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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都有流程,每年的除夕宫宴,更是一年所有宴会中最隆重的。
因成帝喜奢,申初各处宫殿便已灯火辉煌,奏乐声声飘入云中。影影绰绰间可见殿阁楼宇上列队的宫娥不停穿梭。
宫门前车马云集,各按品级、序列核对门籍,再由小黄门引着排队进入。身份不同待遇也不一样,有些人要搜身后步行进入,有些身份贵重的,则可以在宫门口换乘宫中的步辇入宫。
一片乱中有序的景象中,章熙就立在二道宫门处。他也不与人寒暄,只静静地立着,倒叫在此处下车的人,都有些心惊。
不知这阎王是不是又要找谁麻烦。
最近一段时日,章熙闹的动静很大。又是砸店伤人,又是焚书杀人,在场的京中贵族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
他前个还将瑞王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打了,只因为萧昱琮嘴贱,乱嚼舌根,正巧被章熙撞见,人被打得不成样子。瑞王本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对上章相和章熙两座大山,也只能咬牙认了。
如今京里,谁还敢提关于那位岳姑娘一个字?
可越打压,众人心中越是好奇。
父子,人妻……这错综乱伦的关系,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能惊爆眼球,又涉及京中顶级士族,众人无不暗搓搓地关注着。
是以章熙站在宫门口,大家只当他又是为了寻衅滋事。
别说今天是除夕宫宴,以章熙的权势地位,胆大妄为,也没见他将谁放在眼里。
再说,谁敢相信他是在等人?
宫门前众人下车进场的速度都慢下来,只为瞧个热闹,看是哪个倒霉蛋又惹了京城的活阎罗。
别说这些人身份贵重,但凡是人就都有好奇心,这些个皇亲国戚,股肱重臣,个顶个的八卦。
秦岚泽自然也看到宫门外的章熙。
今日朝贺,他难得穿得正式。一身玄色锦衣,宽袍广袖衬得他飘逸出尘,玉带勾勒出劲瘦紧实的腰肢,整个人萧素而立。墨黑的眼眸里满是孤傲和不羁,渊渟岳峙,气势逼人。
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叫人脸红心热。
秦岚泽低头理理自己的衣裙,再遥遥望向章熙头上的紫金冠,心中一荡。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迎着那摄人的目光,走到他跟前。
直到现在秦岚泽还记得那日在西山别院,章熙用极轻蔑的语气问她是不是想嫁他。
“你配吗?”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这般待她,那日他的每个眼神和动作,细节历历在目,像是一个噩梦,午夜梦回,充斥着他满是嘲讽的眼。
可若是她秦岚泽都不配,还有谁配站在他身旁?
那位养在深山的岳桑落?
这国之盛典,盛大奢靡的宫中夜宴,那低贱如蝼蚁一般的岳姑娘,她配吗?
岳桑落当然不配!
所以她施施然来到章熙身畔,华彩万千,只为叫他知道,谁才是珍珠,谁又是瓦砾。
“勇毅侯,你怎么不进去?”
仿佛那日的不愉快不存在似的,她仰头柔声问道。
似章熙这等品阶,进宫无需核查,约定成俗,这是皇室对顶级豪门的优待。除了相府,还有大司马府有此特例。
世界永远有参差,她还没有爬上最顶端。
章熙却只是默然地看了眼她,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没有答话。
他的眼神冷漠锐利,并无半分柔情,可是第一回,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她感受得到他在看她,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秦岚泽当然知道自己今日有多美,一身暗紫绸簇锦团花芍药纹曳地长裙,衬得她整个人都轻灵贵雅。
他的眼中终于能看见她了。
她浅笑着立在他身旁,柔声说着什么,他并不答话,也没有走开。
这已经足够。
此时宫门处的人,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守卫小黄门,无一不往此处偷瞄。
只因两人站在一处,登对异样。
窃窃私语声中,秦岚泽聘婷而立。
章熙和秦岚泽太过亮眼,任谁都不可能忽略。
等候进宫的贵女们见到这一幕,纷纷低语讨论:
穿襦裙的小姐说:“勇毅侯身边不是有‘她’吗?为了‘她’,把京城搅得鸡飞狗跳。如今怎么又与秦小姐站在一处?”还这般高调地站在宫门口。
身旁的小姐妹笑她,“男人不都那样,见一个爱一个。这位秦小姐可是京城中数得着的美人,虽才从江南回来不久,已引得京中公子竞相追逐。先前不是还传出章秦两家订婚的消息……
再说,‘她’是什么身份,秦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比?”
穿襦裙的小姐不服,“勇毅侯不是那样的人呢!他只对岳姑娘一心一意!”
虽然大家都说岳姑娘是狐媚子,专门迷惑男人,霍乱家族,勇毅侯章熙就是那个被迷了心志的傻子。可她却不以为然,若一个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对抗全世界,那他定然至情至性!又怎会移情他人!
穿襦裙的小姐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吓得旁边的小姐妹赶忙捂住嘴,“你要死啊!”
“岳姑娘”三个字如今可是禁忌。
穿襦裙的小姐心中忐忑,忙噤声不语。
抬头却见勇毅侯突然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顿时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距离这么远,他都听见了?
可她说的是好话,勇毅侯该不会也过来打她一顿吧?
眼见人越来越近,两个小姐妹吓得忘了跑,僵硬地站在原地。
“勇毅侯,我不是在说你的坏话……”
她闭着眼呢喃,声如蚊蝇,直到身畔一阵风似的刮过,身旁的姐妹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死里逃生般地睁开眼。寒冬腊月,头上竟冒了汗。
等缓过劲儿,她才跟着大伙一起扭头往后看,只见勇毅侯停在一辆马车旁,正伸出手专注地等着,须臾,车帘掀开,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搭上去,紧接着,一张绝美的容颜露出来。
该怎样形容那张脸?
襦裙小姐觉得,大抵倾国倾城便是如此。清贵如一支玉兰,缥缈不似人间……
章熙背对着众人,大家不知道他为何愣在那里,可是桑落知道。她向来矜贵清冷的大公子,此时正像只呆头鹅一样,直直地看着她,忘了将她扶下马车。
她忍不住笑起来,眼如秋水横波,濯濯风华,娇嗔一声,“还不扶我下来?”
章熙方才回神。
他有些后悔叫她穿这身衣裙,他知道会好看,却不知是如此夺目,叫他只想将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佳人在侧,心痒得厉害,她就是救命的药,也是致命的蛊,他想要吻住那双娇艳的唇,狠狠地攫取……
可此处是宫门,人多眼杂。忍了又忍,他还是上前搂住她腰肢,裙摆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将人从车辕上抱下来。
甫一落地,人群中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当然是因为桑落的美貌,更是为章熙的大胆——众人这才认出如此娇妍纯净的女子,竟是“她”!
谁能想到,皇家盛宴,章熙会将最近京中讳莫如深的“岳姑娘”带来?
这下子,不光进场的人不想走,就连小黄门都看傻了眼。
宫门口一时拥挤起来。
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桑落有一瞬的窒息,像是又回到相府的大厅,那个被人揭穿身世的时刻。
下一刻,手被人握住,温暖包裹着她。
桑落仰头,就见章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没有说话,心却奇迹般地安宁下来。
随他们去看,随他们去说。
她与他站在一处,她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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