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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已经黑压压跪倒了一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身上还带了几道刀伤。还有军士在不停将尸首搬来,等待验明正身。为首那名将军脸色在火光下闪烁,看不清表情。
黑甲将军从后院走出,向为首的将军微揖一礼,站入军中。
为首将军看着跪在院中的身影,从身后军士手中拿过火把,目光冰冷不带感情,冷肃声音响起。
“云棱通敌叛国,已被镇南将军制服收押,依我灵国律法,叛国者,诛杀全族。”
“不可能!”
云夫人跪于人群中央,乱发蒙面,喝道:“石肖,你休要胡说,我夫君为国征战多年,九死一生,我云家为国战死者不计其数,都是死在与梁国交战之中,我夫君与他们不共戴天,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这就不由你说了算了,云夫人。”石肖冷肃声音响起:“镇北将军亲笔书信就在陛下手中,已经确认是云棱字迹无误,更何况,云棱自视甚高,拥兵自重。如今新君继位,云将军怕是忧惧陛下因此计较于他,如此,谋反也是在情理之中。”
“好了,不必多说,”石肖挥手示意众军:“将云府中彻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将府中所有尸首全搬过来,验明正身。”
“对了,云夫人,”石肖话音一转。俯身皱眉问道:“听说罪将云棱有一子一女,不知……”
“现在何处?”
云夫人恨恨盯着石肖身后的黑甲将军道:“夙儿不知所踪,清儿已经死了,就是死在你们手上,你不去问他们,反而来问我?”
“哦?”石肖微怔,看向身后的黑甲将领曹横,问道:“云棱直系亲属乃朝廷重犯,谁允许你私自处死她的?”
“将军,刚才两名女子在后院处逃窜,末将手下怕二人逃走,就拔刀砍杀了一个,在下实在不知其是云棱之女。”曹横解释道。
“尸首何处?”
曹横走向一旁摆放整齐的尸首之间,举刀指向一女子尸首。石肖蹲下身,铁甲碰撞声清脆,左手接过曹横手中火把,右手持刀鞘拨开女子散乱长发。
“的确是云家云清无误。”石肖点头,收回刀鞘,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惋惜:“可惜了,如此美人,竟然是叛逆之女。”
“听令,”石肖起身,将手中火把扔给曹横。面向御林军。“搜查整个云府,掘地三尺,也要把叛将之子找出来!”
院中军士领命,散开彻查前院后院各个房屋,一道道房门被踹开。一时间破门而入声嘈杂,有几个躲在床下,衣柜中的人,衣衫不整,都被拉到院中跪下。
云夙在柴堆中,紧闭双眼,不敢出声,听到靴声在前院中响起,而后逐渐接近,有几名军士于院中央站定,一名身形略微高大的军士挥手示意。
“分头搜。”
几名军士点头,分散向后院各处,高大军士转头看到柴房禁闭的房门,举火缓缓走近。
云夙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慌张将手紧紧咬在嘴里,不敢出声。耳听得有一个脚步声在门前站定,而后一脚将柴房踹开。
云夙下意识牙齿一紧,手上多了几个清晰的血痕。
高大军士进门,拔刀呛啷出鞘,云夙透过柴堆缝隙看向外面,看到那名军士左手持火,右手执刀,四处观察,脚下踩碎几个细小的柴棒。
云夙大气都不敢喘,看着那军靴一步一步缓缓接近,近到连火把毕剥声音都清晰可闻。
那名军士举火凑近柴堆,长刀轻拨柴草,似乎在仔细观察。
云夙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闭紧双眼,脸上满是绝望。
军士拨柴草的刀尖微微一顿,火光照耀着长刀,刀面光滑雪亮。
他并没有看刀,而是看向柴堆下方。
一抹白色衣角。
视线上移,火把凑近柴堆,隐约可见柴堆交错的缝隙中一点点的脸。
军士脸色犹疑不定,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收刀归鞘。
呛啷声吓的云夙一惊,他听到了那一声叹息。
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但为什么…
云夙满怀不解。
那名军士将拨开的柴草重新放在柴堆上,伸手在某个地方按了按,像是将什么东西塞进柴堆里。
是那一角衣服。
随后起身推门而出,出去后转身合上屋门。站在院中和已经搜查完毕的两名军士一起。
火光照耀他的脸,表情是毫无异常的肃静,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他叫许刚,三年前曾是北军的一员。
那一年灵梁两国大战,他在云字旗下披坚执锐,多次亲眼见到那名将军,阵前是何等的勇猛。
那年,他随将军征战,每每将军纵马旗下,身先士卒,他在军阵之中,与同袍跟随着那名如旗帜一般信仰的将军,破阵杀敌,手中长刀斩落无数首级。
即使后来选入御林军,他离开了战场,也总是怀念起那时的军旅生涯。
京城中的安逸,总是让他很不习惯。
他无数次梦回吹角连营,醒来时总是惆怅看着深红的宫苑门墙发呆。
但这并不是他今夜所作所为的原因。
更因为那年的一次战役,云棱率军进攻,不料却遭到埋伏,梁国大获全胜,灵国草草撤退,去时三千大军,最后狼狈逃出生天的,加上主将云棱,就只剩下十三人。
其实,本应该是十二人。
如果将军没有在生死之际拉出腿部中箭的他的话。
那一年将军扔下长枪,亲手从死人堆里拉出哀嚎的他,拉他一同上马,背后,是梁国几百骑的追杀。
仓皇逃出十余里地,原本的三十骑在摆脱梁军追杀中死死伤伤,最后就只剩下了十三人。
回营后,他在床上躺了五天,将军却整整躺了半个月。将军背后中了数箭,奄奄一息,所幸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命。
那一年,他本该成为战场上一具冰冷的尸骨,埋骨荒草,是将军,救回了他的一条命。
在接到命令的一刻,他脑中惊愕。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叛国通敌?他不明白。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在今夜,他还是决定将这条命,这个恩情,还给将军。
不管将军是否真的通敌。
哪怕他今夜所为是包庇叛逆,引火上身。许刚心想。
大不了一死。也算偿还了当年恩情。
这条命,本就是将军救下来的。
光影闪烁,火把哔剥声中,许刚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