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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女孩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章熙甚至揉了揉眼睛。
仿若九天玄女临世,桑落出现在章熙面前,帐外的星子汇聚成她的眸光点点,熠熠夺目。
章熙感觉自己好像失了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如何来的?为何独自一人?
这些话从见到她的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
他只知道此刻心跳得像是战前的擂鼓,鼓点落在她慢慢走近的脚步上,越来越快,震得他失了全部神智。
原来,他是这般想她!
章熙霍然而起,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也微微晃了一下。
先前的箭伤,一直都没有好透。
那日他中了毒箭,伤在手臂,倒不是什么重要部位,可箭上喂的毒甚是猛烈,起头躺了三天,才勉强能下地走路。
至今仍有些虚弱。
桑落适时扶住他,抬头望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大公子,你还好吗?”
章熙总算找回自己的嗓子,指着桑落的脸道:“怎么成这样了?”
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无力。
桑落此时比章熙更加憔悴狼狈,一身棉布粗衣,发丝凌乱,脸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满是焦黑。
章熙本意是关心,可这话落在桑落耳中,就成了嫌弃。
她心中骂人,手上也不客气,将人推倒在床上坐下,转身就走,“大公子稍后,等我整理好仪容,再来看你。”
尚未转身,手腕却被章熙擒获。
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轻笑,带着莫名的宠溺,“气性怎这般大。”
他微微用力,桑落不由自主也坐了下来。
修长的身躯玉山倾斜般靠过来,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很高兴。”
桑落稍稍偏头,便能看到他上下移动的喉结,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有些热。
隔开一些距离,桑落目光有些飘忽,“听说大公子受了伤。”
章熙只觉得心软的化成一滩水,漫过四肢百骸,他凝视着女孩的侧颜,柔声应了一声。
“太子殿下不准我来找大公子,”桑落不等章熙再说什么,盯着帐内的烛台,自顾自道,“我是偷偷跑出来,不然就要被殿下送回京城去。怕被抓到,这才将自己抹得脏兮兮掩人耳目。”
章熙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萧昱瑾的事,强抑住心猿意马,“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落便从她得知章熙受伤,如何与汪表妹一起上路,路上太子又如何反悔要她回去细细道来。
章熙原先还慢慢听着,可她声音轻柔,带着独有的韵味,徐徐道来,他逐渐迷失在这片江南迷蒙的雨夜。
面前的姑娘,一身粗麻布衣,脸上黑黄一片,根本看不到本来的面貌。
可在他眼里,却是那样可爱。
是的,可爱。
他曾经喜欢她的美丽,娇艳不可方物的容颜,一颦一笑的风情,他喜欢她的光彩夺目。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却越来越觉得她可爱。
即便现在这样邋遢,即便皱着小鼻子告状,这些小动作都特别可爱。
让他忍不住想轻轻刮一下她挺秀的鼻梁。
遵从于内心,章熙克制地点点她的鼻头。
桑落忽然从喋喋不休中停下。
她方见到章熙,一时激动,这才拉着他说个没完。
此刻她才意识到,夜已深沉,他二人并肩坐在他的行军床上,有多么暧昧。
她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大,大公子,我累了,想歇息。”
章熙也知自己孟浪,可日思夜想的人儿像是精灵一样投入他的帐中,他实在忍不住。
直到瞟见桑落耳朵尖都胭红了,他脸也热起来。
“淮左!”
他高声唤道。
淮左这小子今日倒有眼色,桑落一来他就悄悄退了下去。
“给姑娘腾出一间营帐。”
说完他又转头对桑落道:“军营艰苦,你且忍一忍。”
桑落摇摇头,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
淮左道:“营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将军隔壁。”
章熙很满意。
“我送你过去。”
桑落要推辞,章熙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淮左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桑落,他甚至比章熙还要激动。
只觉岳姑娘如天上仙女一般。
这样奋不顾身不远千里来找主子,淮左自己都要被这份厚爱感动哭了。
他无声道:跟上。
桑落冲他笑一笑,忙跟在章熙身后。
营帐内简陋,这不是淮左短时间能变出来的,章熙看了一圈,虽然不满意,却也只能无奈道:“今晚先委屈下,等明日你就搬到后面的城镇住,我让淮左找间大宅子给你。”
桑落被他这副认真的神情逗得笑出来,“大公子我是来照顾你的,哪有住到旁处的道理。这里挺好的,你都住得,我自然也可以。”
她本意是说,章熙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孔雀都能住,她从小吃苦长大,自然也能住。
可在章熙听来,就是桑落要与她同甘共苦。
从见到桑落那一刻起,他的一颗心就像是泡在温泉水中,暖得不像话。
又有些晕晕然。
难以置信桑落能一个人到前线来找他。
一个姑娘家能为了他这样勇敢,他只觉今生再无所求。
章熙此刻像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精力充沛。
可看着女孩难掩疲惫的脸,又觉万分心疼,尽管心中一刻也不愿跟她分开,也只是拍拍她的头,柔声道:“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桑落原本是来照看他,可此时却更像是被照看的那一个。
洗漱过后,桑落整个人才活了过来,躺在狭窄坚硬的行军床上,满足地叹息一声。
从决定甩开太子,独自上路开始,她每日提心吊胆,日夜不休地赶路,如今总算能睡个好觉。
且方才见章熙的情形,他受伤的情况已经不是很严重。
这两日她要用心照顾,等瞅准时机,便跟章熙摊牌。
是的,摊牌。
告诉章熙她想嫁给章相,做他的继母,请他成全。
这便是她费尽心机,不惜违抗太子命令,千里迢迢到前线来的原因。
章熙来南边打仗,走得太突然。桑落曾问过太夫人关于章熙给章相相亲的事。
太夫人告诉她,章相父子战前已有约定,不过是战事起得太急,才耽搁下来。
章相虽未跟太夫人透露实情,但据太夫人推测,父子两应是已经有了人选。
那时太夫人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你我若当真做不成婆媳,你放心,我会为你找户好人家,让你从相府发嫁。”
桑落当时听完心已凉了半截,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她不愿嫁入什么“好人家”,她喜欢这里,想要留下来,留在相府。
但她想留下来的唯一途径,只有嫁给章相。
再无其他可能。
因此即便千难万险,她还是来了。
赶在事情未定下前,来找章熙摊牌。
桑落心事重重,努力不去想章熙如今越发温柔的目光,和他对自己毫不保留的好。
在心中告诫自己,她身入浮萍,只求安稳。
眼角有泪滑过,慢慢浸入枕下,桑落在满怀愁绪中,渐渐睡去。
与她一帐之隔的章熙,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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