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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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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越站在窗边,身后是一黑一白两个鬼影,他们其实都淡得像烟,在阳光之下更显得不存在。WWW.Qb⑤、com

    叶清越抽泣着转过身来,“小黑,小白。”

    “你要想好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小黑与小白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她想好了,没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也许人生总要冒上无数次险,把对未来的期待放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只要他就是红线那一头的人便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嗯。”叶清越点点头。

    灵魂离开身体之后,现在又要像硬被塞进盒子里一样挤进去,这种感觉很奇特,她虽然曾经经历过一次,但还是很不习惯。

    她很想大叫一句--

    “我不要!”张来福猛然从床上坐起,硬是撞上了正坐她身边的谢木栋的下巴,两个人同时都痛得惨叫了一声。

    原本感人的有情人生死相隔终相会的苦情大戏码,变成了两个人痛得泪眼汪汪的悲剧恶搞版。

    “笨人,你怎么挨得那么近。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枉费你视诹圣贤书,顶着忠厚老实男人的闪闪发光大招牌。”张来福抱着头劈哩啪啦地骂。

    谢木栋什么话也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她的双肩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张来福伸出乎一边捶着他一边叫道:“喂喂,不要一上来就抱住我不放,我不记得我和你有这么亲密。”

    谢木栋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放开手,但不一会又马上把她抱住,“不行,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在茶山上一样。”

    “讨厌。”她任由他抱着,想不到木头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大少爷,老爷请你去前厅商量赛茶会的事。”门外忽传来家丁禀报声。

    “知道了。”谢木栋应了声,他放开了张来福,从桌子上端过一碗黑抹抹的液体,“你把葯喝了我再去。”

    天哪,这是中葯啊!那种又黑又苦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像现代的中葯一样做成胶囊呢?我可不可以后悔回到古代啊?张来福在心中哀叹道。

    “我不想喝。”

    “不行。”

    “我又没病。”

    “你一睡十几天,还说没有事?”

    她惊讶道:“我睡了那么久?”

    “对啊,我还在想你要再睡下去,连赛茶会都没法参加了。”

    “赛茶会要举行了吗?”

    “对啊。”谢木栋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小总管,赛茶会就在三天之后举行。”

    “三天后?!天哪!”张来福一掀被子就准备下床。

    身为一名最优秀的下人,此时此刻的她应该站在赛茶会的准备工作第一线,怎么能躺在床上扮柔弱呢?

    “你要做什么?”谢木栋拉住一醒来就变得活蹦乱跳的她。

    “去帮忙啊,我还是这个家的总管吧?”

    真是服了她了,彷佛她溺水又昏睡了十几天,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与其这样,我亲爱的大少爷,请你为我这个工作了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勤劳的小小总管再加一点工钱吧。”张来福眨眨圆圆的双眼,用可爱的语气说道。

    “张来福,你这是在向我撒娇吗?”发现她的另一面,谢木栋觉得很新奇,也许是知道了她真正的身分后,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些许改变。

    从前他是用对待一个敌人兼亲人的感觉来面对她,而现在,他完全是以一个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态度来面对她。

    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自然地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注意到,她那女性化的一面。

    比如,她其实眼睛不太好,有时候会瞇着眼睛看人,有时候又会故意将眼睛瞪得很大。

    怕热又怕冷,只有在春秋两季才会露出舒服的表情。

    喜欢漂亮的东西,但是舍不得花钱买,一年四季都只穿着仆人服。

    特别怕吃葯,每一次要喝葯时都会鬼叫一番。

    嘴巴特别厉害,他总是说不过她。

    小气、爱撒娇、一张利嘴让人难以招架,这些就是张来福的特点。仔细想一想,她到底有哪一点称得上可爱、讨人喜欢呢?

    他一点也想不出,什么三从四德、三贞九烈之类的规范,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还记得在华龙书院时,夫子讲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马上站起来反驳说:“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如果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走在一起,这两个女人中就有一个会是这个男人的师傅。女子如果是小人,那这个男子又怎么会让一个小人做自己的师傅?圣贤讲话为什么会自相矛盾呢?”听了她似是而非的理论,夫子当场气得罚她站在门外,不准进门听课。

    印象中的张来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想尽办法开脱,唯独那一次,她就是坚持己见。

    后来自己的亲妹妹也做过类似的事,让夫子差点在课堂上气得吐血。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笨,为什么就没想过,那时候一脸倔强站起来反驳夫子的,其实就是一个女孩子?

    “你好好休息吧,赛茶会的事就交给我了。”

    “可是从前都是我…”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软软的、烫烫的唇紧贴着她的,越来越热的体温让她的脑袋几乎停止了运作,这个吻和上次的不同,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炽热且急切的索求,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饼了很久,她才感觉到他勉强地离开了她,两人激烈的心跳才得以稍稍平复。

    “张来福。”谢木栋捧着她的脸,“在你跳到河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要死去了一般。我去救你的时候,心里想着,就算是个男人又怎么样?我敢在众人面前大声说,我喜欢张来福。”

    她低下头,安静地倚在他怀中,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中溢满了酸楚的感觉。

    人在太高兴的时候,会感到不知所措,她想起曾经在书中读过的这句话,觉得颇有道理。

    “大少爷,老爷在催你了,连表小姐也来了。”

    现实如同洪水一样撞进了这两人之间。

    闻言,谢木栋的心思全都涌向赛茶会的事,但是张来福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表小姐”这三个字上。

    表小姐啊,谢木栋的表妹,正为着能够亲上加亲而努力着,因为她家也是开茶庄的,所以在每年赛茶会时都会借故来谢府小住。

    其实张来福也很熟悉她,正因为熟悉,所以不得不把这位罗曼史中典型的女配角,摆到讨厌的情敌位置上。

    不过,她露出一个超级自信的微笑,这对于她来说下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罢了。

    表小姐,你就等着接招吧!——

    赛茶会是泉州一年一度例行的活动,各家茶庄摆出自家的新茶,再请专家来品评。

    这本来只是民间类似节庆的活动,不但是茶庄推销新茶的好时机,也是各地茶商来此选焙新茶的博览会。

    其实这种活动自唐朝开始,宋朝盛行于民间,那个时候称为斗茶,亦称之为茗战。本来是件极其风雅之事,席间文人墨客,清谈啜饮,也是人间一大乐事,可是由于今年要从泉州甄选出进贡给皇宫的贡茶,朝廷还特地派了礼部陈大人来监祭此事,泉州这场赛茶会不免带有剑拔弩张的竞争意味。

    于是城里所有茶庄皆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取北茶头衔,以闻香、看色、品味三个部分作为评比考量。

    赛茶会一般都订在清明过后不久,让各家茶庄有时间将清明前后采摘的茶叶烘干炒制成成品。

    新茶采摘之后,根据各地风土、茶叶特性不同,用蒸之、捣之、拍之、焙之、封之等各种办法来制做成茶。

    到了明代,炒青制茶法盛行,更有烘、晒等各式各样的制茶法,所制茶叶口味多样化,不但饮茶之风无比繁盛,甚至还远销至欧洲。

    最的茶只能用当天清晨阳光未出时,沾着露水采下来的嫩尖所制,这样的茶叶在开水冲泡过后,色绿香高,味道鲜醇,芽叶完整。

    只是各家制茶方法与茶叶都有些微不同,谁家的茶叶才担得起一词,能送入皇宫做为贡茶,便是各家茶庄争夺所在了——

    “大表哥。”娇嗲的声音出自身穿粉红色重纱长衫的粉嫩小泵娘口中。她头戴泉州琉璃坊进口的琉璃发坠,手摇秋意坊出产的手绘绢制扇,搧出来的风香喷喷的,那是法兰西国上个月才运来的玫瑰水的味道。

    呀,她擦的胭脂是应天府凝碧居出品的粉雾霜,那可是宫中贡品级别的东西。啧,这年纪不过二八的小丫头,光全身上下的行头大概就要上百两银子吧。

    苞在谢木栋身后的张来福,以总管的专业眼光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方十六,人称泉州一枝花的程家茶庄大小姐程罗衣。

    其实程大小姐在泉州城里也算是个名人,先不说她《女诫》、《女儿经》、《相夫教子论》读得滚瓜烂熟,她对茶叶的特有天分更让她去年荣获茶叶仙子的称号。

    而这样的大家闺秀、美丽才女、贤良淑德,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只能在礼教所允许的范围之内,将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含情脉脉地喊上一声“大表哥”。

    张来福在心中拚命地摇着头。可惜,这谢木栋是名草有主了,谁叫你来晚了一步呢。

    “姑父,姑母,这位就是人人称赞女扮男装、英勇护主、万死不辞、大难不死的那位张来福张姐姐吗?”程罗衣莲步轻移,一阵香风就这样飘啊飘地飘了过来。

    其实张来福很想大叫一句,别、别过来,您身上的玫瑰水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不过,这个时代的香水怎能要求太高,她只能暗自幻想自己掉到了香水槽里。

    “表小姐如此形容,在下实是惭愧,小埃不过是在做身为谢府总管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张来福微微躬身。

    “还总管哪,刚刚姑父、姑母还在说,要将张姑娘收为义女,到时候我见了木栋叫表哥,见了张姑娘就要叫一声表姐了。”体态婀娜的人儿往张来福与谢木栋中间一站,有点向她示威的意味。

    这个小泵娘可不简单,想是谢木栋这几逃谠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让府上的人们看出些端倪来,虽然大家未明说,但足以让这位自以为是谢家内定的媳妇人选焦躁不安了。

    张来福抬起头,迎向那对着她而来的凌厉目光。

    来吧,来吧,谁怕谁。想我读过五百本罗曼史,熟知女配角的一切伎俩,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哼!张来福眉毛一紧,大剌剌地回瞪着她。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让谁地在客厅上学金鱼比起眼睛大小来。

    一旁的谢木栋自然是不明白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正在踌躇着如何向父母亲说张来福的事情呢。

    令他感到安慰的是,爹娘对他的要求没有什么意见,答应了暂缓收张来福做干女儿之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谢老爷自从女儿离家出走,又在应天府和陈家小子不是冤家不聚头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论儿子喜欢的是谁,只要年轻人高兴就好。

    “夫人,我们先离开吧。”装作对客厅中的诡异气氛毫不知情,谢老爷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两位长辈一起离去,客厅中只留着三个年轻人。

    谢木栋不知所以,程罗衣银牙暗咬,只有张来福最轻松,她居然尽起下人本分,拿起茶壶为他们倒起茶。

    笔意忽视情敌举动,程罗衣别过脸看向谢木栋。“大表哥,我们程家茶庄这次前来参加茶会,带来的可是程家绝品--银山雪尖。大表哥,你要不要尝一下?”她知道表哥此时心思都在赛茶会上,故而说道。

    “表妹,关于茶会一事,我们谢程两家虽是亲戚,但大哥我也不会以此关系藉以打探你家内情。”谢木栋婉言谢绝她的好意。

    “表哥,反正我们将来、将来…”

    将来、将来怎样?!张来福在一旁对这位处在花痴状态中的大小姐挤眉弄眼。难道说,你现在就要自己来做这个媒不成?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所以说,表小姐您还是公私分明的好。”张来福插嘴道。

    “你一个下人,我和你少爷说话,你怎么能插嘴?!”程罗衣一脸不悦,转头便骂。

    张来福看着这张描绘精致的小脸,冷笑一声,“表小姐,且不说我是谢家的下人,不是你程家的,就说刚刚你还要认我这个下人做姐姐呢!”

    程罗衣一时气结,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鼻子一皱,眼中泪光乱闪,一脸梨花带泪的样子。

    “表哥,你看她欺负我。”

    谢木栋一睑无奈地看着她。这位表妹也算是从小就认识,打不得骂不得,可是她这种行为着实很困扰他。

    “罗衣,有件事我想要和你说清楚。”

    “我不听!”程罗衣不是笨蛋,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抢先转身就跑。

    看着程罗衣就这样跑了出去,张来福忍不住拍手称赞了一下,以退为进,妙招!这是个值得她费神的对手呢。

    “小埃,你可要相信我,我和她…”谢木栋拉住正在闭目养神的张来福。

    她微微一笑,睁开双眼看着面露紧张的谢木栋,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主动献上一吻。

    “我相信你,这个时代中我只相信你。”

    “你为什么这样说?”经历这次怪异昏睡事件之后,他对这位神秘的小总管总有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秘密!”她才不打算告诉他呢,免得因为事实过于惊世骇俗而让大家都吓傻了——

    赛茶会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虽然谢木栋以她的身体不好为由,不准她再工作,可张来福是个无事也能生点事的人,她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何况,还有程罗衣那位不可小看的劲敌。

    她抬脚往库房走去。

    听说山上茶庄的人连夜赶工才做出区区十斤茶花,现在她又有了新点子,准备和谢木栋好好商量一下。

    罢转到库房门口,就看到程罗衣正黏着谢木栋。

    正牌女朋友就该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好好捍卫一下自己的权利。

    “木栋,表小姐,好巧啊!你们又在一起。”她身形款款地走了过来,口气像是刚刚在厨房里打翻了一缸醋。

    “原来是张总管来了。表哥,我有事先走了。”程罗衣看了她一眼,马上宣告撤退。

    懂得避其锋芒,实在是不能小看呢。

    “我不是叫你休息吗?”谢木栋心无芥蒂地对着她笑了笑,又说道:“不是叫你别再穿这种仆人服吗?”

    “难道要我去穿那种长到拖地的衣裙?我可不想连路都不会走。”张来福摆摆手,嘟起嘴巴小声地说。

    从小到大,她就对这种繁复的衣服没感觉,小时候是穿牛仔裤过日子,来到这里,她就自然而然穿起了男装。

    就算是正在恋爱中的她,也不想换掉这种俐落的装扮,而得知她真正性别的老爷、夫人也给她极大的自由。

    “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谢木栋停下手上的工作,在这种最忙碌的时候,她不会无事来打搅他的。

    “是这样的。”张来福将她昨晚在房里奋斗了很久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什么?”他拿过那张宣纸,看着纸上奇形怪状的线条。

    “你看不出来吗?”她很是焦急地问了一句。

    “看不出来。”老实人说老实话。

    “真的看不出来?”

    “的确看不出来。”

    “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张来福的声音已经隐隐带着一点哭腔了。她昨晚为了想这些,差点通宵没睡,可是这个人根本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都没有。就算她自认毫无绘画天赋,但是他怎么能一点也看不出?

    “请运用一下你的想象力,再看一遍。”她不死心地引导着这块大木头。

    “三团麻线?”谢木栋不确定地问道。

    张来福一把拿过那张纸,气急败坏地喊,“什么三团麻线,这是我新画的设计图!”

    “设计图?!”他看着这个不时说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的人。

    这又是什么东东啊?——

    北宋家与政治家范仲淹曾为斗茶一事写下《和章岷斗茶歌》,其中有这样一段--

    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

    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

    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

    其中最为众人称道的便是后面这两句,将饮茶一事提高到如此境界,也可以从旁得知那时的人是多么的热爱茶道。

    宋朝时,无论民间或宫廷所喜的都是经过许多手续所制成的茶饼,这种饮茶之风经过元朝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以散茶为主的清饮之风。

    到明代初期,洪武二十四年九月,明太祖朱元璋下诏废团(饼)茶,改贡叶茶入宫。至此,叶茶成为今后茶道的主流已成定局。

    饼茶虽然没落了,但是斗茶一事还在各家茶庄中广为流传着,只是在泉州斗改成了赛,一字之改,便让其中的斗争之气少了很多。

    可这一次的赛茶会,各路人马都对贡茶头衔誓在必得,所以空气里不但飘散着茶叶的清香之气,紧张的气氛更是充满了整个泉州。

    有些财大势大的茶庄不但一早就赶到了泉州,包下整间客店,还派人在门口守着,就怕自家最新的春茶的秘密被人偷了去。

    谢木栋也不敢怠慢,明天就是赛茶会正式开始的第一天,身为泉州茶商商会的一员,还要负责一些准备事宜,所以他更是增派人手看守库房,以免那崔家又打什么鬼主意。

    是夜,张来福坐在自己的房中,无聊得都快要发霉了。

    那位情敌程罗衣已不能给她带来乐趣,无论她要什么手段,就算是把自己脱光了躺在谢木栋床上,她也只会说上一句--

    “太老套了。”

    唉,当个不管事的总管,日子实在是好无趣啊。

    算了,去走一走吧,今晚月色撩人,也许会有什么奇遇。

    想着,张来福便举步踏出房门,走到花园时,忽见人影一闪。

    什么人在鬼鬼祟祟的?

    虽然看不清楚,但那股子浓郁的玫瑰香味却昭示了此人的身分。

    难道说程罗衣其实也想暗中一窥谢家的茶叶?嗯,这不无可能,因为她在数度示好未果的情况下,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张来福轻手轻脚地跟在她后面,只见程罗衣摸到了谢木栋的房外,趁着四下无人,便溜了进去。

    张来福就站在屋外等她出来。

    然等等,再等等,就是不见人出来。

    “谢木栋现在人还在商会,程罗衣在里面做什么呢?”张来福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说,程罗衣终于使出女配角终极招数了吗?

    她马上从草丛中站起来,向着屋内前进——

    程罗衣此时正躺在谢木栋的床上,她本来是想脱了衣服的,然而实在是难为情,最后还是和衣而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在到谢府之前,她对谢木栋的感情并没有深厚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只是看到大表哥喜欢的姑娘,居然就是那个每年都要见一次面的张来福时,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复。

    张来福不是从小到大都扮成男人的吗?

    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坐莫动膝,话莫高深这几样女子必备的行为准则,她做到哪一点了?

    从小在自己心中便是十全十美男子汉的大表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从前她每年前来,大表哥对她客气之外总有着一分亲近,可是现在,他连眼睛都难得放在她身上了。

    不甘心,越想越不甘心。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从这个女人手中抢回大表哥,她不能放心地将大表哥交给她。

    虽然这个法子是难为情了点、卑鄙了点,但是身边的人都说这是最有用的一招,特别是像大表哥这样忠厚老实的人,绝对会顾忌到她的名声而娶她的。

    突然,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是大表哥吗?

    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床里边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希望此时自己没有躺在这张床上,心里好害怕,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

    一只手摸了过来,摸摸她的脸,然后又拉她的衣服,还往她衣服里钻了进去。

    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她只是想躲在这,造成她与大表哥共处一夜的假象。

    因为有人和她说今天会将大表哥灌醉,让他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可那只手的行为越来越下流,简直就是不可容忍。

    “大表哥,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程罗衣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然后怔住。

    “没有想到不是你的错哟,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嘛。”张来福嘿嘿一笑,对着自己的情敌说道。

    “你、你…”程罗衣看着她还放在自己衣襟里的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好想尖叫啊!

    正在提气准备尖叫的时候,有人叫得比她更大声。

    “不得了了,走火了,库房走火了。”

    张来福和程罗衣皆是一愣,同时啊了一声地跳下床。

    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打开房门就往库房跑。

    程罗衣一边跑还一边哭,“我的银山雪尖怎么办啊?”

    张来福猛然一个转身一把抓住她,“程罗衣,现在只是走火了,你不能自乱阵脚!”

    程罗衣打了个机伶。这个女孩与她平时接触到的所有姑娘家都不一样,那样的调皮,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又如此的自信,眼睛闪亮闪亮的,浑身散发出一股不输男子的光芒。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大表哥为什么会那样死心塌地的喜欢她——

    这场大火在张来福的指挥之下,总算是没有延烧到府里其他地方,可库房还是被毁掉了。

    到处都是火神肆虐过后的痕迹,地板上全是黑灰和碎片,空气里还有着茶叶被烧焦后特有的味道。

    程罗衣原本在救火过程中一直都保持着程家大小姐坚强的一面,可是火熄灭后,她一想到自己带来那些最好的茶叶皆付之一炬,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就缓缓地流了下来,在满是黑灰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

    “张…张…”她看着站在身边一脸凝重的张来福,哭得口齿不清。

    “你可以叫我小埃。”张来福伸手拉住她,这位表妹情敌其实还是十分可爱。只是他们历经无数辛苦,差一点赔上自己一条小命的茶花却被这一把火烧个精光,怎叫她不气愤。

    “禀告总管,我们找到起火的火源了。”

    张来福接过那一块已成木炭的木头,这本是一段房梁。她闻了闻,沉声道:“这是火油的味道,是有人纵火。”

    “会是何人这样恶毒?”程罗衣在一边恨声说。

    “除了那个崔家还会有谁?”

    两人马上回过头去看说话的人,是谢木栋。

    只见他一脸沉郁,眉头紧锁。“你们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罗衣,我倒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程罗衣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有人给她出主意,会帮她灌醉大表哥,然后要她摸上他的床。可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家的总管啊!而谢家库房的位置,也是自己在和总管闲聊时无意中提到的。

    “今日商会府上总管强留我饮酒,而且在酒中放了蒙汗葯,显然崔二不甘心他的失败,将我有新制茶方法的风声放了出去,利用别人的贪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大表哥,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程家做的?!”程罗衣一时之间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沉重的事实。

    “罗衣,你也不用太自责,也许是府上总管被人收买了也不一定,不过,现在这样…”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我…”如果不是自己心怀不轨,也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程罗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管这件事与我们程家有没有关系,我都要退出这次的赛茶会!”

    “罗衣!”

    “表小姐!”

    “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只是现在,就算我不参加,你们的茶叶也…”程罗衣难过的低下头去。她想起今天下午总管来找自己,说起大表哥爱上了女扮男装的谢府总管这件事,她怎么就那么糊涂,一气之下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这下可好,自己的茶叶被烧了倒是其次,遗害他们辛苦了那么久才研发出来的茶花也毁了。

    “罗衣,你不必太过自责,我有办法应付明天的赛茶会。”谢木栋双目炯炯自信有神。

    张来福与程罗衣两人闻言皆一脸的惊愕。茶叶都被烧光了,他用什么去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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