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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清倒伏在栖云院的青石砖上,地面寒凉,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她看着大哥朝那女人一步步走过去,激动得浑身都在抖。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在太夫人眼中,将她比进尘埃里的人,怎样被赶出去。
……
就在不久前,太夫人叫她去宁寿堂,说她的亲事。
庾氏道:“清姐儿,你年岁也不小,该是成婚的年纪。祖母最近为你相看了两家,皆是家风清正,儿郎出息的人家——
一位是太史令尹朋的独子尹昭,虽说如今官位不显,但前途甚好;另一位现在你大哥麾下,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忠武将军。这二人祖母都见过,人品德行皆是不错……
清姐儿,你意下如何?”
这两人,无论哪一个,章清都不愿意。
一个是不入流的文官,另一个职位虽高些,却是个武夫,她一个也看不上。
章清委婉道:“老太太,不如问过母亲?”
母亲定不会同意。
庾氏闻言声音便冷下去,“你那母亲,眼皮子忒浅,整日伸长脖子往上够,恨不能你能当皇后去。”
章清被说得低下头去,心中却不以为然。母亲是想攀高枝,但那也是为了她好。她在家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难道却要嫁个小门小户去吃糠咽菜不成?
太夫人到底是不疼她。
“我知你们二房最近跟瑞王府走得勤。可瑞王那小儿子,整日在外拈花惹草,没个正经,这样的人哪里会是良配?他除了能袭个郡王的爵位,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庾氏苦口婆心,“祖母为你相看的那两家,才是真正的实惠。他们家中人口简单,儿郎上进知礼,你过门就能当家……
表面看来是没有嫁进王府风光,可这日子啊是给自己过得,内里舒坦才是真的好。”
“且这两户人家,不是在你大伯手下,就是在你大哥的手下,你嫁过去,他们再不敢对你不好的。你自幼被你娘惯得骄纵,这样的人家才最是稳妥。”
庾氏为了清姐儿真是煞费苦心,毕竟是她头一个孙女,她一心想让清姐儿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
可章清却不这样以为。
如今大家都在传,岳桑落要嫁给大哥,她若照太夫人的意思,嫁给大房的下属的话,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低岳桑落那贱人一头。
她堂堂相府的大小姐,凭什么还要反过头来巴结岳桑落!
她宁可嫁给旁人吃苦,也不要太夫人口中的实惠。
“老太太,婚姻大事,清姐儿做不了主……您还是与父亲母亲商量吧。”
这便是不愿意了。
庾氏有些失望。
李氏眼中只有权贵,明佑又是个不管事的。
庾氏便是清楚这一点,才叫了清姐儿来,给她剖析利弊,让她知道什么样的人家对她才是最好,能让她以后的日子顺遂些。
然而这孩子并不能体会自己的苦心。
“好了,你下去吧。”
牛不喝水难按头,庾氏摆摆手,不愿再与清姐儿多说。
章清行礼退下。
可她还没出院门,就又折返回宁寿堂。
太夫人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瑞王的小儿子,她也知不是良配。
章清心想,既然太夫人她老人家肯为自己费心,何不找个门第高的郎君匹配?
谁知她才走到外厅,就听太夫人在里面抱怨,“……如今都快十七了,还这般端着,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心里净是权势地位……老婆子我啊,天生没有做媒的本事”
章清心知这是在说自己,便放轻手脚,贴着博古架蹲下,偷偷听着里间说话。
“大小姐还小,不能体会您的苦心,您别生气。”
“小?”庾氏轻哼一声,不以为然,“柔儿和桑落哪个不比她年纪小,尤其是桑落,才及笄不久,可这两人哪个不比她懂事?
桑落不必说,就说柔儿,不过跟惠文(汪思柔之母)出去参加几回小宴,便陆续有夫人来打听她的情况,想要为自家儿郎求娶她过门。
清姐儿呢?自她十三岁起,李氏便带着她出门交际,可来咱们家求娶她的人,怕是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吧。
她是家世不够好,还是长得不够美?
可笑那对母女还一心要奔高枝……”
一墙之隔的外厅,章清死命揉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又红又白。她从不知在祖母心中,自己竟是这般不堪,比不上岳桑落那贱人,连汪思柔那蠢货也比不上……
难怪祖母为她说的亲事,都是些小门小户。
章清不想再听下去,起身想走。
里间雨竹劝道,“……大小姐是有些骄纵,可她走出去,人人都知她是相府的大小姐,被人敬着捧着,如今一朝嫁人,家世地位皆不如相府,她心中难免有落差。”
雨竹是太夫人身边第一贴心人,说话也少些顾忌,“老太太,这话您可能不爱听,可二夫人和大小姐先前便与姑娘有龃龉,您给大小姐说的亲事,又处处被姑娘压着,大小姐她不乐意也是人之常情。”
屋里屋外一阵沉默。
章清松开潮湿的手心,心道宁寿堂还是有明眼人的。
“我倒是没往这儿想……当初她们母女冤枉桑落偷簪,可有想过今天?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咱们章府,如今仰仗明承,以后就是熙哥儿。
有那聪明的,比如姜氏,趁着桑落还未嫁进来,早早便与她亲近。也就是李氏母女,还当桑落是能随意欺凌的孤女。
不肯被桑落压着~哼,以后怕是他们想巴结都找不到门。”
雨竹对此深以为然。
说句犯忌讳的话,等太夫人百年,或是相爷致仕后,章府的门楣定然是靠章熙撑着。
以大公子对姑娘的爱重,到那时,便是姑娘不与二房计较,大公子都不会跟他们亲近。
厅外的章清暗自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无知觉。她暗自发誓,她就是饿死,都不会像那个女人低头的!
“……真是万般皆是命。”里间庾氏兀自感慨,“半年前,桑落来咱们家,落魄的什么似的,哪里有一点士族的样子,再看看如今。
那时我看重她的颜色,才想了那么个主意。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万万没想到,她没做成大夫人,竟成了少夫人。”
雨竹笑道:“要不怎么说姻缘天定呢~姑娘和大公子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您就别纠结了。”
厅外的吃惊的章清捂住嘴巴,心砰砰直跳,她有些听不明白太夫人和雨竹在说什么——
岳桑落,之前是要嫁给大伯的?!
章清感觉心上有一重锤在敲,震得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若是没有我与她的约定,桑落就不会为了嫁给明承刻意接近熙哥儿,他二人也不会生了情愫,这么说来,我倒是这两人的媒人了?”
雨竹笑着应声,“可不是,若不是您屡次撮合,姑娘和大公子还不会进展这么快呢!”
“胡扯!我哪里知道熙哥儿会动了凡心……”
里间还在说笑,章清已经站起来往出走,她脑中一时混乱,浑身激动的微微发抖,竟然……竟然!
她就知道,岳桑落这贱人,天生的狐狸精,专为勾引男人!
勾了大哥还不够,还去招惹新都侯!
那般皎皎如月的君子,竟也会来府里求娶她!
章清一想到那求而不得的男子,便激动的双目赤红。
她就知道,岳桑落根本不配!
是了……
她要去告诉大哥,岳桑落骗了他,岳桑落骗了他们大家!
呵!这般水性的女人,周旋在两父子之间的女人。
章清脸上酡红如醉酒,她迫不及待昭告天下——
岳桑落根本不配留在相府,岳桑落这辈子都别妄想压在她的头上!
……
章清紧张又兴奋,她听到大哥声音极淡,问岳桑落道:
“是真的吗?”
怕大哥再被那女人哄骗,她恨不能代替岳桑落回答,“是真的!”
章清以为岳桑落会痛哭流涕,乞求饶恕,会矢口否认,满口狡辩……
然而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只是声音的更轻的回问:
“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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