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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山”之事,我多少也曾听说,不料其中还有更让我一想就咋舌的:“哇啊,他们干掉他老婆,他知不知道呢?”
有乐不知藏在何处,待那些人走后,才冒出来,背着行囊,蹑过来和我一起蹲着,没精打彩的说:“很难说他不知道。”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当他老婆岂不是好危险?随时可能被干掉的哦!”
有乐蹲在一旁说:“你走都走了,关你什么事?难道你想当……”
“当你的头!别说了……”我提手拍了他一下,起身穿鞋,转面催他:“还愣那儿干什么?快抢在他们回去召人来砍我……”我眼珠一转,加了个:“们!砍我……们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有乐郁闷的说:“照理呢应该是砍你,不是砍我。不过以三河这帮老混蛋谋士之恶毒,说不定连我也要砍作一处。唉,我有点后悔卷入了这种可能被砍的事情,毕竟打打杀杀不是我的特长。如果比赛泡茶还差不多!况且我觉得我把你拐跑未免有些对不住把你托付让我照料的那位仁兄,日后见面不好意思……”
我走回来对着他眼睛说:“你那位仁兄是我的仇家,而且他的手下要干掉我,不跑要怎么样呢?难道要躺在那儿给他们戳?再说其实不是你拐跑我,应该是我把你拐走才对。因为只有等咱们逃脱险境之后,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那个宝贝,在此之前我先替你收藏妥贴。你敢来抢,我就戳你。就像戳那谁一样。戳、戳、戳……”
被我用手指连戳三下,有乐才站起身,说:“不管怎样,这趟来拿到东西总算没白跑。虽然过程中拐跑个人或者被人拐跑这个有点纠结……不过咱们要逃就真得赶紧了,三河这帮老混蛋不是说说就算的。”
我边走边纳闷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有乐说道:“他们三河就是这样的。好几代以来听说都是主弱仆悍、甚至以下犯上这种情况常有,三河的老大很难当,动不动就会被手下杀,他父亲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给干掉的,那帮老家伙们却归罪于女人引起。不过到这一代还算好些了,毕竟由于他们有一段时期没了城主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找回来一个被别人自幼掳走的小城主,捧在手里很珍惜,然而护主又护过了头。”
我觉得三河的事情好复杂,就问:“你那边又是什么样的呢?”有乐说:“我们那边简单。无非就是母亲跟我一个兄弟合伙要干掉我那个哥哥,就是那谁谁谁谁……最后谁谁谁谁赢了。干掉了输的那些。不过也可能没有全都干掉,服输的就留下,反正我记不清了。我从来不参与这些。”
说到这里,突然停步转觑,皱起脸问:“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去清洲吧?”那神色似是心里想:“清洲的麻烦不比这里少。”
我想起小笠那样阴戾的眼光,连忙摇头道:“谁敢去你们清洲那里啊?”有乐听了,似感宽慰地说:“不去就对了,去就是自投罗网。因为我那位哥哥,也就是那谁谁谁谁,和他那当家的儿子,也就是我大侄儿,最想干掉的就是你家的人。他们跟你家那位已故大膳大夫父子结下那么深的梁子在先,不赶绝你们这些大膳大夫家剩余的人是不会罢休的。”
说着,掏出一张卷起来的形势图,蹲下来指指戳戳的说:“差点儿忘了,既已出来在外,这时该看大地图了。你现下在这个位置对不对?这一带本来属于你们大膳大夫家族的地盘,眼下正在失去。你们的仇家结成同盟,正在加紧一口一口吃掉你们。你看你们兵已经不行了,眼见要垮,围逼过来的这些不只是两三支军队,最大的那支是我们清洲军,不过最前面的这一支是三河兵……”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流露出那种懊悔带我溜出来的神情,摇了摇头说:“其实啊,比起我们家那谁谁谁谁父子,反而是三河这位老兄最不想赶绝你们家。不论是出于‘唇亡齿寒’的想法还是什么其他想法,也许他就是打心眼里敬仰或者甚至有些崇拜你们家那位大膳大夫,毕竟他曾经有一个连自己妻儿都不能保护的软弱的爸爸,以及糟糕爷爷之类的一个比一个更糟糕的上一代,害他从小被掳去四处当人质,内心深处不免总会盼望或者幻想自己能有一位强大的父辈来保护他……”
我不禁眼圈儿一红,呶起嘴说:“可是大膳大夫再强大也早已不在世了,如今谁来保护他的家人?”
有乐微仰面孔,随着我的眼光所向,仿佛望见了云中恍现的已故大膳大夫神光余辉,居然连他也目有景慕之色,叹道:“我们家的大膳大夫,哦不对,应该是……你们家的大膳大夫在世那时还真是很厉害,如果不是死得不是时候,后来的情势谁能想到?就算连我那不错的老爸也还没他那么神,大膳大夫死的那年,他所有的敌人既高兴又唏嘘,各个地方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个事情,我听说三河那位老兄竟然还朝你们家那个方向抹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由于沙子进去了呢,还是因为……”
我决意要把他口里爱提的三河那位老兄从我脑子里驱开,就转移注意力往别处看:“你们家那谁谁谁谁为什么要赶绝我们家的人呢?我记得以前在那谁那里见过他,没那么凶啊。”
“他不是凶,”有乐说。“据说他是被你们家的大膳大夫严重地伤害了内心的感情和他那不能碰的自尊。原本还关系不坏,后来他觉得在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被你们家的大膳大夫从背后捅了一下或者背叛誓约什么的,所有曾经有过的美好感情就变为恨了。再往后又被大膳大夫的儿子一再招惹和刺激,我哥哥和他那个当家的儿子就越来越恨你们家了,甚至说过要‘全干掉’这类过分的言辞。不过我没像他们那样往极端的方向任性发展,我其他的兄弟比如信包他们也不那样,当然信包他也是疯的,他有他的疯法,我们家的疯法都不一样,然而仇恨和野心,只有那谁谁谁谁偏执一些。而且他总觉得他一直被人伤害内心的感情和他那不能碰的自尊,但正如你知道的,他也不是一开始就那样,而是后来越来越……”
我边听边往面前徐徐展开的那张形势图上看,说:“瞧,我们家还剩下这么多地盘!”
有乐摇头道:“随时就没了。你看这边这些,全是墙头草一样的家伙们。然后这一块虽是最后根本所在,可你觉得大膳大夫那位总是以为自己能超越父亲却又总是把事情搞砸的儿子他能守得住吗?答案是不能,他已经没棋了,我劝你不要去找他,因为他应该很快就不在那里了,你去了就会扑空,然后撞上一大堆乱兵,流着口水向你扑上来,如果我跟着你,我也会在你被扑后挨砍然后扑街……”
我正听得绝望,忽有所见,就伸手一指,惊喜道:“看,高天神城还在我们手里!”越想越高兴,得意地说:“果然是个传说中的不陷落之城。任凭攻来攻去,攻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攻下。”
有乐看我指的地方,吓一跳道:“在又怎么样?那是个危险的去处,我可不敢跟你去那个随时爆发激烈战斗的要塞。那是要死人的!战斗不是我的特长,比赛冲茶还差不多。况且从这里过去,途中还要经过许多凶险环境,往前越靠近就越危险。并且可能还要经过我们家那些如狼似虎清洲军的地盘,你敢吗?再说这张形势图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更新最新形势分布了,你看到的一些态势可能都是过期的,谁知道这座城现下还在不在你们家手上?”
“去你的,看了半天,竟然是过期的。”我心情又不好了,闷头自往前走。
看着前方天地苍茫,一时感到莫大的惶恐和茫然:“天下之大,难道我竟然真就没地方可去了吗?”
走了这么多路,难免疲乏难支,并且脚疼,若在以往,就会立马转头说:“回家!”可是现下逃出来的就是家,被敌人侵占的家园那还是自己的家吗?
我觉得,我没家可归了。不禁越想越鼻酸、心酸,想哭。“我还能去哪里呢?”
“不是没有地方去!”有乐见我心情不好,就安慰说,“可以去那谁那里呀。日前就是他向我捎信儿说清洲同盟兵戈所向,可能你这边会有事,托我过来看看是不是需要照料。正好我想找三河的人换东西以提升泡茶技能,所以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了。三河那位老兄大概也听说我和你以前就认识,并且他或许也收到那谁的信,请他高抬贵手关照一下你。但也许没收过信,总之他还是很关照的,就让我帮着照料一下那些天病倒的你。我当然不需要他说,也自会这样做,但我看他显得比谁都更加在乎这事儿,还专门请梅雪居士去为你找那么多好药材……”
我转面愤然地对他说:“不要再跟我提什么‘三河那位老兄’,再听下去我怕受不了要崩溃。”
有乐当然能明白我的心情,忙说:“能绕开他就尽量不去提他,不过我怕绕不过去。不管怎么说,他已然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就差没直接烙了。就像那谁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样,形成了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这么多年我只想跳进去,抱住他哭诉,并且哀求他收我为徒,怎奈他好像不想收我。使我一直徘徊在泡茶这门技艺通向最高境界的门外,假如我带你去他那里,你能不能帮我求他多给我一点欣赏和鼓舞,因为我实在太想……”
我回想从前学沏茶的情事,嘴边才渐渐又有了些微笑,就问:“那谁还住在老地方吗?”
“依然。”有乐又拿出形势图指给我看,并且分析说,“不过要去那里,需要经过我家的地盘。你看,就连那个地方也已经成了我们清洲的势力范围,看!到处都是,天下显然已垂手可得。啧啧,我这个哥哥很厉害……就是那谁谁谁谁!”
我问:“假如我们真能去到那边,到了那谁家里,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撞见你哥哥,也就是那谁谁谁谁也在那谁家里饮茶作客呢?”
有乐啧一声,自亦担忧,懊恼的说:“撞见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知道我哥,就是那谁谁谁谁也爱假装风雅,收藏的茶具比我还多,举办的茶会在同道那里获得那么多好评,同行们居然夸赞他泡茶的技艺高明过我,这真是没道理……”
其实人生之中有很多事情,或许都是没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