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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没想到乐阳竟如此顽固,眼看丫鬟们越靠越近,她心一横眼一闭,就要从水榭上跳下去,就在这时,一个颇为英气的女声响起——
“乐阳郡主好生威风!”
桑落松一口气,看来今日这湖,她是不用跳了。
她欣喜转身看向来人,却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愣在当场。
王嬿身边的男子,不是王佑安又是哪个!
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去多少。
桑落又羞又窘,一时不敢抬头,有什么比自己亲口说要嫁人却被当事人撞破更尴尬的事吗?
有!
比如被乐阳指着鼻子再当众问一遍——
“新都侯,她说会嫁你为妻,是真的吗?”
桑落不敢抬头,尴尬得只想逃离此处。
王佑安方才与王嬿在附近散步,无意中看到水榭这边有争执,他原是不愿理会小娘子们的纷争,直到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嬿娘好奇心起,拉着他走近。
然后,他目睹了乐阳跋扈嚣张的全过程,自然也听到了桑落说的话。
他知桑落的话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想要吓退逼她的丫鬟,做不得真。
但心中却莫名感到一阵欣喜,似有暖流漫过心田。
等看到桑落羞涩窘迫的模样后,他竟也忍不住一阵羞赧。
偏偏这时,乐阳当着他二人的面问他,桑落是不是要嫁他,这种感觉更是成倍剧增。
让身为通议大夫,巧舌如簧的他,竟一时招架不住。
还好这时水榭又有人来,才免了王岳二人此时的局促。
“桑落,你有没有事?她还逼你下跪,打你了吗?”
是汪思柔搬救兵来了!
看到章熙的那一刻,桑落心中大石落地,心中念佛,她的靠山来了!
如今该是她报仇了。
桑落只觉再没有一刻比此时看到柔儿更加高兴。
汪思柔捏了下桑落的手,心疼道:“你手好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桑落你不要吓我……”
桑落会意,微微地晃两下身子,再抬头时泪水含在眼眶,悬而未落,惨白着一张脸,我见犹怜。
“她们要扔我下湖,柔儿,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落,两行清泪滑下。
她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蒲柳,轻靠在汪思柔身上,柔弱可怜又无助。
刚被桑落威胁过的众丫鬟:……
岳姑娘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嚣张到恨不能一个挑十个!
包括乐阳和王嬿在内的众女都被桑落这番操作给惊呆了,不过震惊过后,前者是愤怒,后者则是好笑。
王佑安因早已见识过暗巷里桑落收拾顾清裳的样子,倒没有太震惊,反而觉得她这样子很——可爱。
以上是知道事情经过人的感受。
然而这一切落在太子和章熙的眼里,尤其是章熙,就完全变了味道——
桑落孤身一人,被乐阳与她一众仆从们欺负,差点被扔到水里,十分可怜。
她哭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只能看到削薄的肩在微微颤抖。
不过是委屈得狠了,才会偶尔发出一两声鼻音,越发显得娇柔。
章熙冷着张脸走进水榭。他本就生得冷俊,如今浑身带着戾气,黑沉沉的眸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被盯上的人无一不在七月的天气打着寒颤。
乐阳再也嚣张不起来,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才晓得何为阎王一怒。
章熙看完一圈,走到桑落面前,淡声问道:
“谁逼你下跪,谁推你下水?”
桑落哭得哽咽不能言,汪思柔身为闺中密友,义不容辞出来指认。
她指着方才最嚣张跋扈的那个丫鬟道:“就是她!要我们下跪,逼桑落布菜,还推搡人!”
那丫鬟早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拼命讨饶。
又抱着她家郡主大腿求情。
章熙左手轻抬,身后两名侍卫上前,将那丫鬟拖了下去。
方才青黛与汪思柔前后脚找来,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说桑落有难,他便直接带了一队侍卫过来,如今倒也方便行事。
那会儿萧昱瑾正在调侃他嘴唇上的伤口,非逼他说出是哪家小姐咬的,他心中正不得劲,被太子说得更心烦。
今晨醒来,他头疼欲裂,胃里似火般灼烧,想吐又吐不出来,就连下唇都感到一阵异样。
不由抬手去摸,却看到自己裹成馒头的右手。
低头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饮宴的外袍,脑中一片空白,心下更是茫然。
叫来淮左,却见他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主子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淮左在一旁挤眉弄眼,他正要训斥,记忆忽然回炉,他昨日好像当着桑落的面脱了衣服?
求桑落救他,还拉着她去击鞠……
他们似乎在行宫走了许久,他还想去放烟火。
他似乎还逼着桑落叫自己哥哥……
章熙不敢再想下去。
每一件都是能让他窒息的程度。
他期冀的望向淮左,企图得到一丝否认。
淮左却沉重地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比您记起来的部分更加夸张尴尬。
章熙没再说话,他默默剪开手上的布巾,看到平整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更加沉默……
此时天尚未亮,他重新躺回床上,头疼伴着烦躁,辗转反侧,他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丢人现眼。
还是在桑落面前。
他不愿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可那些事就像有脚,争先恐后往他脑袋里跑,最终盘旋成四个字——
桑落妹妹。
章熙有些羞耻,又像是着了魔一样,脑海中浮现出桑落那张芙蓉面,那个名字越发挥之不去……
他向卫尉司告了假,由副将代班,本想休整一日,谁知先是汪表妹,再是太子,一个个全不让人消停。
萧昱瑾就像块狗皮膏药,怎么都赶不走。
他正被烦的不行,这时青黛来寻他。章熙原本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桑落,如今乐阳这一闹,倒让他省了许多麻烦尴尬。
侍卫将那名丫鬟拖走后,其余人更是吓得瑟缩不止。
章熙眉眼不抬,声音更平,却不知藏了多少暴戾在其中。
“是谁要推人下水?”
无人回应。
丫鬟仆妇一个个跪在地上,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方才欺负桑落的人,唯有一个还站在原地,便是乐阳。
乐阳此时大着胆子,抖着声音强装镇定道:
“章熙,是本郡主下的令,你待如何?”
章熙闻言转头看她,黑眸愈显幽深,薄唇微微勾起,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他眉眼微垂,身后的淮左会意,上前两步,二话不说拉着乐阳便往水榭的围栏处走。
在乐阳的尖叫声中,“扑通”一声,人被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