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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益躺在地上,一手弯曲搭在额前,胸膛起起伏伏强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控制不住的泪花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尽管医护人员已经很小心细致在处理伤口,但摆弄右腿的时候免不了碰到伤处,康益全身因为疼痛微微颤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是没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
“咔嚓,咔嚓”
几台摄影机和相机都“嗅”了过来,对着康益,医护人员,裁判,教练,还有陶幽,就是一顿乱拍。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声,让康益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谁都可以嘲笑一番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看她出丑......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随时被各种嘲笑,捉弄,排挤,暴力充斥的,噩梦般的童年。
也正是因为那些经历,让她小小年纪就对人性彻底失望,就在她懂得——当相互利益挂钩时,谁都可以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往你身上“捅一刀”,就算是你认为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也不例外,这个道理之后。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孤独的,只不过有些人幸运些,有一对爱他们的父母,在充满爱的花园中长大;她只是比较特殊一点,她没有那对爱她如宝的父母,没有人教她那些道理,她的成长道路上只有望不到尽头的荆棘。
但相同的是,她没有对未来生活放弃过。
她把自己伪装起来,浑身带刺,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没有所谓的好朋友或是闺蜜,待人接物永远都是一副地痞流氓,无所谓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去挑事儿。
因为她身处这样的环境,她深知“讲道理,说人话”这六个字对于身边哪些人来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不会有人真心把你这些话说完,能动手绝不动嘴。
对付流氓无赖,只能比流氓更流氓,比无赖更无赖,更暴力,更不好欺负,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她才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故意伪装起来的模样,潜移默化地就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东西,好像她本就如此。
经过这些年的刻意训练,她已经可以做到自动屏蔽那些刺耳的声音,但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那一张张带着嘲弄的脸,熟悉的,陌生的......
尤其是那些本来就对她抱有很大意见,看她不顺眼的所谓的队友,现在指不定就站在场后边拿手机录像嘲讽她现在的窘迫。
她输了。
输给了她的嫉妒,害怕和恨。
摔的这一跤,让她失去了继续比赛的机会,回去以后,她不仅仅得支付这次的医疗费,还得想其他办法把学分补上,比赛的奖金也打水漂了......那近在眼前,美好到好似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生活,如同一个个易碎的泡沫,在她眼前越飘越远,最终在布满刺眼白炽灯的天花板间炸碎。
被抬上担架时,康益再次闭上眼,想着就这么闭着不要再醒过来多好......担架被抬起的那一瞬,她捂脸放声痛哭。
不知道是因为腿上的伤实在太痛,还是因为失去比赛资格,亦或是其他的一些原因。
康益从来没想明白过,她明明那么努力,就算之前和现在的生活那么的糟糕,那么的不堪,她甚至不止一次地站在天台,江边,想着就这么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可是一想到那些欺负她,不看好她的人,她就不像这么便宜他们,凭什么她要死,凭什么他们才是加害者却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活得好好的。
她不甘心,他们越是欺负看不起她,她就越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总有他们反过来求她的那天。
她一次次走上高楼,又一次次走下来,苇城但凡有点高度的高楼,她几乎都走遍了,就因为心中憋着这一口气,不管前路多难,她都把自己照顾好,咬牙走过来了,甚至对未来的生活还抱有美好的期盼。
为什么?
为什么生活那么的不公?
为什么她的运气总是那么差......
为什么每次在她挣扎逃离泥潭的最后一步的时候,总有一只无形大掌要把她再次拉回更泥泞的沼泽......
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天爷现在要这么对她......
可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生活了啊......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她的人生这么糟糕!
听着被抬走的康益嘴里惨烈的哭声,观众席上顿时沉默一瞬,被康益的悲烈情绪缩感染。
可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跟康益感同身受。
“哭这么惨,这伤是有多严重啊?”
“看着好像也就是抽筋拉伤,至于哭成这样?演的吧。”
“就是,有点假了。哭得跟死人了似的。”
“哎,说到底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别对人家这么大恶意。”
“切,藤桥的学生,能好到哪里去。”
“希望不要伤太重,别影响以后的生活和比赛吧。”
“我都还有点没看过瘾......真是可惜啊。”
“......”
大门打开又合上,康益的哭声被挡在门外,只是隐隐还能传进馆内,知道救护车关上门,铃声炸响,才彻底隐去她的哭声。
救护车走了,记者们拿到了第一手资料,争先恐后地散了,他们来活了。回到各自的位置,把相机和电脑一连,整理图片的,打字准备文案的,噼里啪啦敲电脑的声音响一片,争取第一时间发布消息。
没两分钟后,观众席恢复热闹去看其他两个场地的比赛,心情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太久,甚至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只是之后跟朋友撩起今天的比赛的时候,偶尔还能想起这件事,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叹两声气,感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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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已经完全放晴,只是冷风中还夹杂着一丝余留的潮湿气。
康益被抬走,前前后后也就不到十分钟。
裁判跟医务人员对接完毕,确定康益没法再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后,才回到裁判椅上取下文件夹,面色严肃地冲对讲机说了几句,等那边回复后,沉默地在文件上写下几个字。
没一会儿,就从总裁判席跑来领命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跟裁判交接。
藤桥六中的教练没有跟着救护车走,而是喊了这次充当后勤员的实习老师跟着去,自己则叉着腰回到长椅坐下,把康益的那份饭分给其他队员,美名其曰——不要浪费食物。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吃饭。”谭教练上前拍了拍愣神的陶幽。
“教练,康益,看上去伤的好严重啊。”陶幽以前只在网上看到过运动员比赛受伤的视频,那跟现实中亲眼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康益倒下的那一刻,在地上砸出的声音,让她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浑身起鸡皮疙瘩。
抛开别的不说,康益绝对是个懂战略有实力的对手。
场边,宋逸勉已经第一时间帮陶幽收拾好书包,另一只手端着一盘温热的盒饭。
谭教练双手背后,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场对面跟人交谈甚欢,完全不像是有队员受伤去医院的藤桥六中教练,嗤了一声,“不管严不严重,这场比赛你是赢了,虽然运气成分比较大,但有的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不用内疚,她受伤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谭教练看到陶幽脸上的愁容,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怎么就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有的没的情绪,赢了比赛还不开心。
还是世面见得太少。
这要换做是他,下了场脸上的笑就憋不住了。
“行了,你去吃个饭,休息休息,一会儿裁判应该就宣布结果了。不要想太多。”
陶幽取过宋逸勉挂在胳膊上的毛巾,在脸上擦了把汗,跟着去了观众席。
“小幽幽,你刚才打出去的那个高压扣杀,帅爆炸了好吧!”洪熙淇拉着陶幽就是一顿吹,炯炯有神的双眼一刻不松懈地放在陶幽脸上,“我都要开始粉你了。”
宋小安也跟着拉住陶幽另一边胳膊晃呀晃,“就是就是,小幽姐姐,你是没听到,刚才这观众席上全部都是惊呼欸!”
宋逸勉伸出一根手指把宋小安的脑袋推开,顺势在她和陶幽中间坐下,“行了,别拍马屁了。”
“你要不要放松一下再吃饭?”宋逸勉把手中的饭盒递给陶幽。
“......我现在吃。”陶幽短短思考了一下,因为肌肉紧张,双腿坐下的时候还在微微发颤发软,但是比赛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自己肚子叫了好几次了,在肌肉酸痛和饿肚子之间,她还是选填饱肚子吧。
等陶幽吃上几口饭了,袁宇洲才好奇开口问,“陶幽,那个康益,伤的很严重吗?医务人员怎么说的啊?我刚才听她那个哭声,我感觉我身上都开始要痛了。”
“哭得太惨了。”
陶幽夹菜的动作停顿,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医务人员刚才简单检查,说是肌肉拉伤,具体多严重还不知道。”
洪熙淇丝毫没有同情心泛滥,双手环胸哼了一声,“她就是活该。比赛前她来找你们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这么冷的天,她比赛前都不做拉伸运动,刚才第三局比完的时候就已经不舒服了还要硬撑,她不受伤谁受伤。”
“热身都不做就直接上场,真把自己当超人了。”
裁判那边也有了消息,从喇叭处传来声音,“女子单人比赛,一中陶幽对藤桥六中康益,因康益中途受伤离场,视为自动弃赛。故,一中陶幽胜。”
陶幽听见这毫无悬念的宣告,心里还压着事儿,面上都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比赛赢了都不开心?”
“怎么感觉是她输了比赛呢?”
“这就是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
“......”
陶幽的脸被放大在大屏幕上,观众席上又是一顿讨论。
等大屏幕关了,陶幽才转头,低声还想跟宋逸勉说什么。
他却好似一秒就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跟比赛前的事情都没关系,是因为她自己比赛前没有做好充分的热身运动导致的结果,她教练和队友都跟个没事人一样,更轮不到你在这边这么担心了。”
“而且,比赛前是她先来招惹我们的。”
“......行吧。”陶幽从来也不是什么圣母心,她只是担心宋逸勉比赛前提起的那件事,还有自己和康益的冲突会在之后被人拿出来放大说事。
既然宋逸勉都这么说了,那她就信。
心里想通了,还轻松赢了比赛,胃口都比往常好多了,吃完一整个盒饭后,又炫了红薯,饼干,热可可。
她抚着微鼓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闷嗝。
后知后觉地有些撑,她站起身消化。
坐在一旁的洪熙淇,满脸心虚地想提醒她什么,最后还是在顾易“威迫”的眼神中跟个鹌鹑似的闭上嘴。
宋逸勉看着陶幽颤颤巍巍地撑着双腿起身,提醒道,“你现在最好充分拉伸按摩一下腿部,明天还有好几场比赛。”
弯腰的动作她现在是完全做不了了,她怕自己吐出来,只好坐下弯腿轻敲腿四周,以此缓解酸胀感。
“你这样没有效果,我帮你。”宋逸勉说着,优雅地卷起袖子,伸手抓住陶幽的一条腿就放自己膝盖上。
“不用了!”陶幽慌里慌张地要去撇开宋逸勉的那双魔爪。
放在平时,她是很欣赏这双堪比手模的双手,但现在她恨不得把这双手折了。
宋逸勉的独家“按摩”功夫,她和顾易都因为好奇体验过,那生不如死,怀疑人生的酸爽感,她实在没勇气再经历一遍。
在他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再上场比一次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