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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陰黯,深夜寂寂。\WwW.QВ⑤、com\\

    一道黑色身影如入无人之境,无声穿梭起落于“龙渊山庄”各院落与亭台楼阁间。

    早在要夜访“龙渊山庄”前,仇释剑便已将山庄内的地形打探得一清二楚,深知兵器室位于何处。他犹如游走于黑暗中的魅影,轻松闪躲过山庄内负责夜巡的家仆,直捣兵器室。

    仇释剑早已得知“龙渊山庄”为了避免有人来窃取打造好的兵器,所以在兵器室内设有机关暗器,不过艺高胆大的仇释剑并没有任何迟疑,他以一根细长的银针快速打开了兵器室上复杂的锁,闪入里头,掩上门扉,不使夜巡的人发现异样。

    他的眼力极好,饶是身处于黑暗中也能识物,虽然不能像白天一样看得那般清楚,但也足以让他寻找所要之物。

    他不急于到处乱动,免得触动机关,惊动了山庄里的人。他气定神闲地环顾室内,并未因见猎心喜而大肆搜刮众多的精锐兵器。

    “虎头双、峨嵋刺、判官笔、日月乾坤剑……”仇释剑喃念出兵器室内摆放整齐、精心打造出来的兵器。

    “龙渊山庄”中能够打造出最好兵器的人,首推庄主——宁湛炉。虽然他的三个儿子在耳濡目染下已得到真传,能够打造出教人爱不释手的精锐兵器,但和宁湛炉相较,仍是望尘莫及,可惜的是,宁湛炉已经很少亲手打造兵器了。

    不过,仇释剑私下得知宁湛炉耗费多年,终于打造出一把可媲美古楚国太阿的名剑,他因好奇,也因本身是爱剑人士,故想要亲自试试宁湛炉所打造出来的宝剑是否真如太阿般,是把绝世好剑,因而闯入“龙渊山庄”来。

    “宁湛炉会将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宝剑放在哪儿呢?”兵器室内陈放了许多宝剑,但仇释剑不认为宁湛炉会将可比太阿的名剑随意放置,肯定是珍藏在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仇释剑精锐冰寒的目光刻意着眼于兵器室内最不起眼的小地方,谨慎察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突地,墙上的一幅字画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念一动,掠身飞至画作之前,想要瞧个仔细。

    当他的足尖轻点在画作前,尚来不及看清画上的图样时,耳朵便灵敏地听到“嚓”一声,他立即下腰,躲过了朝他迎面喷出的毒气,但成排锐利的箭矢却瞬间朝他的四面八方射来!

    仇释剑拔剑砍刷掉凌厉的箭矢,在他应付箭矢的同时,下方机关又射出铁莲花专攻他的下盘,他闪得惊险万分,但右腿仍冷不防被铁莲花锋利的利刃所伤,倏地淌出艳红鲜血。

    层出不穷的暗器狙杀,伴随着尖锐的声响,在在提醒外头的人——有人入侵!

    仇释剑从这滴水不漏的防护断定,宁湛炉所打造出来的名剑应该就藏于这幅画后头。

    “有人闯进兵器室!”启动的尖锐机关声响惊动了巡夜的人,连忙大喊出声。

    “快!抓住他!”孔武有力的家丁们立即抄起家伙,奔向兵器室。

    仇释剑听见闻声而来的家丁们由远至近相继奔来的足音,但他的右小腿受了轻伤,整个人仍被困在层出不穷绊住他的机关陷阱中。

    “愈来愈热闹了。”仇释剑又以剑气扫开成排的飞镖。

    “看来今夜是要无功而返了。”经验告诉他,不要固执地坚守在此,速速离去方为上上之策,来日方长,终有机会让他得以窥见名剑的。

    “人还在里面!快,包围他!”亮晃晃的火把将深幽黑夜点亮,领头的家丁大喊一声,所有人马上听命将兵器室给团团包围住。

    接到通知的宁湛炉与三个儿子全都草草披上外袍,赶来察看情形。

    “现下情况如何?”宁湛炉问着领头的家丁。

    “回庄主的话,盗贼仍困在里头。”他们能听见里头传来暗器攻击的声响,但因房内没掌灯,因此他们无法确切知道兵器室内现下究竟是有多少人。

    “爹,要不我冲进去一探究竟?”年纪最小、最沈不住气的宁淬火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将闯入的盗匪给抓起来。

    “淬火,沉稳点。不管里头是谁,他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咱们只消守在外头即可。”宁湛炉低声要小儿子别急。

    “是,爹。”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宁淬火也就不好违抗父亲的意思,但私下仍巴不得自己拥有一身好武艺,可以冲入逮人。

    困在兵器室内的仇释剑可无意让宁家人来个瓮中捉鳖,他以剑打落正面射向他的匕首和其它飞镖,却来不及打落朝他背脊射来的匕首,匕首硬生生射中他的肩膀,教他抿唇闷哼了声。眼见更多暗器朝他而来,一股气又朝他迎面喷来,他立即闭气,刻不容缓地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啊!出来了!快拿下他!”家丁们一见盗贼逃离兵器室,便高声嚷道。

    “大家小心!”宁湛炉大喝了声,发现仅有一人独闯兵器室,且对方在重重机关的包围下仅受了点伤,可见是个不容小觑的武林高手。

    仇释剑未将包围他的人放在眼里,冷冷一笑,剑锋扫向群起攻向他的人们,将他们全都震开来,足尖一点,跃上屋檐,逃离众人的追缉。

    “他要跑了,快追!”被震开的人们见他逃离,继续吆喝着。

    为了甩开身后的追兵,仇释剑往僻静的花园疾驰,奔到一半赫然发现不对劲,他的身手不再矫捷,反而感到四肢虚软,视线甚至开始模糊不清,他暗叫了声糟。

    “软筋散啊……”想不到他刚刚闭气的动作不够迅速,仍旧是着了道儿。他摇头苦笑,趁着追捕他的人尚未追上,浑身虚软地掠进一座面对花园的楼阁。

    三更天的“千羽阁”内。

    平时这个时候,宁千羽早已睡得不醒人事,可今日天气实在过于闷热,使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遂爬起来坐在软榻上倚着窗,若有所思地摇着香扇。

    “仇释剑……”趁着四下无人,她偷偷在唇间玩味着救命恩人的姓名。

    那一夜,虽然她很害怕,但仍清楚地看见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他的身形高大结实,拥有一双炯炯有神、却似蕴藏着万年寒冰的眼眸,很容易让人望之却步。他说自己是杀手,但依她来看,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满副侠义心肠,岂可能是杀手?他一定是在同她说笑来着。

    “不晓得现下他在做什么?是否又到处在行侠仗义了?”宁千羽喃喃自语,对于四处行侠仗义的侠客生涯心生向往。

    “不晓得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她将头枕在手臂上,一心想着若日后有机会,必要好好报答仇释剑的恩情。

    “咦?外头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吵?”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宁千羽的思念,令她心中纳闷不已。

    砰!

    忽然间,她听见房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宁千羽拿着烛火,走出房外察看。

    她一推开房门,右足才踏出房外,森冷的剑尖便笔直指向她的心口。

    “不许声张,否则我就将你一剑穿心!”仇释剑瞪着仅着单衣的女子,厉声警告道。

    宁千羽万万想不到一走出房外,就会有人威胁要她的命,她不敢激怒对方,偷偷瞄向坐在地上的人,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心中大喜。

    “是你!”原来救命恩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晓得我下手绝不心慈手软,你最好乖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仇释剑料想她认出他是正道人士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手,遂要她乖乖识时务。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见到仇释剑她很开心,可他森冷的目光与威胁要取她性命的长剑,让她敛住了嘴角的笑容,惊慌得不敢稍加妄动。

    仇释剑一愣,没想到她认出他是因为他救了她,也因她的一句“救命恩人”,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夜里所发生的事,原来她就是那个半夜在街上闲晃的小姑娘。

    “你怎么会来我家?啊!你受伤了!”惊慌归惊慌,宁千羽一发现他受伤,关怀之情立即涌上,但碍于他的长剑仍抵着她的心口,使她无法移动半分。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仇释剑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他发现她眼底的关怀真诚,不带一丝算计,活脱脱像个蠢笨、不懂得怀疑人心的大小姐。不过,正因为她的蠢笨,使他得以安心地将剑收鞘。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的伤需要治疗包扎,让我帮你好吗?”宁千羽水灵灵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仇释剑请求。她遇人受伤,总希望能帮助对方,尤其现下受伤的人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如何不为他担心?

    “嗯。”既然她蠢得想要帮他,他自然不会傻得推拒。

    宁千羽听见他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后,拈花微笑,一手拿着烛火,另一手则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回房内,让他就近坐在一张梨花木雕花椅中,以便让她察看他的伤势。

    就在此时,仇释剑听见追兵将至的声音,立刻将烛火捻熄,使室内陷入一片幽暗。

    “怎么了?”宁千羽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做。

    “别忘了你说过,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现下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仇释剑的声音轻到近似耳语。

    “啊?”宁千羽来不及问明原因,便已隐约听到外头的人正呼喊着抓盗匪。

    盗匪?仇释剑是闯入庄里的盗匪?他不是四处行侠仗义、不小心落难于此的大侠吗?

    “躲床上去。”纵然心头有一堆疑问,可既然话已说出就要做到,她宁千羽可不能当背信弃义之徒。为了预防有人进来察看,她连忙要仇释剑躲到最安全的地方。

    仇释剑没有异议地躲上她的床,宁千羽则快速地拿了条布巾在房里房外擦拭血迹,尽量不让人怀疑仇释剑就窝藏在她的闺房里。

    火速擦完,藏起布巾后,她便跳上床,将床幔放下。回头看见仇释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这时才惊觉他们两个正不合礼教地窝在同一张床上,但形势所逼,也就不能计较太多了。

    可此时,她的心却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因为身旁的他。

    “血迹进“千羽阁”了!”领人追来的宁湛炉发现盗匪的血迹出现在此,惊得倒怞了口气,跨大步冲上楼。

    “爹!”宁家老大宁千锤神情紧张,跟着上楼。

    “等等我!”随后赶到的宁家老二宁百炼脸色大变,紧跟在父兄身后。

    “该死的盗贼,倘若他敢伤了千羽一根寒毛,我就将他大卸八块!”宁淬火跟在二哥后头咒骂着,家丁们则全尾随在后,准备帮忙逮人。

    在房内的宁千羽听见爹、大哥、二哥与三哥连袂杀上来,连忙拉仇释剑一块儿躺下,用棉被将他密密实实地盖住,此时她已吓得一颗心快跳出心口了。

    仇释剑与她一块儿窝在被中,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少女馨香,正似有若无地挑逗他。

    想来实在可笑,他夜访“龙渊山庄”不仅一无所得,还负伤兼中了软筋散,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甚至得窝囊到躲在小姑娘的床上,靠小姑娘掩护他,这事若被两位好友——雷刹托及练绝知晓,肯定会被他们嘲笑一辈子。

    “千羽,你没事吧?”爱女心切的宁湛炉深怕女儿落入贼人之手,门也来不及敲,便直接闯入怒问。

    紧随在后的家丁们手中的火把马上将宁千羽的闺房点亮得有如白天,让房间内所有事物皆无所遁形。

    “恶贼在哪儿?看我砍下他的脑袋!”宁淬火自父亲身后窜出,发出怒吼,四下搜寻恶贼的踪影。

    “爹、大哥、二哥、三哥,出了什么事?你们夜里不睡觉,怎么会带一群人来我房里?”宁千羽柔着眼睛,装出一副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模样。她不敢让床幔大开,仅轻轻探出头颈来。

    “你一直在睡觉,不晓得外头出事了?”宁千锤见妹妹仅着单衣,立即上前探手将床幔合拢,让她单单露出头来。

    “出了什么事?”宁千羽满脸疑问,来回看着父亲及三位哥哥,一颗心因大哥的接近而跳得更加厉害,深怕大哥会发现躺在她床上的仇释剑。

    “有盗贼闯进来想要盗取兵器,结果失风负伤逃走,我们沿着血迹一路追,就追到你这儿来了。我们担心恶贼会伤到你,所以便直接冲上来抓人。”宁湛炉见宝贝女儿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睡大觉,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啊?怎、怎么会有盗贼闯进庄里盗取兵器?”她口吃了下,没想到仇释剑之所以出现,竟是因为想要盗取兵器!这下该如何是好?她要向爹和哥哥们坦白人就在她床上吗?可是爹也说过,为人处世首重“诚信”二字,她又怎能失信于人?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不愿见到仇释剑被爹和哥哥们抓住,虽然爹和哥哥们都不是坏人,不会杀掉仇释剑,但也不可能轻放,说不定还会将仇释剑交到官府去,让他身陷囹囤、永不见天日……

    仇释剑发现她正挣扎着是否要将他供出来,他不动声色,将棉被拉开一个缝,盯着她纤细的背脊,心想她若想出卖他,他只消牢牢抓紧她这张护身符,就能够全身而退了。

    “小妹,你别怕,哥哥一定会抓到恶贼,不会有事的。”宁百炼见她整张脸揪结在一块儿,便出言安慰。

    “有盗贼闯入咱们庄里盗取兵器是常有的事,你就甭担心了。”宁千锤察看了下地面,发现她房中不见血迹,总算是完全放心了。

    “有爹和哥哥你们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害怕,倒是庄里的人都还好吗?”宁千羽的心仍在犹豫煎熬着。

    “大家都没事,你放心吧!我瞧你一个人睡不甚安全,待会儿叫莲香过来陪你。”盗贼还没抓到,宁湛炉不放心让她独自睡在寝楼。

    “爹,不用了,都这么晚了,让莲香好好睡吧!况且我习惯一个人睡,特意让莲香过来陪我,我会睡不着。”宁千羽听闻庄里的人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心思也较为偏向继续隐藏的仇释剑。

    “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太妥。”宁湛炉可不想要宝贝女儿出事。

    “怎么会不妥?有你们在庄里四处搜寻盗贼,我想那盗贼早就逃出庄了,哪还敢留在庄里,甚至来我的寝楼呢?”宁千羽拚命说服着爹和哥哥们别派莲香过来,因为莲香一过来,她就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看不如加派几名壮丁守着寝楼好了。”宁千锤折衷地提了个保护妹妹的方法。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宁湛炉沉吟了会儿,颔首表示同意。

    “如果这样能让爹和哥哥们放心,就这么做吧!”只要不派人进她房里,要派多少人守在她寝楼下方都没问题。

    “千羽,时间很晚了,你安心睡吧!我们会派人守在寝楼下,守护你的安全。”宁湛炉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

    “谢谢爹、大哥、二哥、三哥。”宁千羽对于欺瞒父兄一事心中有愧,总觉得这么做好像背弃了最疼爱她的家人。

    “自家人说什么谢呢!我们继续去追盗贼了,你睡吧。”宁淬火冲着妹妹咧嘴一笑,便和父亲、兄长们一道离开。

    宁千羽目送大家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赤足下床,悄悄打开门扉,确定没人守在房外,这才拿起烛台点燃烛火,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面对仇释剑。

    仇释剑一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便不再躲在棉被中,努力撑起虚软、内力已消散的身躯倚墙而坐,冷凝的眼眸对上了澄净的眼瞳,沉默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

    宁千羽已知仇释剑为何会负伤出现在此,一时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整个人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后悔了,大可现下就大声唤人前来。”仇释剑挑眉建议。

    “我不是后悔,只是不晓得该和你说些什么。”

    “既然不晓得要说什么,就什么都别说。”反正他话本来就不多,况且现下负伤又虚弱,更不希望身旁有人像只麻雀般说个不停,她若能保持安静,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过你身上的伤得立刻处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现下只能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可以吗?”仇释剑冷淡的态度,让她面对他时特别小心,不想惹得他不高兴。

    仇释剑吃力地耸了耸肩,一副随便她的模样。

    宁千羽见状,心想他是同意了,马上再下床,将水盆里干净的水给端来,并取来了洁净的布巾与伤药。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伤口很疼吗?”在晕黄的烛光下,她发现他似乎很疲累,气色也颇苍白,猜想是他身上的伤在作祟。

    “这么点小伤不碍事。”仇释剑轻蔑地说道。

    “既然不碍事,你怎么会看起来那么虚弱?”她实在不了解男人,痛就直接喊痛啊,何必要死鸭子嘴硬?

    “……”仇释剑看着她,发现她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分明是认定他正在逞强。

    “我爹和三个哥哥,终年都待在炉火边打造、试炼兵器,身上总不时会带伤,为了治愈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我娘请来名医调配外敷的药膏,让我爹和哥哥们不至于伤痕累累。这药膏效用极佳,我常帮他们照料、缝合伤口,没几天伤口便能愈合好转了。”她先为他清洗右腿上的伤口,并说明放置在一旁的药膏的来历。

    仇释剑闷不吭声,由着她说去。幸好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至于吵杂到难以入耳,不然他早要她闭嘴了。

    “我爹、大哥、二哥和你挺像的,痛时都不会喊疼,但淬火哥哥就不一样,他痛就会大声喊出来,他曾告诉我,喊出来会比较不痛,所以你若觉得痛,喊出来也不打紧,那并不会减损你的男子气概。”她开始为他上药膏,希望他别再死撑了,她并不会因为他喊痛而取笑他。

    “我脸色之所以难看,并非身上的伤所致,而是中了软筋散。”仇释剑觉得有必要向她澄清,免得她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上的伤导致他脸色灰白。

    “你中了软筋散?”宁千羽惊讶地看着他。

    “对,所以你不用期待我会哭天喊地地叫痛了。”若非他已全身虚软到无法走动,早就离开这里了,哪会和她扯这么多。

    “那该怎么办?”宁千羽可不懂怎么解软筋散,又不能请大夫过来,刚刚还拐弯抹角地劝了他这么久,结果全搞错了。

    “等药效过后就没事了。”仇释剑发现她是真心为他担心,不禁觉得她无缘无故担心他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实在可笑,一来他是闯入她家兵器室的盗贼,二来他会中软筋散也是因她的父兄设下机关陷阱所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心头却不争气地为她的关心而泛起一阵暖意,暖暖的,挺舒服的。

    他听她哥哥叫她千羽,宁千羽是吗?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她的。

    宁千羽的长相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他猜想许多人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但从小就在杀手门成长,以杀人为业的他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出手救她纯属巧合,绝非因为怜惜她而出手。

    “那软筋散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宁千羽再问,倘若他因此而损害到身体,岂不是太糟了?

    “不会。”冷凝的脸庞怞动了下,强迫自己对她的关心不要有任何感觉,以免削弱他那长年炼造出来的冷酷心志。

    “那就好。”宁千羽松了口气,已处理好他右腿的伤。

    接下来就是他左肩棘手的伤势,他的左肩目前仍插着一支匕首,她瞪着那支匕首,实在没有勇气把它拔下来。

    仇释剑眉也不挑一下,自己动手拔了匕首,褪下衣袍,裸露出结实的胸膛,汩汩鲜血立即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

    宁千羽眼捷手快,马上拿起布巾按住伤口,双眸接触到他裸露结实、引人无限遐思的胸膛、背脊,两朵红云倏地娇羞地跃上双颊。正当她感到羞怯的同时,冷不防发现他的背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疤,甚至还有一道长疤狠厉地划过他的背脊,这道伤疤当初一定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光是想到他是如何经历了这么多痛楚,她就难受地红了眼眶。

    “吓到了?”他可以猜到她沉默的原因,定是他身上那些交错丑陋的伤疤吓到她这个不识忧愁的千金小姐了。

    “是惊吓,也是难过。你受过这么多严重的伤,幸好老天爷保佑,助你度过难关。”看着他的伤,她的心揪拧着。

    “不是老天爷保佑,而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活下来了。”他讥笑,打碎她美好的幻梦。打小他就知道老天爷并不会在他挨饿受冻时,自天上掉下馒头与棉被送他,唯有靠自身的力量才有办法存活下来。

    “呃?”由他的话语中,她可以感受到隐藏其间的痛楚,心,再次为他泛疼。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她是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他则是一出生就遭遗弃、被杀手门门主捡拾带回的弃儿,两人可说是云泥之别。

    杀手门的门主可不是善心人士,会将他拾回教养,不过是将他当成杀人兵器,他自小为了在杀手门里的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学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严苛的考验中存活下来。他终日不停锻炼,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不再像条狗般听命于比他更冷血残酷的门主的命令,成为自己的主人。

    当他的武艺愈来愈精湛之时,忧心地位不保的门主对他有了防备之心,甚至多次想藉由交付的任务暗地除掉他,明了门主心思的他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选择反扑,以门主教导他取人性命的方式杀了门主,同时也亲手毁了教他打从心底厌恶的杀手门。

    仇释剑说的话在她心底慢慢发酵,没错,谁也没办法真正明白另一个人的感受,宁千羽沉静难受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匕首刺得很深,得缝合才行。”一发现他的伤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不禁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发抖的双手,轻道。

    “动手吧。”仇释剑无所谓地说道,仿佛要被缝合的人不是他。

    宁千羽取来针线,穿针引线后,将针在火上烤了烤,再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不论帮人缝合过多少次伤口,她仍旧是会怕得双手冰冷、脸色发白。

    仇释剑无视于针穿过肌理的痛楚,只想着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毕竟今天不过是和她第二次见面,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这实在一点儿都不像他。

    “这些天你得小心点,免得将缝合好的伤口扯裂。”缝好抹上药膏后,她柔声提醒。

    “嗯。”仇释剑轻应了声,披上衣袍后,努力撑起身体走下床。

    “你受了伤又中了软筋散,要去哪里?”宁千羽看着他的动作,轻轻拉扯住他的手阻止。

    “当然是另外找个地方睡,难不成你想要我和你睡在一起?”仇释剑挑眉看着一脸深怕他扬尘离去的宁千羽。

    “不!当然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深怕他误会,宁千羽神情慌乱地放开他的手。

    看着她惊慌的动作加上脸红困窘的模样,竟让他产生了想笑的冲动,他怔了怔,强压下泛上心头的笑意,冷凝着脸,浑身乏力地走到她床榻对面、供她看窗外景致的软榻躺下。

    “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若要喝会自己来。”仇释剑疲累地合上眼,紧闭心房,拒绝她释放出的善意。

    “那……我要把烛火吹熄喽?”他那明显的拒绝,让宁千羽感到难过,猜想定是她说错了话,才会惹得仇释剑不高兴。唉,她的嘴怎么会这么笨啊!

    “嗯。”仇释剑哼了声,不再理会她,也不看向她。

    宁千羽将烛火吹熄后便躺下来,她未将床幔全部合上,而是偷偷地打量着躺在对面软榻上的仇释剑,心头沉甸甸的,却也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欣喜,毕竟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虽然不同床,但已显得很亲密了。自仇释剑出手救她后,他的身影就老是不时地浮现在心头,不管他现下因何出现,能在自家见到他,真的让她心头漾满喜悦。

    可在欢欣的同时,她又想到了他满身的伤。她满心苦涩滋味,想着他有怎样的过去,想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亲口告诉她,那些伤是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她缓缓沉入梦中……

    幽暗中,仇释剑听见了她规律的鼻息传来,确定她已经睡着后,他睁开眼,转头望向她。她那张毫无防备的小脸,显得如此单纯、如此天真,使他紧固的心泛起了异样情愫。

    不该啊!她从来就不是他该接触的人,他该忘了所有因她而泛起的感觉,继续过着原本冷酷无味的生活才是。

    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睡得香甜的小脸,唇间却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喟叹。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一夜总是睡得戒慎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可以像她一样,能酣然入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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