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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柳进山夫妻回来了,打完招呼吴氏去厨房帮忙做饭,柳进山则加入了火盆茶话会里。
一顿饭吃的亲亲热热,晚上安排仇得贵和老丈人带着成才一起在西屋睡,柳氏带着两个女儿跟柳老太太睡。
深夜星光映衬着白雪,寒风在寂静的夜晚中游走,偶尔从门窗的缝隙里钻入,带来一阵阵呜咽声。
陈氏今天不但挨了打骂,还被罚没有晚饭吃,这寒冷的夜里,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身边的男人早就呼声震天,一滴眼泪滑过她干瘦的脸庞,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李云岚在坏,也没有饿过她,也不会让她儿子动手打她,她嫁到仇家几年,只有那次使唤宝玉洗尿布,他进来找她理论,她说了前婆婆的坏话他急了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看李云岚不顺眼,特别怨恨她,总觉得她对自己不好,可自己的爹娘又对自己好到哪里去了,真是猪油糊了脑子。
那日她背着包袱追着哥哥们回到家,还没进门大门就被插上了。
她伤心难过拍着门哭求,村里人都来围观,门终于开了,老爹阴沉着脸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拖了进去,大门关上,只听老爹大吼一声:“你个不孝不敬的东西,今日我就要好好教教你。”
说完棍子如雨点般落下,老娘哥哥嫂子们站在一旁观看,无一人伸手阻拦。
嫂子还和小侄女说:“你们记住了,你们是陈家女儿,以后在家孝敬父母长辈,出嫁也要事事以夫家为尊,这就是不孝亲长,辱骂婆婆的下场。”
小侄女流着眼泪战战兢兢的点着头。
等她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老爹才停手道:“之前你是仇家人,给你处处留着脸,你不听我们的话,生生断送了这份姻缘,好得很,我说过我陈家不只有你一个女儿,大海送她去庵里。”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有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给三个哥哥,有活都是她们三姐妹干,每日只吃两顿能照人影的稀粥。
哥哥们有房间,而她们只能睡柴房,姐姐们出嫁时都泪流满面,她以为她们舍不得出嫁,后来才知道她们是高兴的,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自己呢?从什么时候觉得爹娘是爱自己的,哥哥们也是好哥哥的,从什么时候呢?
从嫁进仇家,每年过年过节的节礼比两个姐姐厚时。仇得福打零工给她的三文五文让她攒了送回娘家时。后来慢慢的娘和嫂子奉承她,体谅她,还掏心掏肺的为她着急时。老爹对她和颜悦色,哥哥们也都妹妹长妹妹短的愿意为她出头时。
她躺在尼姑庵里的柴房动都不能动时在想,真是可笑,他们不是真的爱自己,他们爱的是嫁进仇家时不时送东西送钱回家的女儿。
老爹总是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可笑,送的钱他没花,送的吃食他没吃?
可还没等她身体好全,哥哥们又把她接了回去,又是说软话又是道歉,只说那时候都是气急了,她是他们的妹妹,怎么会真的让她在庵里过一生。
回去好吃好喝的,还腾出一间屋子给她住,没过两天,老娘就苦口婆心的劝她:“女人家还是得靠男人,你爹帮你找了一户人家,他家十分过得,男人你爹也见过了,平头正脸的不比仇家的差,关键离咱们这也远,他们不知道你之前的事,这次你嫁过去,千万要收收性子万万不可再对公婆不敬了。”一副为了她操碎了心的样子。
当时她好感动,觉得到底是她娘,不可能一点不管她的。
等来到了这里,她才知道,爹娘不过是把她卖了,五两银子就把她卖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都是报应,我的报应。”她喃喃的说了一句,自己何尝不是心狠的娘,两个孩子说丢下就丢下。
住了两天,孩子们都玩疯了,这日吃了早饭,一家人便起身回家了,表兄妹们哭成一团,一边是舍不得走,一边是哭着挽留,就在孩子们的阵阵哭声中牛车慢慢走远了。
等晚上柳老太太铺床时从枕头下滚出一个荷包。
她捡起来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然后漏出欣慰的笑来:“这孩子,到底是把钱留了。”
下午牛车停在了仇家院子外,成才下去拍门,李云岚抱着小成功来开。
门一打开,众人都惊了,这才离家两天老太太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坦,要不要去找大夫来给您看看。”仇得贵关切的问。
柳氏也道:“是啊娘,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带孩子带的呗,这孩子真是谁带谁憔悴,宝宝心里苦,宝宝说不出。
李云岚:“年龄大了,多少年不带着这么大的孩子了,夜里一会要吃一会尿了一会又拉了,等把他伺候好了,也睡不着了。”
第一晚她就后悔了,她长这么大也没有带过这么小的孩子,夜里也没有尿不湿,一会哭一会哭的。
柳氏接过成功道:“幸苦娘了,您歇歇,接下来还是我来带。”
那是当然了,她可在不想带了,这让她本来就皱巴巴的脸更加皱巴了。
仇得贵把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结了车钱,一家子就进了院子里。
仇得福坐在二房门口晒太阳,看见大哥大嫂回来就打招呼:“大哥大嫂回来了,怎么也不多住两天。”
李云岚:在多住几天,我命休矣……!
仇得贵:“你嫂子不放心家里,就回来了。”
成才和明月拿了姥姥给他们做的叶子饼给二叔和宝玉吃。
这是一种味道特别香的叶子,用它包的叶子饼会带上一股独特的清香。
仇得贵把东西送到西屋,出来走到仇得福身边问道:“腿怎么样,还疼不疼了,这天冷可不能冻着,以后留下啥症候就不好了。”
仇得福摸了摸许久没洗的头道:“不疼了,我现在每天都丢掉拐走走,等暖和了就彻底好了。”
说完他把裤脚往上提了一下,漏出里面的一个护膝来:“娘特地给我做的,怕断骨的地方进风。”
然后兄弟俩就开始说地里的庄稼。
仇得贵听了孩子娘说了陈氏的事情,他为这个弟弟难过,也为他不值。
柳氏到上房东屋和李云岚说她看到陈氏了。
李云岚叹了口气道:“就到我这,以后我们家别再提她这个人了”
柳氏点了点头,抱着成功回了她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