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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善一路狂奔至凌王府时已暮色将至。
隔着一道围墙,府内灯火通明,府外寂静空旷。
片刻后,他调转马头,去了平王府。
平王府内此刻正有风雨欲来之势,师敬琮跪在大堂之中,平王高坐上方,平王妃攥着手帕在下首焦乱地走来走去。
片刻后,平王府管家领着一名披着黑袍的男子从侧门走了进来。
平王立即起身迎向他,口中唤道,“兄长,快快请坐。”
那人解开披风,正是面色阴郁的季远达。
季远达坐下,狠狠地瞪了跪在中间的师敬琮一眼,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你……糊涂!”
师敬琮畏畏缩缩地瞅他一眼,又想起母亲的嘱咐,赶忙两步爬过去抱住季远达的腿,哭道,“表伯父!表伯父救命啊!”
平王妃也抽抽噎噎地道,“表哥,您帮帮琮儿吧!舅舅平日里最疼琮儿了,这福安寺去不得啊……”
季远达闻言,倒冷笑了一声道,“若是进一趟福安寺便可大事化小,还用得着哭?”他抚了抚须,看着师敬琮意有所指地道,“平日里不好好教导,这才闯下这弥天大祸!荣安公主虽无权无势不必畏惧,可她背后的言家与陈家是何地位,你们也忘了?”
他喝了口茶,又道,“祁家落败多年,皇后与惠王却能稳坐其位如日中天,靠的便是言家与陈家的暗中相助。这次他伤了荣安公主,莫说陈溯会如何,便是宫中皇后也不能作势不管,想要平息此事,恐非易事。”
“啊?——”
师敬琮身子一抖,转身就往平王妃方向爬去,平王妃急忙上前附身抱住他,又口不择言地道,“那、那——对了!宫中、宫中不是还有国师?”她点点头,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脱口便道,“不如请国……”
此言一出,平王却立刻厉声道,“放肆!”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侧头见季远达果然神色晦暗,心道不妙,连忙唤人进来将懵住的平王妃和师敬琮领了出去。
待二人出去后,季远达起身,他见平王倒在椅子上疲惫不堪地揉着眉心,反倒平息了怒气,语重心长地道,“王爷既唤我一声兄长,那季某便不得不为王爷多加考虑。”
他目光沉沉,道,“当年为送国师入宫可谓是费尽心血,所求为何,王爷心中有数。因着敬琮出生百兽齐号一事,已让陛下心中有了芥蒂,如今是万万不能再让国师出面了。”
平王也附议道,“兄长所言不错。皇后把控后宫,国师是我们在皇宫唯一的眼线,是我们最后的依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于人前。”
季远达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道,“若是当年听了父亲的话,不那么急于求成地把棠陈氏送进宫中,如今又怎会是如此的局面呢?”
此言一出,平王心中却突然冒出了个主意,他眸子一亮,试探着道,“说起来,父皇从前执意要棠陈氏入宫,不过是因着那张与小姨母有五分相似的脸罢了。可本王却记得,兄长府上不是还有一位与小姨母年轻时恍若一人的女子吗?”
“你、你是说宛月?不可!”季远达会意,当即拒绝道,“万万不可!”
他见平王神色不悦,忙解释道,“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皇上初登帝位要广纳后妃,选秀时他一眼便看中了小姑姑,可小姑姑一介庶女本就只是作为丫鬟陪着你母亲入宫的,哪里登得了台面呢?”
他继续低声道,“后来,你母亲入宫封了季妃,小姑姑也远嫁江南,生女时更是难产而亡。一切本是尘埃落定,便连父亲也没有想到,皇上竟一直对小姑姑念念不忘,执意要接新寡丧夫的棠陈氏入宫。当时父亲曾私下劝诫过皇上,不可如此姨侄共享,没想到皇上非但不听反而要求父亲为他遮掩。”
讲到此处,季远达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平王,心底有些不忿,却仍缓声道,“这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季家痛失亲眷不说,还沦为天下笑柄。若再将宛月送入皇宫,姨侄孙三女共侍一夫,岂非叫天下人更加不耻?再者,宛月如今已经搭上了闻家大郎闻博,若是成了,那背后可是足足二十万镇北军啊!”
“闻博!”平王惊呼道,“当真?”
“当真。”
季远达转身负手走了两步,道,“祁家猖狂,手中也不过十万祁家军,可闻家却有足足二十万镇北军。即便闻博身残,尚有闻骁承继,且他们兄弟情深,若是宛月能够嫁给闻博,假以时日,闻家必定为我等所用,只不过……”
“不过什么?”平王追问道。
“无妨,”季远达摇了摇头,道,“现下只要稳妥行事,莫再多生事端便好。”
“对,对对对。”平王认同道“那,敬琮的事怎么办?他平日里虽胡闹顽皮些,到底也是我的亲子,况父皇也颇为宠爱他。”
“再宠爱又如何?”季远达看他一眼,说道,“他伤了荣安殿下,陈溯必不会罢休,若只是如往常一般让那些御史言官替她出头也就罢了,怕就怕……”
二人对视一眼,季远达道,“若是陈溯借此机会重新进京入仕,便得不偿失了。王爷,此事是绝不可侥幸过关的。”
“不如,我即刻便带着敬琮入宫请罪?”
“不可。”
季远达摇摇头,回身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如今宫里宫外却风平浪静,不过是在等着凌王府的消息罢了。若此时进宫,伤势如何不知,处罚如何不知,对策如何更是不知,此等情形皇上只能严加处罚,反到无回旋之地。”
“那——”
“依我看,王爷不如请长公主出面。”
“长公主?大皇妹?”
“对,长公主殿下嫁入顺阳候府多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若王爷允诺将敬琮过继她膝下,长公主必定鼎力相助。”
“过继?她虽为长公主,却并无实权,敬琮乃我亲子,日后……”他瞧了季远达一眼,目光中野心尽露,道,“将敬琮过继于她,有何好处?”
“王爷短视了,”季远达抚须,缓缓道,“长公主虽权势不大,却母族高贵颇得皇上关照,顺阳候于军中又极有声望。敬琮身为幼子,即便您日后登基,他于皇位上也无可能,不如承袭了顺阳候府,日后也是一重依靠。再者,这也是父亲的主意。”
“舅舅的主意?”
“嗯,”季远达点点头,“有些事情女子远比男子做得好。皇上如今后宫虚设,女子中除却几个小辈,便只与长公主二公主二位殿下亲近些。二公主母妃出身陈家,论辈分还算得上陈溯的侄女。如此,便只有长公主可为我们所用。”
“那,大皇妹会同意吗?”
“呵呵,”季远达笑了笑,道,“只要王爷与她好生言说,相信长公主不是傻子。”
平王颔首,略微思量后手书一封命人立刻送去了长公主府。
而此刻,祁善也来到了平王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