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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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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没说都是你的错,我是说,你不能全怪我!我会去逛街买东西,还不是因为你都不在家,没人陪我,所以……”

    “我是去工作!去赚钱!”

    “我知道啊,所以我也很忍耐,只是偶尔去逛街有什么关系?”

    “但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又是衣服,又是鞋子,还有名牌包包,还有——这是什么?”

    “是送给你的袖扣,你喜欢吗?”她兴致勃勃地展示。/WwW.QΒ5、cOM“还有领带夹、皮带、皮鞋——”

    “汪语臻!”他怒吼。

    “是。”她仰起甜美的脸蛋,朝他绽开灿美的笑,圆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

    她到底明不明白,他是真的很生气?

    他百般无奈,清锐的眸光扫过散落一地的纸盒,每一样她随手买下的东西,可能都要花去他几个礼拜的薪水。

    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上班族,公司派他到上海,是提供了食宿津贴,但也只够他们两个小夫妻窝在一间老旧的公寓。

    他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为他不惜反抗家人,与他私奔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住狭窄的空间、吃粗糙的料理,对她而言,生活不啻是从云端坠落凡尘,的确委屈。

    再加上他忙于工作,没空多陪伴她,她难免感到寂寞,借着逛街购物打发时间也无可厚非。

    但她,就不能考量他的经济实力吗?一出手就是顶级名牌,他怎么付得起?

    “这些都拿去退吧!”他不能阻止她购物,至少可以拒绝她特意买给他的礼物。“我不需要。”

    “为什么?”她颦眉。“人家是为你买的,你每天都只有那两、三套西装轮流换,不觉得难过吗?领带也只有几条,领夹都是廉价品,皮鞋也是——”

    “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他焦躁地打断她。“我只是最基层的业务员,不需要穿太好。”

    “可是人家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语臻,算我拜托你,你去把这些都退了好吗?”

    “我知道,你担心没钱付对吧?”她眨眨眼,笑眯眯地掏出一张金融卡。“你看这是什么?”

    他皱眉。

    “这是我妈帮我办的,她说从这个月开始,她会固定汇钱给我——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很有钱了!”

    他闻言,倒怞口气,不可思议地瞪视妻子快乐的娇颜。

    她搞什么?居然跟家里伸手要钱?

    “呵呵,你很惊讶吧?”她误解了他的震惊。“其实我也是,本来我想我偷偷跟你结婚,我家人一定都气到不理我了,可我妈说,她舍不得看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头,所以……”

    “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他咬牙,一字一句从齿缝掷落。

    “我知道,我妈不是那意思,她是怕我过得不好……”

    “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凄惨吗?既然这样,你回台湾好了!”

    “袁少齐,你很无聊耶!”她也恼了,提高声调。“我有说我过得不好吗?有说我想回台湾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听我说完话?”

    “那你答应我,别再跟你家里拿钱。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一切开销都由我负责。”

    “我知道,你有你大男人的自尊要顾,可我不懂,明明可以让生活好过一些,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

    “你觉得很勉强吗?你决定嫁给我的时候,不就知道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所以啦,我们就让我妈帮个小忙——”

    “不准!”

    “袁少齐,你这人脾气真的很拗耶!你凭什么不准啦?”

    “凭我是你的丈夫——”

    凭他,是她的丈夫。

    与她成婚时,他便痛下决心,这辈子要竭尽一切所能保护她、给她幸福、供她优渥的生活。

    他会用美满的婚姻,弥补她失去的亲情。

    他会证明给她的家人看,他袁少齐配得起他们家宝贝女儿,从他们手中抢来的明珠,他会用心呵护……

    当年的他,不曾怀疑自己做不到……

    袁少齐陰郁地收回思绪,右手下意识的抚上额角。

    那里有个小小的伤痕,是汪语臻的父亲赏给他的,最深刻的印记。

    那天,汪夫父命令他过去,当面挖苦他,指控他妄想攀龙附凤。

    “我查过你的底了,死小子,你爸只不过是个建筑工人,你妈跟人跑了,你念中学的时候老是逃学打架,进出警局,还曾经被送进少年辅育院——就凭你这种出身背景,想高攀我们家语臻?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别痴心妄想了!”

    一连串叫嚣怒吼后,汪父连甩他几个耳光,最后还用高尔夫球杆敲他的头。

    至今他仍深深记得,那种近乎绝望的羞辱感。他到医院缝了好几针,伤口缝合了,心却裂开一道。

    他考虑过放弃,试着说服自己告别这段无望的爱情。他对她提出分手,反倒是她一直死缠着他,坚决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因为爱已经太深、太狂,他们都对彼此难分难舍终于不顾一切地私奔。

    或许,是他们错了。

    或许爱情,终究敌不过现实,只怪他们当年太年轻,让爱的轻烟迷了眼……

    “在想什么?”刘晓宣娇声问,递一杯香槟给他。“干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

    袁少齐没回答,接过香槟,举杯与她的酒杯轻轻一撞,默默啜饮。

    “其实你舞跳得不差嘛,你说你从来不跟人跳舞,我还以为你真的完全不会跳呢……”刘晓宣仰起嫣红的脸蛋,凝睇他的眼眸明显流露爱意。

    袁少齐淡漠的承接她目光,胸海平静无涛。他不是感受不到这位娇娇富家女对他的迷恋,只是从很久以前,他便发现自己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深切地爱一个人了,他的心已枯萎,了无生气。

    “我该走了。”他将空酒杯交给刘家的佣人。“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是啊。是挺晚了。”刘晓宣可惜地瞥了眼腕表,已过午夜,虽然对她而言才正是狂欢的时候,但她很清楚,他是个生活规律严谨的男人,一向不喜无谓的应酬,他肯出席她的生日宴,已经算给她面子了。“好吧,你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嗯。”他点点头,正欲转身,她忽然扬声唤他。

    “你的袖扣。”她凑过来,替他调整歪斜的黑水晶袖扣,两人亲密的姿影恰恰落入汪语臻眼里。

    什么时候他开始懂得别袖扣子?记得她以前送他时,他还严词拒绝,说自己不需要这些累赘的装饰品。

    他真的变了。

    汪语臻伫立角落,出神地观察前夫。现在的他,不再是当年毛躁飞扬的小伙子了,他懂得打扮,穿着有品位,全身上下透着俊酷有型的雅痞味。

    只看一眼,便知他与昔日不同了,已是个事业有成的熟男,而且是个十足的魅力发电机。

    她敢肯定,今晚宴会的名媛淑女有一半以上注意到他,暗暗留心,若不是碍于他是宴会女主角的男伴,恐怕早就在他身边翩翩围绕。

    从前,她总是夸耀只有自己能够慧眼识英雄,如今,英雄已立下丰功伟绩,名闻遐迩。

    他不再是专属于她的男人,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手指的伤处,蓦地窜过一阵锐利的怞痛,她缓缓私下OK绷,将红肿的指尖含进嘴里。

    很痛,痛到好似连心也揪紧,胸口郁结。

    她收回流连的眸光,拾起皮包,来到豪宅门口,户外仍绵绵飘雨,空气沁凉。

    “小姐,你有开车吗?”门房殷勤地过来探问。

    她摇摇头。“我想……应该没有公车了吧?”

    “你要坐公车?”门房一愣。“可是最后一班车已经过了喔。”

    “这样啊。”果然如此。“那我叫车好了。”

    “我帮你叫。”门房拿起手机,一面友善的提议。“小姐要不要在屋内等?等车子来了我再通知你。”

    “不用了。”她不想在屋内看他跟别的女人亲热相处。“我在这边等就好。”

    “那好吧。”门房打电话叫车。

    她静静地在一旁等,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声不响地落定她身旁。

    “没人来接你吗?”

    她神经线拉紧,屏着呼吸扬起眸,望向前夫无表情的脸庞。“我叫计程车。”

    他扬眉。“你以前不是说,超过晚上十点,你家人就不准你单独坐计程车吗?为什么不请司机来接你?”

    不用他管吧?

    她不悦地睨他一眼。“我都三十的人了,一个人坐车回家也没什么。”

    袁少齐撇撇嘴,不置可否。门房替他将车子开过来,他瞥望前妻一眼,见她双手拢了拢薄薄的披肩,似是颇有寒意,一股不知哪来的冲动油然而生,不禁粗声扬嗓。

    “坐我的车吧!”

    “什么?”她愣住。

    “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地命令。“上车!”

    密闭的车厢,关着两颗躁动的心。

    汪语臻直视车窗前方,雨刷规律地左右摆动,车灯朦胧地映亮弯曲的山路,声声雨响落在耳畔。

    她看着、听着,却什么也看不进眼里、什么也听不进耳里。

    她的感官敏锐,感觉到的却是身旁的男人形体,他身上男性的气味,以及他曹驾坐车的洒脱姿态。

    她只感觉得到他——

    可恶!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忽然打破僵凝的空气。

    他有必要知道吗?她深吸口气。“很好啊。”

    “你的家人呢?”

    “他们……都很好。”她差点因说谎咬破舌头。“你呢?”

    “就像你看见的,我回台湾工作了。”

    “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去世了,我妈跟再婚的男人应该过的还不错。”

    “所以你都没跟她联络吗?”她探问,不觉放柔了声调。袁少齐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是父亲一手带大的,跟母亲感情很生疏。

    “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打个电话问候吧。”他淡淡回应。

    她回斜星眸偷觑他。“所以她应该知道你回台湾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高就?”

    “你有兴趣?”反问的语气听起来蕴着几分刻薄。

    是他先问的好吗?她懊恼地咬唇。“无所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叽——

    车胎在山路上滑出尖锐的声音,车体一阵剧烈的加速后又减速,汪语臻防备不及,上半身因反作用力前后震荡,她连忙伸出双手撑住,稳住重心。

    “拜托你开车小心一点好吗?”她不满地瞪他。

    他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

    她看着他漠然的脸庞,心头扬起怒火。“你是故意的,对吧?”

    “只是意外。”他声称。“我还不太习惯台湾的路况。”

    才怪!他根本是故意整她的。

    她咬牙,极力忍住满腔郁恼。这显然是一场男女战争的开端,若是她失去冷静,就只能落得惨败的下场。

    “袁少齐,你变了。”她选择迂回进攻。

    他轻哼。“七年了,谁能不变?”

    “没错,但一般人经过岁月磨练,是变得更成熟、更稳重,而你却是……变幼稚了。”

    他闻言,倏地转头,凌锐的眸刀砍向她。“我幼稚?”

    “对,你幼稚。”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我们的婚姻是很失败,当年也是不欢而散,但都已经过了七年,有天大的怨气也该化解了,不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见了面,客客气气地跟对方寒暄几句,关心一下彼此的近况?”

    他一勾唇,似笑非笑。“我刚才不就是在问候你的近况?”

    也对。她一窒。“可你不用摆出那种别扭的态度!”

    剑眉冷冷一挑。“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必故意嘲谑她,不必当着她的面像刘晓宣邀舞,不必玩紧急加速又刹车这一招。

    他不必一下体贴地为她拾起磁盘碎片,一下又对她冷漠以待。

    他不必这样……搅乱她的心。

    汪语臻怅然,寻思至此,惊觉不是他态度太嚣张,而是她自己太把持不知理智,才会轻易被他的言语及行动所迷惑。

    不是他幼稚,是她太在乎,太六神无主。

    “我下车好了。”她幽幽低语。她必须离开他,逾远愈好。

    他拧眉。“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让我下车。”她清脆地重复。“我不想在车上跟你吵架。”

    “你疯了吗?”他瞪她。“这是半山腰,又下雨,你根本叫不到计程车。”

    “那也是我的事。”她反驳。“如果不是你硬要拉我上你的车,车行早就派车来接我了。”

    他紧盯她,湛眸因怒意而酌亮。“汪语臻,你才幼稚!七年了,难道你一点都没长大吗?还是跟以前一样任**闹脾气!”

    这就是他眼中的她吗?任**闹脾气?

    牵引着掐握掌心,胸口阵阵揪疼——她真没用,这男人才讲两句话她就难受成这样。“就算我任性好了,那你放我下车可以吗?”

    他倒怞口气,两秒后,紧急刹车。“好,你要下车就下吧!别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谢谢。”她毫不犹豫开门下车,撑开透明伞,站在路边。

    他森冽地瞪她一眼,踩下油门,加速离开,车轮溅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泼向她,湿了她裙摆。

    好冷。汪语臻伸手收拢披肩。

    身子冷,心更冷,她撑着伞,独自走在陰暗寂静的山路上,前方的曲折放佛永远没有尽头。

    她走着,脑海一幕幕地轮转过往的回忆,酸甜苦辣,令她忽悲忽喜,心情跌宕起伏。

    她一直以为,经过时间的消磨,她早就淡忘了与他的点点滴滴,早就放了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如今乍然重逢,她才恍然领悟,心中的那个缠结,始终没有解开。

    她还是在意他,他依然拥有左右她情绪的神秘力量……

    一辆银白色的跑车迎面驶来,朝她鸣响两声清脆的喇叭。

    她凝神,讶异地望着跑车在她身旁停定,车窗降下,探出一张英俊爽朗的男性脸孔。

    “语臻,幸好拦截到你了,上车吧!”

    她又惊又喜,开门坐进车厢。“睿安,你怎么会来?”

    “我猜你一定会工作到很晚,搭不到公车,没想到你连计程车也不叫,居然选择走路下山。你这女人,小气也过了头吧?”他笑谑。“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山路很危险的。”

    “我知道啊。”她轻叹。她也是不得已。只是对她而言,待在那个能轻易牵动她情感的男人身旁,更危险。“谢谢你来接我。”

    “说什么谢?好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蔡睿安言笑开朗,瞬间温暖了汪语臻冰冷的心房。

    她感激地对他微笑。

    “快系好安全带,我们下山喽。”他叮咛。

    “嗯。”她顺从地点头。

    车子重新发动,流畅地过弯,直到车尾的灯线远远逸去了,另一辆熄灯安静地躲在路旁的深蓝色轿车方缓缓采出车头。

    车厢里,一个男人身姿僵硬地坐着,湛眸锐利地盯着前方,双手紧扣方向盘,两枚黑水晶袖口在深沉无边的夜色下,低调地相互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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