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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单人独骑的身影出现在那片充满泥泞的山路上。
我盼啊盼,顾盼许久,眼看已近黄昏,他的身影却没有跃然映入我眼帘。
见我满眼困惑,他们几人亦然面面相觑,想安慰我,自己却也摸不着头。
有乐蹲在山路旁的草丛里,疑惑的问道:“是这条小路吗,没记岔?”
“应该就是这里,”正信在对面的草丛里挠着耳朵说,“等下他一过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啦?”
有乐从草里抬了抬手,说道:“最重要是不可又被咬到手指,免得他又乘机挣脱,跑去那边拐弯处被山路两旁埋伏的人干掉。”显然,由于此前已经失败过许多次,每个人似都很熟悉各个环节了。
瘦弱之人手里拿着一个准备用来兜头的麻袋,探头探脑的问:“为什么我们不先去那边拐弯处干掉那些埋伏的人呢?”
“或许他们也在那边琢磨这个事情,”有乐挠着嘴说,“为什么他们不先过来干掉在这边埋伏的我们呢?”
黑眼圈之人从衣襟内拿出一壶不知从哪儿顺手摸来的酒,正在草丛里闷声自饮,闻言突然发怒道:“现下我心情不好,倘若他们敢过来招惹,我一定用剑气杀光所有人,一个不留。也包括你哥哥!哼,要改变历史,这就是最彻底的解决之法……”
有乐连忙提醒他:“那边应该有很多泷川派的人,他们身法神出鬼没,应该不是很怕你的剑气。尤其你喝这么多酒,我看你出剑之时能不能劈对人都是个问题了。”正信皱眉道:“那边有个叫服部的家伙,你们要当心他。”
正说话间,只见有个人肩头扛着一杆长枪,提着两三个首级,一路晃悠着过来。我看到终于有人影从我等待的方向出现,就伸出头张望。那人见状一惊,远远地就大呼小叫,放下所拎的人头,挺起长枪往这边冲。
有乐认了出来,忙叫唤道:“利家、利家,是我!别捅,可警告你哦……”那人闻听草中有唤出他名字,不由刹足愣望,绰枪怔问:“谁?”有乐忙抢到我身前,伸出脑袋,招呼道:“利家,是我!”
那人探眼投觑了一下,没认出来,仍挺枪作状要搠,口中惕然道:“我不认识你,是谁来着?”有乐啧他一声,道:“红豆饭、绿豆糕!想起来没?”那人一怔,随即摇头道:“不对!你是谁?”有乐忙又说道:“红豆糕、绿豆饭!这回记起来了吧?”
那人“哦”一声,把手里长枪的枪头放低,稍移于旁,不再朝向我和有乐。随即见到有乐的样子,又不禁纳闷道:“你是何人?”有乐从草里站出来笑道:“就我跟你知道咱们之间这点儿秘密,你还猜不到我是谁?”
那人挠头怔望,一脸懵然道:“哦,你是长益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昨天我看到你才这么矮……”说着,用手比了一个高度,然后缩手握枪,仍是惕然而觑。
有乐忙道:“我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昨天我跟一个三河的巡回表演魔术师学会了一个新戏法。其实是一种障眼法,很好玩。”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站到那人跟前,比了一下高矮,笑道:“这个戏法可以使我知道,我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并且有多高……你看,差不多比你高些了。”
“我看我们差不多。”那人忙和他比了一下个头,然后依仍满眼疑惑地瞅着有乐的样子,提手搔发,诧异道:“怎么会这样?还能变回来不?”
“能!”有乐伸手往那人肩头一拍,笑道,“你回家后就会看见我又变小了,并且仍然还会照样经常拿红豆糕、绿豆饭去给你吃。然后一起聊书里那些故事。”
那人听了,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随即把长枪往旁一插,向有乐拜倒,感激地说道:“若没有长益公子时常带来的这些可口食物,光靠社里给我吃的那点小豆粥,很难熬。”有乐拍拍他肩头,说道:“你当着我那位哥哥之面将他宠幸的小混蛋十阿弥斩杀,我那位哥哥暴怒之下,原本是要令你自裁。幸好胜家、可成他们为你求情,免去一死,被逐出家门。你此前负担一家的生计,瞬间变为没有收入了。以你的身手和威名,很容易在其他诸侯处谋得官职。但你却始终忠于我那位哥哥,天天在城外徘徊,众家臣轮番为你求情,我哥始终不允。不过大家都说这两年来,你在寄身的宫社潜心读书,不再那么桀骜不驯,越来越变得成熟稳重了。料想我哥哥也看在眼里,迟早会把你召回城里,我知他脾气,耐心等他气消就好了。”
利家哽咽道:“在下擅自参战,斩获首级三个,还担忧回去又被处罚呢,因为被驱逐期间,我总是擅自跟来参加战斗……”有乐安慰道:“我看应该没事。不过看你老实,教你个乖儿。等下趁我哥哥打了胜仗正在高兴,你故意拿着这些人头往他面前走过来晃过去,让他看见你。就会得到嘉许。然后明年你又擅自去参战,又会立下更大战功,我哥就终于允许你回归家臣之列,俸禄由三百贯升至四百五十贯。生活变好了许多,后年你会生出儿子利长,再后年,你又生出次女萧姬,她长大后会经常拿茶叶给我,不过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货色,当然心意难得……”
利家高兴地又拜谢不迭,哽咽道:“敢情好!敢情好!多谢长益公子指点,小的一定照做。”随即想到一事不解,抬起头来,惑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后年要生谁、大后年又生谁、并且她长大后会拿茶叶给你呢?”有乐笑道:“这就是魔法的威力。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照做就成,别问太多。再问,我就把你变小,光着个腚在战场周围跑来跑去……”说着,抬手指着利家的鼻子,念念有词。
利家忙捂住鼻子,说:“不敢问了。”随即看到我站到有乐之旁,他实在憋不住想问,连忙低下头去,强自忍耐。
我悄问有乐:“怎么还没看见承芳往这边过来呢?”有乐就帮我打听:“对了,利家。你有没看见那谁被我哥追着往这个方向逃来?就是义元!”利家答道:“哦,他已经被干掉了。”
有乐忙问:“谁?我哥吗?”利家指着山麓雾浓的那边,说道:“不,是义元被讨取了。”有乐一怔,纳闷道:“不是这边吗?怎么会是那边?枉我们在这边白白等了半天,也没见他逃过来。”利家瞧见有个瘦弱之人拿着麻袋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就笑道:“哦,你们埋伏在这边也想堵他是吧?可惜他在那边就已经先被追上了,场面很难看呐!服部和毛利他们砍了头去领功啦。毛利还被他咬掉了两根手指……”
有乐见我摇晃欲晕,连忙搀扶住,口中啧然道:“怎么搞的?前次不是明明就在这边出现吗,怎么又变成了那边?是在跟我们捉迷藏吗?”正信从草里走出来,收了绳索,搀扶着我,面色愁苦的道:“越来越难堵他了是不是?下次我们去那边埋伏,他又跑来这边被杀,不信等着瞧。”
利家见有绳索和麻袋,就笑:“你们拿这些东西没用的,他反抗强烈,还会咬人手指。”正信沉着脸说:“我们知道。”黑眼圈之人给利家看了看手指上的咬痕,利家傻了眼,似是想问,又连忙捂住鼻头。
有乐想到一事,转头对利家说:“谁在山路拐弯那边埋伏来着?是泷川他们吗?帮我们去瞧下,看是不是你亲戚泷川家的人……”利家听了就跑去察看,又从草里走出来,远远地摇手喊叫:“没看见人!”
我想,他一定会很惊讶。当他一回头,我们应该又已不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大概那瘦弱之人果真是越来越虚弱了。转瞬之间,我们竟然又来到了从前某个时候的清须。
在那天的郊外,我们掉进了桥下清溪中。有乐他们趁机玩水,我就游到一处有许多大石头的地方,给自己清洗下一路走来的风尘。
我发现石头后边有个葵衫小男孩在那儿探头探脑,就转面朝他“嗨”了一声。
那葵衫小男孩慌忙溜走,我往溪边青草之茵走去。想拿衣服鞋子穿上,却突然发现有一个满头乱发的花袍少年从石头后边站起身来,指着我光身的样子哈哈大笑,还趁我窘到不行之际,蹦过来朝我跳起奇怪的舞蹈,一边跳一边唱:“人生五十年,天下间,一切恍如梦幻……”
我突然意识到:“糟糕!我被‘清洲小同盟’偷看了……”瞥见他手上拿着氏康给我的那枚“永乐通宝”,我就伸出沾着水珠的白生生手臂,要抢回来。那花袍少年先是眼为之直,随即蹦蹦跳跳地转身就跑,一路大呼小叫:“天魔降临!或者天仙下凡……”
我只顾穿衣服和鞋袜,就这样被他们溜掉了。转面寻觑之时,只见那边山路上络绎跑过好些小孩儿,显然又遇上“清洲小孩同盟”出巡的时候。
那花袍少年边溜边问:“竹千代,你从哪里拿到这枚小钱的?”葵衫小男孩道:“她放在石头边那堆衣服里找到的。”花袍少年笑道:“你就拿来孝敬我了啊?”葵衫小男孩跟在他身后,说道:“你是大哥哥,一直罩着我。找到好东西合该归你。”
我听着他们声音远去,心中既好笑,又气恼:“好你个三河爱摸鱼的小贼,从小就占我便宜。还偷我东西去献给有乐他哥……就是那谁谁谁谁!”
桥上有几个侍臣模样之人按刀叫喊:“桥下什么人?为何潜入我们清须……出来!”有乐冒出来拉着我走,说道:“被人发现我们了,快闪!”我们溜进桥影下,料想那伙侍臣模样之人寻下来时,桥下已空无一人,然后这一整天,他们会很纳闷。
啪一声响,有乐又撞到墙上,这回撞得不轻。随着哎呀一声叫苦,眼冒金星而倒,翻滚过来,我移脚不及,差点儿又踩着他。
有乐不顾撞肿了脸,着急睁眼,只见好几只脚忙不迭地从他眼前急收,有乐抓住一只刹停之脚,怒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又想乘机踹我……终于被我抓住了吧,这只脚是谁的,自己出声认领!”
我们面面交觑,都觉得不是自己的脚。有乐也觉不对:“哇靠!怎么多了一个人……”没等他看清,那只脚已从他手上挣脱,就势啪的往他脸上踹个正着。昏暗中只见一人飞快收足,正信撩出一脚,斜伸来拦截,两相交磕,嘭一声撞响,那人借势后跃,退开数步,桀然而笑:“看你们傻得可笑,怎么不让我也来多玩会儿?”
此时我才留意到这间昏暗的大棚屋里还有别人。正信却似并不惊讶,侧目瞥视那个跟他对了一脚就趁交磕之势后跃之人,冷哼道:“你要玩,还须先给自己松了绑才玩得起。”
我投眼望见那人原来还被捆绑着,却仗着双脚挣脱,在那儿活动筋骨,看衣着模样并不像先前袭击过我们的那些人,但是眼光悍狠,面有凶恶之色,似非善类。没等我多瞧一眼,他突然提足顿地,口中桀然笑道:“区区一个棚屋,怎能困得住猿飞派的高手?看看你们这些傻瓜,玩什么穿越,不如瞧我一飞冲天!”
其声未落,脚下猛然发力,倏地拔身高纵而起,半空中又踹一下墙柱,再次借势飞窜,双脚连环交踢,撞破棚屋,翻身腾空,飞出屋外,只听竹梢簌簌掠响,已不见人影。
我们不由得都聚拢在那人骤然撞破的棚顶大洞下方,仰着头惊呼:“哇啊……”
正信也仰着头往高处来回张望,听见那黑眼圈之人在他脸旁说:“你把这棚子说得如此固若金汤,看人家猿飞派轻功高手一下子就飞出去,华丽丽地走掉了。”正信啧一声,眼望棚外竹梢遮掩的天空,皱着眉道:“不得不承认这厮轻功果然了得,这么高都能飞得出去……”随即我们又面面相觑,齐声惊叹:“哇啊!”
有乐不顾鼻青脸肿,也挤到我们中间仰着头看。听见那瘦弱之人拿着书问:“还要穿越不?”有乐随手把他的那本皱书拿过来,卷之在握,啪的往那瘦弱之人脸上一打,两眼仍望棚顶,面都不转地说:“去你的穿越!就是因为你,刚才让我们在高手面前糗死人了……”
随即我们发现棚顶大洞外有水珠洒落如雨点一般,有乐摸了摸脸,仰着面说:“似是飘雨了。咦,还是红色的……”正信已觉有异,急忙把我拉开,变色道:“那是血来着!”
话声未落,竹梢上空簌然弹下一影,随着飘洒的血雨,曳落棚顶,刚好摔到那个撞破的大洞上,垂下血肉模糊的脑袋。众人纷纷惊呼:“刚才飞出去那个家伙,怎么转眼就被割烂成这样了?”
有乐连忙转身四处寻觅那瘦弱之人的身影,见又瑟缩于墙角,就赶紧去拉他出来,催道:“还等什么?赶快念咒语,咱们再试试你的穿越之术……”
正信纳闷地蹲在旁边,瞅那瘦弱之人翻着书念念有词,就问:“你被关多少天了?”瘦弱之人语如蚊鸣的说:“……”
正信皱起眉问:“你说什么?”瘦弱之人拿手指比划四天。正信皱着眉道:“这么多天你没想过用这招脱身?”
瘦弱之人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说:“一直想试。”
正信点了点头道:“噢,我明白了……你们继续。”说着,转身走开了。
有乐催道:“别管他。他自有办法出去,咱们赶紧先闪。这回必须齐心了啊,你看那死人多可怕!听我数,一二三,冲!”
我也低下头闭着眼跟着一起冲,就要撞上墙时,被正信拉了回来,并且瞧见那黑眼圈之人也从另一边拉住我。
我留意到正信和黑眼圈之人的手又同我连在一起,而我正拉着有乐之手,有乐拉住那瘦弱之人的手。我们仍然是互相牵连在一起,即便正信先前作势要走开,却怕我真去撞上墙,就又急忙探手来拉住我。
我们眼前又赫然现出不动明王那尊巨像,随即我发现这一切都落入那破衣老僧圆睁的独眼里。
黑眼圈之人忽似醒悟道:“记起从前在寺中听闻,不动明王其忿怒相,是大慈悲的显现,就如同父母对其顽劣不化的子女,以忿怒方法予以调教,其动机是‘慈爱’而非毁灭,因此可以说比祥和寂静之示现,更具慈悲力。右手持的剑,非一般的刀剑,乃是智慧之剑,能断烦恼之根,左手所提绢索,是用来捆绑一切恶魔,而最大的恶魔,是我执魔也,所以其内在的密意,不在降伏外在的恶魔,而是以智慧力为武器,来降伏自己内在的‘魔’。而魔之真实意思应为‘磨’,并非一般人口中的魔。‘魔’之所以为‘磨’,完全是因为执着这个‘自我’在作祟,所以一切外在的障碍、痛苦是来自于内在的障碍与执着,只要降伏了内心,则外在的一切将得到净化。”
再次破壁重返此间之际,我们眼前一切都在崩塌毁灭。巨像也随着古庙的土崩瓦解而分崩离析。外边许多人纷声惊惶大叫:“随着频繁大震,地陷了!大家快逃……”
我仰面瞧见那尊巨像愤怒之脸当头砸落,听见那瘦弱之人又念起咒诀,有乐急喊一声:“这回必须齐心了啊,你看地震多可怕!听我数,一二三,冲!”
最后那一瞬间,我依稀恍觉我们几人从破衣老僧圆睁的独眼里跌撞而出,这一刹那,我心里又冒出那句密咒:“归命一切如来。”
啪一声响,有乐哎呀一声叫苦,眼冒金星而倒,翻滚过来,我移脚不及,差点儿又踩着他。
有乐不顾撞肿了脸,着急睁眼,只见好几只脚忙不迭地从他眼前急收,有乐抓住一只刹停之脚,怒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又想乘机踹我……终于被我抓住了吧,这只脚是谁的,自己出声认领!”
我们面面交觑,都觉得不是自己的脚。有乐也觉不对:“哇靠!怎么多了一个人……”没等他看清,那只脚已从他手上挣脱,就势啪的往他脸上踹个正着。昏暗中只见一人飞快收足,正信撩出一脚,斜伸来拦截他,两相交磕,嘭一声撞响,那人借势后跃,退开数步,桀然而笑:“看你们傻得可笑,怎么不让我也来多玩会儿?”
此时我才留意到这间昏暗的大棚屋里还有别人。正信却似并不惊讶,侧目瞥视那个跟他对了一脚就趁交磕之势后跃之人,冷哼道:“你要玩,还须先给自己松了绑才玩得起。”
我投眼望见那人原来还被捆绑着,却仗着双脚挣脱,在那儿活动筋骨,看他衣着模样并不像先前袭击过我们的那些人,但是眼光悍狠,面有凶恶之色,似非善类。没等我多瞧一眼,他突然提足顿地,口中桀然笑道:“区区一个棚屋,怎能困得住猿飞派的高手?看看你们这些傻瓜,玩什么穿越,不如瞧我一飞冲天!”
我心念忽动,喊出一声:“拉住他!”叫声未落,只见那人脚下猛然发力,倏地拔身要纵起,正信急忙探手抓住他,拽落于地。那人恼道:“凭你也想拦住我?”猝发连环飞脚,要踢正信退开。正信也随之变换数招,仍拽住他不放。那人脸色一变,急欲另换身法旁掠之时,不意被那黑眼圈之人从袍下倏发一脚撩在胯下。顿时叫一声苦,面色古怪地摔倒。
我见那人踣身痛苦,忙抬手指着棚顶说:“你撞上去会死的。正信他们出于好意,才拉了你一把,千万莫要生气噢!”
那人踣倒之时,墙角最暗处立起一个人影,随即簌然甩掉身上披裹的网索,又探手往旁边扯断另一人身上缠着的藤索,悄没声息地朝我欺近,伸手来扼喉脖。屋角有人唤了一声:“佐助,不可造次!”
我感到扼喉之手刹势停住,心下隐约想到:“哦,先前在竹林里被围住之时,看见几个人跟正信一起被抬进来,却也关在这间阴暗的棚屋里。刚才只顾看有乐他们打闹,没留意往那边看。他们为何一直不作声?”
“佐助?”黑眼圈之人眉为之轩,转面望向墙角,询问:“是不是传闻中昌幸大人家那位号称‘猿飞天,掠日月’的能人?”
“正是!”屋角那人颔首称然,随即抖衫甩落身上缠裹的网索,起身走出阴暗处,先问了句:“此前你们亮相摆造型是站到哪处光线好的位置来着?”
黑眼圈之人和瘦弱之人不约而同地指了指棚屋正中间,于是那人便也走去站好位置,立于棚顶光线照映之下,徐徐转过脸来,面容清俊而且年轻。他转了一下脸又问旁边:“刚才你出场亮相是不是也这么缓慢地转过脸来?”黑眼圈之人和瘦弱之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道:“对,要徐徐。并且还须注意眼神也要到位……”
那面容清俊之人又再转一回脸,徐徐地把温和的目光投了过来,缓缓扫视黑暗中一张张面孔,微笑道:“在下便是安房守的长子,贱名不足挂齿,却叫信幸。”
有乐鼻青眼肿地爬起身来,挥拳就打,口中且骂:“你这王八蛋!刚才叫你手下来踹我……”黑眼圈之人忙拉那面容清俊之人避了开去,让他没打着。
有乐恼道:“你为何帮他?”那面容清俊之人也转脸瞅向黑眼圈之人,诧问:“对呀,你为何帮我不帮他?”
黑眼圈之人说道:“因为你们昌幸父子也是自己人,跟我们这位姑娘不是外人。”
那面容清俊之人向我望来,问道:“然而不知这位姑娘是……”
正信悄立我旁边,惕防那个名叫佐助之人有所动作,口中冷哼道:“这位是甲州老主公左京大夫幼子忠重大人的夫人。”
那面容清俊之人闻言一怔,随即连忙躬伏于地,向我拜道:“不料夫人竟然在此。天可怜见,终于找到夫人了。”礼毕抬首,因见我惑然不解地瞧着他,便又说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这一带寻觅忠重大人遗孀,以及多日前战死的诸将家眷,好加照料。以免流落无依,甚至陷身敌人之手。”
我闻言不禁眼圈一湿,说道:“安房守大人有心了。”这位名叫信幸的年轻人恭敬地说:“夫人不要见外。在下一家自从幸隆公以来,就是大膳大夫的家臣。侍奉夫人脱离危难,在所当为。信幸此来谨遵父命,万死不辞!”
黑眼圈之人在旁唏嘘感叹之余,竟情难自抑地拿起我的手背亲吻一下,哽咽道:“我就知道苍天有眼,总算让我寻到左京大夫家硕果仅存的少夫人,能得以鞍前马后、随侍左右,实属三生有幸……”有乐忙打他的手,恼道:“你说归说,亲什么亲?这属于什么礼仪?吻完了还哭,却流这么多鼻涕沾在人家手上,你这家伙啊……还‘硕果仅存’?夫人就夫人,还加个‘少’字又亲个不停,你这算什么意思?看人家年少,你又想趁机占便宜对不对?”
名叫信幸的年轻人转面瞧了瞧我旁边那几人,蹙眉问道:“却不知夫人身边这几位是……”
有乐抢先说道:“我是她自幼就认识的老朋友。你想要茶具或者跟茶有关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找我,不过要先赔我一套茶具,因为你那个手下先前踢过我……”
信幸微笑道:“那你得到我家去跟我弟弟谈。”有乐问:“你弟弟是谁呀?”信幸答道:“他叫信繁。为人随遇而安,跟你可能也谈得来。”随即转面另觑,正信冷哼道:“我原本打算出去之前先干掉你们几个再走。不过看来或许没这必要了,除非我侍奉的这位小姐另有吩咐。”
我欣慰地微笑说道:“这都是家人和好朋友来着。”信幸本来还在纳闷地瞅着正信和那个瑟缩其后的瘦弱之人,闻言就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既然都不是外人,我们一起出去。”有乐不由失笑道:“有这么好出去吗?”
信幸指着门说:“听见没有?有人来开门了。”有乐忙问:“谁来着?”信幸瞅着门缝外边,打手势说:“似乎是那个先前敲你头的女人。”话声未落,只见正信以最快的动作窜回先前他所在的那一处阴暗角落,迅速恢复被绑成粽子形态,面朝里躺下不动了。
与此同时,黑眼圈之人快步冲过来,忙不迭地说:“先看看是不是……”从门缝里刚瞅见有只圆睁之目,不意突然门开,被一只手猛然推来撞在他鼻子上,顿时磕他闷头坐倒于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