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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柯愣了愣,刚想拒绝便见她双目含泪,大有一副“不陪我走一遭便要大哭一场”的架势,只好支支吾吾道,“好……好吧。”
说着,他翻身下马亲自扶了棠宛月下车,一旁护送的内侍深觉不妥,刚想说话便叫棠宛月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二人顺着护城河走了走,棠宛月指着他手中的两壶酒道,“冯公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冯柯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道,“今日大年初一,我想寻个山头祭拜一下双亲。”
他原本一早就要去的,因着担心祁善便一直拖到他回府了才走。
闻言,棠宛月颔首道,“那好,走吧。”
“走?”冯柯又惊又疑地道,“去哪儿?祭祖?你与我同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棠宛月漫不经心地道,“莫非,我一个女子还能对你如何不成?”
这倒不一定了,冯柯心道。
棠宛月又道,“再说了,你找得到路吗?”
闻言,冯柯果然悻悻道,“额……确实找不到。”
天可怜见的,他自入京就没闲过,连京都都没转完,哪里知道什么方向有山,哪条路最近呢?方才,也正是在问路,才叫棠宛月找到了他。
棠宛月笑了笑,得意地道,“那便走吧。”
二人一马这便朝着城外走去,不多时便出了城,棠宛月领着冯柯上了一座荒山,道,“此处如何?”
冯柯左右瞧了瞧,见此处虽荒草丛生,却视野开阔,竟能大致瞧得见整个京都的景象,便由衷赞道,“好!极好!诶——”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一座塔状的屋子,问道,“那是什么?”
棠宛月顺着看了看,却佯装不知道,“没什么。”
冯柯不再多言,转身抽中靴中短刀,动作麻利地劈出了块平整地势,朝着西南方向磕了几个头,又拿出一壶酒全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又面对着京都坐下,打开另一壶酒喝了一口。
棠宛月走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半晌,她突然道,“你想他们吗?”
冯柯侧头看着她,想了想诚实地道,“忙的时候就不想,不忙的时候偶尔会想。”
“那你恨他们吗?竟留你独自一人在世。”
“不恨!”冯柯又喝了口酒,豪情万丈地道,“人生在世,恨来恨去的多没意思!”
棠宛月被他逗笑,忽地道,“有点冷。”
“冷吗?”冯柯忙盖上了酒壶,“那就回去吧!”
“不!”棠宛月拒绝道,“我才不要回去!”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伸手抢了冯柯的酒,道,“我喝一口就不冷了。”说着,她打开酒壶眯着眼睛喝了一口。
见她喝的地方正是方才自己喝过的,冯柯不禁红了脸,又见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忙凑近一点拍了拍她的背。
棠宛月一张脸呛得通红,笑道,“真辣咳……咳咳。”
冯柯也跟着笑起来,道,“这是烈酒,当然比你们女子平日里喝的那些果酒烈了。”
棠宛月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小口,她努力咽下去,回味片刻后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见她又递给了自己,冯柯一向不是那等子扭捏的人,当即痛快地伸手接过痛饮了一口,又还给了她,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对饮起来,不多时,一壶酒便隐隐快见了底。
棠宛月甩了甩头,醉醺醺地开口道,“你喜欢京都吗?”
“喜欢啊,”冯柯傻笑道,“这里多好啊,风调雨顺样样都有!谁会不喜欢?”
“我就不喜欢!我讨厌这里……”
“既然讨厌,就走呗!”
“走?”
棠宛月转头看了看冯柯,突然撑地斜着身子凑道了冯柯眼前,她道,“你带我走吗?”
看着面前双颊绯红,离他仅有毫厘之隔的美人面孔,冯柯一颗心砰砰地跳起来,仅有的一点醉意也被吓没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后坐了坐,道,“我?”
见他退了一步,棠宛月急忙乘胜追击地又靠近了一点,结果不小心一头栽在了冯柯的胸膛之上,她愣了愣,随后点着头半哭半笑地道,“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冯柯瞬间浑身僵硬起来,远处的天色渐渐变暗,幸好林间的晚风吹散了他心中的悸动,他张口正想说话却见棠宛月一下子又坐了起来。
她规规矩矩地坐回原处,伸手指了指先前冯柯问过的塔似那处,似醉非醉地道,“我唯一的亲人就住在那里——福安寺,当今皇上的第七子,就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她转头对冯柯笑了笑,突然又快又低地说了句“居然是个傻子……”,而后她迅速起身,飞快地跑到了一旁拴在树桩旁的马儿身边,小孩子般举着手对冯柯得意地道,“快来!回家啦!”
冯柯边叹口气边笑起来,起身跑了过去,解开了缰绳牵着马与棠宛月一同往山下走去。
棠宛月撒欢儿似的跑了一阵,许是累了,突然吵着闹着要冯柯背。
她耍着酒疯道,“不走了不走了!你背我!”
说着,还可怜巴巴地盯着冯柯,抬起一只脚道,“疼——”
冯柯这回算是见识到了女子的可怕,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无可奈何地解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顺道把脸也遮住了,随后极听话地附身背起了她,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牵着马,极慢极慢地溜下了山。
谁知好不容易入了城,棠宛月却又不乐意了。
她扯着冯柯的耳朵道,“去酒坊!去酒坊!”
冯柯小声道,“嘘——去什么酒馆,回家!”
哪知棠宛月听了“回家”二字却更加激动起来,她挣扎着道,“不回不回!不要回去!不回去!”
眼看路人看他的眼神中已纷纷带上了“我瞧你身穿黑衣神态有异你莫不是人贩子吧”的意思,冯柯急忙傻笑了笑,侧头安抚着棠宛月道,“好、好!不回去不回去!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哈。哈。”
闻言,棠宛月立即止了动作,慢慢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冯柯把马栓在护国公府的转角街头处,带着棠宛月偷偷摸摸地从侧门进了府。
他轻轻地把棠宛月放到了床上,直觉得浑身脱力,一下子瘫坐在地,忍不住看着棠宛月道,“看着这么瘦,没想到竟是个实称的!”
棠宛月虽喝多了酒,脑袋更是晕乎乎的,但还是立刻回嘴道,“好啊,你说我胖!”
她微眯着眼睛,随手拉起冯柯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不依不饶地道,“你自己摸!我哪里胖了!”
饶是冯柯再如何不拘小节,这下也被吓得不轻,连忙抽回了手,红着脸连滚带爬地远离了床榻。
见他起身要走,棠宛月忙道,“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
“去拿酒吗?”
“嗯嗯嗯,”冯柯胡乱应付道,“是!”
“那快去吧!”棠宛月挥了挥手,翻了个身极其自然地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冯柯抽了抽嘴角,逃也似的出了门,他转过一个拐角,随手招了一个下人来,问道,“将军在吗?”
“在,”那下人低头道,“国公爷一直在府里照顾世子。”
“好,”冯柯点点头,刚要走却又道,“我的马拴在外头转角处,你去牵回来。”
军营中人少有不爱酒的,祁闫也不列外,府中的酒大部分都放在他的院子里。
冯柯七拐八拐转进了祁闫的院子,见几个屋子里都黑黢黢的没有烛光,当即放下心来,顺顺利利地进了藏酒的偏房。
谁知,他刚刚伸手拿起一壶女儿红,耳边就幽幽地响起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干嘛你?”
这一声差点把平日威风凛凛的冯小将军吓得魂归九天,他猛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谁、谁?”
酒缸后头,祁闫抬起一只手,粗声粗气地道,“本将军你都不、不、不认得了!”
得知是他,冯柯这才放下心来,他上前两步走到祁闫面前,惊呼道,“将军!您怎么喝这么多?”
祁闫咧嘴笑了笑,冲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道,“多什么呀多?想当初我在西南……”
“好了好了!知道您厉害!”冯柯忙打断了他,见他虽满身酒味,可地上也并没有多少酒壶,可知确实没喝多少,便道,“那您少喝些,早点回去吧。”
祁闫颔首,又道,“你小子过来干嘛?”
“哦!”冯柯指了指一旁的酒坛,“我来拿两坛酒。”
说完,耳边却突然又响起了一道幽幽女声!
“原来再这儿啊……”
那声音婉转温柔,带着些许的期盼和惊喜,却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阴森。
冯柯一个跳跃转身回头,鬼哭狼嚎地道,“啊——谁!谁!”
就见棠宛月莫名其妙地道,“啥?”
一侧半醉半醒地祁闫也道,“你鬼叫什么!”
冯柯这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翻着白眼道,“有猫,有猫。呵呵呵呵……”
祁闫疑惑地道,“是吗?刚刚明明……”
“喵——”
“这——”祁闫怒道,“这它喵是猫!?”
“是、是吧。哈、哈……”
冯柯讪笑着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他低头摆出一副恶狠狠地模样去看那罪魁祸首,企图能将她镇住。
却见她笑魇如花,极乖巧地张了口又道,“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