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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并不知晓,章熙原比她更要紧张婚事。
每每政务繁忙之余,整颗心顷刻间便被她占据,心中有股情绪在左右激荡,冲突欲出。
章熙心里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越是临近越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分明是牢牢捏在手中,满是把握的事情,可不等她穿着嫁衣,坐在喜床上,喝下那杯合卺酒,心里就总不踏实。
不过三日,她就要嫁与他为妻,按理他不该来的,似乎新婚夫妻成婚前不宜相见。可是忍不住,也管不了,他总要来看一眼她,心中才得安稳。
是以他今晚又冒着风险,做这偷香窃玉的贼。
他知道,她也是想见他的。
“落落,我得走了。安心等我去迎你。”
说完,他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趁着浓浓夜色,渐渐消失不见。
桑落捏紧手里的物什,心中有千百句嘱托,到最后也只剩一句重逾千斤的“好”。
*
成婚前一日,桑落便被接进宫去。
章熙已经班师回朝,婚礼也预备着如期举行。
桑落最后试过礼服,最近天热,她又瘦了些,尚衣官不得不再将礼服收紧两分。
长乐宫偏殿,王嬷嬷屏退了宫人,包括孟冬和绿荷两个贴身宫女,唯有青黛不知羞,也要跟着一起听。
王嬷嬷不理会其他,将画册取出来交到桑落手中,“该讲的老奴之前已经跟您讲过,夫妻人伦大事,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公主看看画册,若还有不懂,再来问过便是。”
桑落点头应好,等王嬷嬷离开,她才打开图册,青黛也凑过来看热闹,却即刻被上面的画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怎么和我之前看的避火图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宫廷中收录的,清晰且直白,甚至还有色彩。
桑落的耳垂也红透了。刷的一下合上册子,胡乱地塞在被褥下。她如何好意思开口问王嬷嬷,便假装自己都懂了。
一间屋子的两个女孩,不论是一向言辞大胆的青黛,还是早已接受过王嬷嬷“教导”的桑落,心中都有些异样,躲闪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成婚毕竟是繁杂而琐碎的,尴尬不了多久,就有人上前敲门,青黛赶忙走了出去。
教导尚宫早将婚礼当日的礼仪流程细细讲过一遍,娘娘该叮嘱的也早就对桑落叮嘱过,对于明日大婚事宜,许多日前便已准备妥当。
可周围人还是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
孟冬急着背大婚流程,绿荷生怕天公不作美下雨,青黛一刻不停地拉着她问东问西。
唯有桑落,因知道他回来,一颗心反倒放进肚里,不再惶惶难安。
八月初九这日,天刚蒙蒙亮,桑落尚且迷迷糊糊,便被宫人簇拥着去洗漱沐浴。她一夜未睡踏实,也不知梦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内容,醒了倒完全不记得。
先沐浴净身,再梳头换衣。
热汤里撒了香露,孟冬卷了袖子给她洗发,用细棉布擦了水,青黛拿香膏给她抹身子,从头到脚,一处也不能放过。
桑落的肌肤本就欺霜赛雪,又被王嬷嬷汤汤水水特意调养了一段时日,如今身上更是寸寸滑似凝脂。
青黛给她系上兜衣,正是之前送给桑落的样式。薄薄的两片兜着胸脯,再用一根细细的紫绸系带在后背,打上如意结。
暗紫色的绸带落在腻白如雪的背上,冶艳到极致的美,便是孟冬瞧了都忍不住羞红了脸,更别说看到前面——
桑落本就玲珑有致,此时愈发婉转挺立,晃得人移不开眼。
青黛喃喃自语,“圣人见了也受不住,何况章熙……”
桑落有一把鸦黑浓密的好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立时多了几分妩媚来。仍是上回给嬿娘梳妆的全福夫人,她笑呵呵将桑落的发髻梳好,戴上一支支金钗宝钿,桑落觉得头皮被坠得生疼。
再扫过峨眉,敷上妆粉,染上青黛为她调制的大红胭脂,看着镜中的自己,桑落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她试着笑了笑,镜中的女子也跟着勾起嘴角,美若惊鸿,天然风流。
这般娇妍的颜色,桑落想,章熙他该是喜欢的。
礼服一层接着一层,因着天热,娘娘特意选了最轻薄柔软的料子给她做衣裳,勾着金丝银线的牡丹花纹,凤彩华章,最后一件衣服披到身上,也是厚重而闷热的。
好在宫廷豪奢,她今日所到之处,都置有冰盆,守着小宫侍执扇扇着幽幽凉风,倒不会太难熬。
孟冬喂她吃了几口燕窝红枣粥,桑落便摇头不要了。
青黛劝道:“今日一天忙碌,你只吃这点哪能够?”
桑落依旧摇头,身上礼服头上凤冠,压得她一动也不想动,还有几层腰带缠裹,裹得腰腹处紧紧的,根本感觉不到饿。
还是全福夫人见惯了场面,笑着劝道,“公主吃不下,便喝一点蜜茶,也不能多喝,沾沾唇就好。”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太后娘娘进来看到桑落的样子,便笑起来,“从前总觉得你像你父亲多一些,如今这般盛装,倒叫哀家恍惚,仿佛看到舒儿出嫁。”
身后的王嬷嬷也跟着笑,“老奴倒觉得公主更像娘娘您当年出嫁时的模样。”
太后笑,“就你嘴甜。”
桑落起身要拜,王嬷嬷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太后道:“哀家不差你这一拜,也不嫌重的慌。”
太后含笑仔细端详着桑落,眼圈倒慢慢红了,“长大要嫁人了,你娘在天上看到必然也是高兴的。”
“去吧,到含元殿给帝后磕完头再回来。”
娘娘说完慢慢转过身去,桑落想要劝慰,王嬷嬷朝她摆手,叫她先走。
桑落被青黛和孟冬扶着,朝娘娘敛衽行礼后,只得先往含元殿去。
若是皇室的公主出嫁,还应先去奉先殿祭拜祖先,再去跪拜帝后。桑落虽是公主,却并非萧氏后人,因而省去许多步骤,跪拜过帝后,再从长乐宫发嫁。
成帝向来是不爱理这些俗事的,桑落原当今日之事他会推却,不用她来跪拜,没想到太后娘娘一提,陛下竟一口应下。
从含元殿正门入,要迈过玉阶,礼服的裙摆拖在玉阶上,裙摆上的描金绣凤随着红绸拖动闪现金光,似振翅欲飞,桑落行到大殿之前,礼官一动,她便下拜。
皇后是个真菩萨,不声不响,只坐在那里不动。
陛下身边站着一个男子,貌若好女,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七郎。
太子也在下首坐着,见桑落进殿便咧开嘴乐,笑得傻里傻气。
陛下不痛不痒说了几句为新妇要恭顺的话,最后道,“柏舟为股肱重臣,你既为他新妇,又是皇室公主,要常劝告他为人臣子忠君报国的本分。”
倒有几分提点的意思。
头上金冠珠玉轻响,桑落拜下应诺。
出了含元殿,桑落重新乘坐轿辇回长乐宫。
太后娘娘和父亲都已坐在正殿等候多时。
娘娘一身大冠服端坐殿中,父亲一见到她,便红着眼眶站起来。还有沂儿,他如今长高了不少,平日里端着大人的架子,此时倒哭得像回到小时候。
桑落跪下拜别。
太后先时哭了一场,此时倒能撑住,殷殷对桑落说了好些话。
轮到顾斯年时,他只觉喉头哽得难受,明明书通二酉,却什么应景的话都编不出来,全然一片肺腑,“父亲今晚就搬过去陪你。”
桑落眼里噙着泪,一直不敢掉下来怕花了妆,却被父亲的一句话破了功,胸口涨得酸涩难言,用力的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身边的人忙劝她,桑落也知不能哭,可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止也止不住。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身边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终于要嫁他,堂堂正正,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青黛拿着细棉帕子,与孟冬一人一边给桑落吸干眼角的泪。
娘娘和父亲同时过来劝她,一个说不能哭,一个说不嫁了……
一阵忙乱,忽闻炮竹声响,吉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