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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火把通明,石肖拄刀而立。
不时有躲藏在床下,柜子里的人被发现后揪了出来,推推搡搡押出门去。
许刚与几名御林军从后院走出,将几名藏匿于花草假山中的人压到石肖前。
石肖微眯双眼,看向惶恐跪伏到面前的几人。这些人大多都是闻声躲起来的仆役。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惊恐。
石肖扶刀蹲下,身旁御林军将火把凑近几人脸庞,好让将军看的更清楚。
石肖视线扫过几人,似乎没有满意的结果,起身向御林军挥手道:“押过去。”
御林军将几人推搡入跪在地上的人群之中。
石肖沉吟,向众军士问道:“可有人见到云夙?”
御林军众人相顾,揖礼齐回道:“未曾。”
石肖沉思,而后缓步走到云府众人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肃声道:“谁知道云府小少爷云夙现在何处?”
跪在地上的仆役丫鬟低头更深,断续道没有,石肖眼见得跪在人群靠前的云夫人低着头,身躯微微颤抖,心中略一沉吟,说道:“云棱叛国,按律当斩首示众,如今被收压于军中等候发落,灵国国法你们应当知晓,一人叛国,满门株连,全族皆以叛国罪论处。”
院中众人听得此言,哭声喊冤声一片,石肖皱眉,冷喝道:“安静!”
“如今叛将之子云夙就躲藏在云府,如果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可以禀明本将,本将免其死罪。”
云夫人闻听此言,霍然抬头,怒瞪石肖道:“石肖,你无耻!”
石肖眼皮微耷,斜睨一眼云夫人,抬眼看向众人重申道:“或者,有人知道云夙踪迹的,告诉本将,也可免其一死。”
几名仆人低头神色晦暗不明,眼神互相瞟动,看向左右之人,人群靠后处一名壮硕仆役咬咬牙,猛然直起身体,抬头向石肖道:“大人,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后院!”
云夫人转头看向那人,咬牙怒道:“云中,你!”说着就要起身冲过去。
石肖挥手示意御林军将云夫人按倒在地面,而后招手向云中方向。
几名御林军将云中拉出人群,按到石肖面前。
“大人。”云中惶恐低头道。
“抬起头,”石肖俯身低头,凑近云中说道,“刚才你说,云夙在哪里?”
云中战战兢兢,抬头指向后院方向,说道:“小人今日值夜,听到前院子里有动静,就跑过去看,然后听大人说老爷叛国治罪了,要捉拿全府人,小人就慌乱找个房屋躲了起来,关门时,看到夫人。。夫人她拉着少爷混在人群里向后院跑去了。”
“嗯,”石肖点头问道:“可知后院何处?”
“这,”云中支支吾吾:“这之后小人害怕,就匆匆躲在桌子下,没敢出来。没有看到了。”
“果真如此?”石肖起身,眯眼俯视云中。
云中惶恐叩拜,口中说道:“小人之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
石肖打量云中片刻,手指轻叩刀柄,回身问道:“后院何人搜查?”
许刚与几名军士相视一眼,一同上前揖首道:“禀将军,后院是我等搜查。”
石肖转头问道:“可有发现?”
许刚回道:“我等搜遍整个后院,只找到了几名仆役,却并未发现云小少爷踪迹。”
“确定搜查遍了吗?”石肖轻叩刀柄的手指停下,眯眼道:“抬头回话。”
许刚抬头直视石肖:“禀将军,属下搜查遍整个后院,确认不曾发现云夙。”
石肖看着许刚眼睛,良久,脸上严肃面容微缓,点头说道:“许刚你办事,本将还是放心的。”
许刚心底松了口气。
“曹横何在?”石肖问道。
“末将在。”曹横上前躬身应道。
“后门处可是你手下军士在把守?”
曹横沉声道:“禀将军,正是末将手下把守,寸步未离。”
“果真寸步未离?”
“正是。”
“将你手下叫来。”石肖淡然说道。
曹横领命,手扶腰间长刀,向后院而去。
柴房里,云夙躲藏在柴草中,耳听得军靴声踏踏,越来越近,云夙心中一凉,莫非。。
是刚才走掉的那名士兵,意识到了不对劲,回来再次搜查了吗?
云夙浑身战战兢兢,然而此时也不敢乱动,如果发出动静太大,即使那人并不是重回柴房搜寻,也能听到声音,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默默祈祷。
军靴声越来越近,云夙身体随着踏踏声音走近,一点一点绷紧。云夙瞪大眼睛,心中正惶恐,却又听到声音又一点点变远。
云夙长出一口气,身体也缓缓放松。
后门处,曹横执刀问门口军士:“刚才有没有人从后门出去?”
军士行礼道:“禀将军,没有。”
曹横点头道:“林环留下,你们,跟我过来。”随即转身快步离去,几名军士紧紧跟上。
几人走后,后院寂静无声,一秒,两秒,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传来,极其轻微,如果不仔细站在近处听,根本听不到。
云夙拨开柴草,蹑手蹑脚出来,轻轻拍了拍身上尘土,走到门前偷偷打开一点点,向外看去。
门外,只有灯火闪烁,院中几处血迹斑斑,云夙偷偷开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云夙四顾无人,蹑手蹑脚走了出门。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如果刚才那名士兵折返回来,自己恐怕难以躲过。
云夙思量至此,忽然想到一处,转头向后院假山看去。
云夙年幼时,经常在后院玩耍,发现过假山后有个暗洞,极其隐蔽,洞口处十分狭窄,杂草丛生,乱石堆积,云夙年幼时与家丁捉迷藏时就经常躲在这里,从未被发现过。
有一次,云夙等了太久,竟然在里面睡着了,小少爷不见了,这可急坏了云将军和夫人,云夙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洞中爬了出来。
云夙鬼鬼祟祟,打算人不知鬼不觉地溜回自己卧房时,迎面撞上了顶着黑眼圈的云棱和云夫人。云夙看着滑稽异常的父母,没忍住笑了出来。
当然,那一整天,云夙都被迫饿着肚子,抄完了一整篇兵书。
身后,是拿着竹尺的云夫人。
只记得那日自己写到深夜,又饿又困,眼前模糊一片,字迹也歪歪扭扭难以辨认,不知写到何时,终于招架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卧房床上,窗外已日上三竿。
只记得昏昏沉沉中,一双手将自己稳稳抱起,走到卧房轻轻放在床上,耳边断断续续,模糊听到母亲的嗔怪声,像是在责怪父亲。
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回忆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云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只是,此时此刻也并不是哭的时候,云夙擦干眼泪,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血迹,蹑手蹑脚走到假山旁,在杂草堆中细细观察,在某个杂草密集处轻轻一顿,用力将杂草堆里一块稍大的石头搬开,石头下面,露出一个隐蔽极深小小的洞口。
云夙拨开杂草,跻身进去,将石头挪回原地。
云棱领兵奔赴战场前夕,曾披甲打马回到云府门前,抱着云夫人与云夙,许诺道半年便回。
云棱亲手擦去云夙脸上的泪水,一向严厉的他,破天荒的柔声向云夙说道:“夙儿,再长大些,硬朗一些,父亲教你骑马,带你一起去边关。”
一旁的云夫人嗔怪一声,轻轻替丈夫扶了扶护心镜。
云棱朗声一笑,拉过缰绳转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从那之后,云夙再也没有见过父亲。而且,或许也再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