳。在那些枯燥的训练生活里,一切不寻常的事情都是值得拿来取乐的。
大芳以前也是练跳水的,十五岁的时候因为腰伤提前退役,当上了女队的助理领队。説得明白点就是个打杂的人手,每个月拿着几百块钱的工资。韩旭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时候,李教练正和跳水队的领导在水池边训斥他,原因好像是女队宿舍丢了东西。他们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大芳一直抬不起头来,韩旭躲在柱子背后,听见大芳哀求他们:“别开除我,我不想回农村去,你们带我出来跳水,我如果回去不但会被别人耻笑,而且我还什么也做不了,连农活也干不了。”韩旭在那个瞬间眼睛就湿润了,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也许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大芳一样,而大芳日后就会像父亲一样,坐在客厅里露出瘦骨嶙峋的胸部,驼着背听着声音模糊的半导体收音机……
我的青春就要這么死去了。韩旭感到了巨大的忧伤和恐惧,那种感觉就跟站在十米跳台上面对死亡的感觉一样的可怕,更多的是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感觉,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是困惑而伤感的。韩旭感到胸口一阵苦闷,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大芳一个人蹲在池边,领导们都已经走光了。韩旭从柱子背后钻出来,悄悄站在他身边。
“大芳,离开這儿吧,离开跳水队,去寻找另一些东西吧。”韩旭説,説完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等到他从水中钻出头来的时刻大芳也纵身跳进了水里。
他们在水池里游着,韩旭感到自己的眼睛里冒出了眼泪,但是混合在水里谁也看不见。韩旭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谁也不能理解他。突然之间,韩旭感到大芳抱住了自己,他在水底里抱着他的背,在池边大芳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呜咽地哭起来。韩旭突然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大芳的眼泪是热的。其实父亲和母亲很少拥抱韩旭,他一直缺乏安全感,他们都距离韩旭太遥远。大芳怀抱他的时刻,韩旭的身体里突然涌起了某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许是温情,妩媚而又亲切的一丝温情,韩旭的眼泪在那个瞬间倾泻而出。
他拍着大芳的背抚着他的头发,韩旭觉得他真可怜,他还這么年轻,他才二十岁却有那么大的悲伤。
在水底,大芳突然吻了韩旭,他还咬了他的耳朵,他贴着他的身体,水的浮力一次又一次把他们浮起来,大芳一直把他拽进水底里吻他,韩旭一动不动地,也不觉得害怕,那种感觉韩旭从未有过。他只觉得大芳很可怜,像父亲一样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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