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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随着幽幽低唤,有乐伸脸挨近其耳畔,凑嘴向烫金人头悄问,“问你个事儿。还记不记得你从前跟苏拉在埃及沙漠发现之物藏在哪里?”
烫金人头没吭气儿。
“马库斯,”有乐转头询问,“是不是这样称呼?”
蚊样家伙回想着说道:“口音要念成‘妈苦死’这样才对。”
“妈哭死呀?”有乐啧然道,“还是马酷死?”
长利在我后边伸头说道:“妈苦史。”
信孝闻着茄子转问:“‘马提奥’怎么念才对味?”
蚊样家伙笑谓:“马跳。”
信孝嗅着茄子又问:“马利奥呢?”
蚊样家伙笑言:“马撩。”
信孝闻着茄子再问:“马西奥呢?”
蚊样家伙笑道:“马笑。”
“马笑……啊不是,马酷死。”有乐以扇遮嘴,向那颗摆在桌上的烫金人头发出幽幽低唤,挨近其颊悄询,“小珠子想知道,你和当年的老大苏拉被其死对头马略及其小弟秦纳追杀,一起跑去非洲从事黑市生意,图谋东山再起,却无意中在埃及沙漠里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信孝闻着茄子说道,“秦纳好像没追杀克拉苏,是他自己感觉受了压迫才跑掉。”
“压迫是真实存在的,”有乐转面说道,“历来便有明确记述。况且克拉苏那样的生意人感触更加敏锐,局势一旦出现很大的不确定,让他们感受到前景不妙,而且从财产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有越来越不安全之虞,通常都会急着离开,不想再在那种氛围和处境中多待下去。我的感触也跟他们一样灵敏,觉得眼下这个处境就不太妙……”
蚊样家伙催促道:“快趁那帮安息人忙着拜火,整场煞有介事的歌舞仪式未完,咱们赶紧办正事。”
长利憨望外面,在我旁边悄问:“他们为什么围着篝火在拜个没完呀?”
“因为那些是拜火教徒,”蚊样家伙转脖告知,“帕提亚帝国建立之前,属于游牧民族联盟‘大益’的一员。这支部落征服了帕提亚后采纳安息语作为官方宫廷用语,随着帝国征服了波斯其他使用多种语言的地区,说什么话的都有。但他们曾经深受希腊影响,安息君王们意识到他们的祖先与希腊人和波斯人相关,帕提亚帝国的硬币上都印有‘亲希腊’一词,而不再使用这个词汇也意味着伊朗文化已在波斯复兴。记载帕提亚帝国历史的着作包括司马迁的《史记》、班超兄弟班固和班昭的《汉书》及范晔的《后汉书》将他们称为‘安息’,此称呼或为希腊语转译,也可能是帝国创建者阿尔沙克的音译。包括《汉书》等史籍早就记载帕提亚王室向汉朝派遣使节和送赠异国事物的情况,赠品包括帕提亚生长的农作物、葡萄酒,以及记事使用羊皮纸的习惯。帕提亚是横贯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的必经地域,经济上因过境贸易而得到好处。张骞往西域开通‘丝绸之路’后,亦大为拓展了安息人的眼界和财路,给他们带来实际好处甚至不比汉朝少。为此帕提亚与汉朝一直保持友好关系。汉朝遣使节至帕提亚,米特拉达梯二世令两万官兵迎接。帕提亚王遣使赴汉朝献狮子、苻拔。安息王子安清,字世高,亲赴中原传布佛教,译经多种。此前,帕提亚人追求古典希腊方式的享受,使用古希腊语,欣赏古希腊戏剧,崇尚古希腊风习,随着佛教由贵霜帝国传入波斯,早期呈现花开一朵、各表一枝的纷放景像。摩尼教的创始人摩尼透露他的神示包含曼达教信仰的元素、伊朗的宇宙演化论甚至是基督教的回响,反映出帕提亚帝国晚期诸宗教信条的融合,萨珊人的正统祆教很快便把它们扫地出门。安息人对祆教的崇拜不及此后的萨珊王朝来得热烈,不过安息王室鼓励祆教的麻葛进入宫廷,并资助祆教文献的着作,促成了日后的《波斯古经》面世。祆教在后来更成为了萨珊王朝的国教。随着民族意识的觉醒成为主流,帕提亚进入所谓‘反希腊化’时期,帕提亚人接受了琐罗亚斯德古老信仰的祆教、拜火教。”
“后来明朝的缘起似乎也跟拜火教之类古代安息信仰有关,”有乐摇扇说道,“你刚才提到的摩尼教又被坊间一些说书戏文尤其武打故事称为‘魔教’,许多年后仍在闹腾不休。不过我不怎么爱看这些武打小说,没事就翻翻史籍,发现帕提亚帝国向进行丝绸贸易的过境欧亚商旅抽税而致富,丝绸是罗马人入口商品当中最昂贵的产品。从中原入口的珍珠也是高价的商品,中原人则购买帕提亚帝国的香料、香水及水果。帕提亚帝国以奇特的鸟兽当作礼物送给汉朝宫廷,例如帕科罗斯二世将狮子和瞪羚送给汉章帝。除了丝绸之外,罗马商人购买天竺的铁、香料及皮毛,穿越帕提亚帝国的商旅将西亚及罗马的贵重玻璃器皿带到中原。《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传》记载了汉朝与安息国的交流,称汉武帝遣使至安息,国王派遣二万骑越数千里迎于东界,过数十城。并派发使团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以及‘犁靬眩人’亦即表演杂技、变戏法的人,献于汉室,天子大悦。”
信孝嗅着桌枱上那颗烫金脑袋说道:“西域都护班超派遣甘英出使罗马帝国,甘英顺路拜见了帕科罗斯二世,接着西行至波斯湾,当地的安息官员告诉他惟一到达罗马帝国的方法只有海路,而阿拉伯半岛附近的海路艰苦难行,许多人出海之后都不见回返,甘英于是打消了前往罗马帝国的念头,他返回汉廷向汉和帝转述了安息当地人对罗马的叙述。汉朝使者与帕提亚帝国通过‘丝绸之路’建立了正式的贸易关系,但双方没有订立军事同盟对抗匈奴帝国。后世有学者猜测安息人不希望汉朝可以与罗马帝国建立直接的联系,特别是班超在塔里木地区的汉匈战争里击败了匈奴之后。不过中原方面记载了在延熹九年,有罗马使节或是罗马商人抵达汉朝首都洛阳,当时的罗马是由马尔库斯·奥列里乌斯执政,而汉朝的君王是汉桓帝。”
“妈苦史。”随着幽幽低唤,有乐又凑嘴到那颗烫金脑袋旁边探询,“趁安息人还没拜完火,快告诉我们知道,你跟早年的老大苏拉在非洲那边搞东搞西的时候究竟发现了什么……”
长利憨问:“苏拉是谁来着?”
“其乃为罗马帝国的建立奠定基础之人。”信孝嗅着烫金人头说道,“在长期专权之后终于弃职,自谓‘隐退’乡间,实际上对罗马国事仍有影响,却于次年病死。其拥兵独断的统治沉重打击了古罗马共和制。他性格既勇敢又狡猾,被人形容为‘半狐半狮’。”
有乐抚摸嘴边那颗烫金脑袋的稀疏头发,转面说道:“苏拉出身于罗马一个家道式微的贵族家族。他的六世祖曾两任执政官,但他所蒙受的耻辱比他的光荣更为昭着;由于被查出拥有超过十埃斯的金银餐具而触犯法律,他被赶出了元老院。自此,这一家族便湮没无闻。苏拉幼时家境贫困。在穷苦环境成长,居于低价赁来的寓所,其楼上房客是一个释放的奴隶。金发少年苏拉倾心文学艺术,嗜好交际娱乐,终日混迹于优伶、小丑和娟妓之中,对于人生世情自有一番阅历。他的其中一个情妇,是个富有的名妓,临终将财产悉数遗赠给他。他还承继了钟爱他的继母的遗产。经济状况的改善使人们刮目相待这位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变得有钱以后,苏拉步入罗马上层圈子生活,正值他的国家陷入城邦危机,酝酿重大变革的时代。连年的战争和内乱为一切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他在意大利同盟战争中崛起,与庞培一同执政,时年五十岁时,苏拉举行了他的第四次、然而是最重要的一次婚礼,迎娶大祭司之女、显贵遗孀梅特拉为妻,从而结成新的联盟,成为贵族派的领袖。苏拉与马略因为争夺米特拉达梯战争指挥权而发生冲突,包括庞培的儿子也是苏拉的女婿在内的许多苏拉派分子被杀。苏拉本人仅以身免,逃到马略家向其妥协,宣布取消休假,并将战争指挥权移交给马略。但是脱离险境的苏拉早已偷偷出城,抢先赶到诺拉兵营,殴打并撵走参将,然后率领六个军团向罗马进军。罗马人进攻自己的祖国,这是史无前例的大事件,从此开了—个恶劣的先例。苏拉用火与剑攻下罗马,马略兵败逃亡……”
我好奇地望着帐外那一大群装扮冶艳之人围在火边如癫似狂,恒兴按刀在畔惕觑周围,忍不住纳闷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呀?”有乐他们不约而同的说道:“都怪信包,突然开火把人吓一跳……”
蚊样家伙惑觑桌枱上摆放的烫金人头,低言道:“先前信包突然抬起袖炮开火,把咱们吓一跳。我推你们往旁急避,不小心撞到了东西,一下子就过来这里了。但好像不是我的原因,似乎另有缘故……”我抚额纳闷道:“不知怎么又撞过来了,还多拉了两三个……”
信孝颤拿茄子不安道:“不如咱们赶紧瞅隙儿走罢,那些安息人拜完火就要进来了。”
“让我先问清楚再闪,”有乐忙又抬扇遮嘴,挨近烫金人头发出幽幽叫唤,“妈苦史……”
“别浪费表情了,”信孝转觑道,“克拉苏不吭声。”
有乐摇了摇扇,啧然表示疑惑:“他为什么不搭理我?”
长利往枱底下蹲瞅来回,憨问:“他似乎只剩一颗头摆放在枱面上,桌底下空荡荡,身体去哪里了?”
有乐闻言一怔,连忙拿帐边的灯盏照觑下面。恒兴伸手提起烫金人头瞧了瞧,皱眉微哼道:“这只是割下来的首级,如何能跟你们说悄悄话?”
“坏了,”有乐为之咋舌,“难道我们来错了时候,稍迟一点就赶不上趟……”
我转面瞧见灯影移照之处有个圆脸胖子不顾腰腹以下烧糊焦臭,挣扎起身,从担架上掀开帘幔张望,口中嘶声叫唤:“竟敢来偷克拉苏的首级,我要喊啦!来人呀,有贼溜进来打克拉苏那颗金头的主意……”没等嚷毕,恒兴抢先一脚踢他嘴巴,随即捂足痛蹦往旁,皱眉叫苦:“唉呀,踢到牙齿上了!疼疼疼疼疼……”
圆脸胖子口齿流血,仍在含糊叫嚷:“苏莱那大人快进来,帐内有不速之客……”蚊样家伙提起烫金人头,投击其脸。圆脸胖子被那颗金头掷打而倒,不顾鼻青眼肿,爬去拾起,抱在怀里,犹欲呼唤,恒兴拔刀搁到他肩上,沉脸而觑。
信孝伸茄作势塞嘴,说道:“再嚷一声试试有无好果子吃?”恒兴作势发狠:“倘敢乱叫,就给你一刀!”圆脸胖子目光幽怨而觑,在刀下兀自嘴硬:“我为忠于信仰不惜背叛了爱护我的克拉苏老爷,死何足惧?刚才我在帘后听见你们想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克拉苏早年到埃及沙漠捡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弯牙哨子藏在何处……”
有乐忙问:“什么样的哨子?”
“没用的哨子,”圆脸胖子抱着烫金人头,目光游离地低哼道,“就藏在其子那里。形状像弯曲的月牙,我在叙利亚卧底时,他跟我说不知是何物所制,觉得别致,便给儿子小克拉苏做成项链戴着玩。先前其子战死,我看见罗马第一军团有人从他那里拿走了……”
“传闻神秘失踪的第一军团有人得到了此物?”有乐闻言纳闷道,“可知藏于何处?”
蚊样家伙在旁说道:“后世有些史家认为公元前五三年,克拉苏所率七个罗马军团在卡莱战役中惨败给安息军队时,克拉苏的长子普布利乌斯没有战死,反而率领第一军团突破安息军队防线,没有再回到罗马,不知所终,猜测其最后可能定居凉州,亦即河西走廊永昌县骊靬村。然而不只是散落于人们以为的那一带,因为他们先已在西域分成好几路。”
长利憨问:“怎么会跑到那样远去住?”有乐摇了摇扇,啧了一声:“我们家不也跑到很远去居住?”
蚊样家伙说道:“公元前三六年,为了打击与西汉为敌的北匈奴郅支单于,西汉派四万大军西征。当大军抵达哈萨克一带的郅支城时,竟意外地发现,在郅支单于的部队中有一支奇特的雇佣军。直到战斗结束,西汉将士才知道,这些士兵居然来自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此前罗马共和国与安息帝国发生卡莱战役,克拉苏率领四万罗马军队出征叙利亚的帕提亚,包括克拉苏本人在内,罗马军团有三万余人战死,六千人突围。公元前二零年,两国言和。然而当罗马人提出希望全部遣返卡莱战役中被俘的罗马军人,一件令他们困惑的事发生了。在清点战俘的数目时,他们发现仅有区区几百人。而此前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当年第一军团实际上很多士兵没有战死。无论是罗马人还是帕提亚人,一时都陷入了困惑之中。后世史家认为至少有一千多名罗马军团士兵冲出了重围。要想生存下去,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避开帕提亚军队的封锁继续向东前进。最终,这支罗马第一军团的残余部队冲出帕提亚国境,进入了西域。而在那里,散布着像康居、大月氏这样的小国。于是,善于作战的罗马士兵们便分别以雇佣军的身份被这些小国接纳。有些罗马人在那里逐渐繁衍生根,还有些人则因一场战争再次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当初流落到西域的罗马士兵,一部分投奔康居,另一部分则充当大月氏的雇佣军。公元前四零年,大月氏发生内乱,五位副王之一的贵霜发动战争,自任大月氏王。被击败的四位副王带着自己的军队和属民,包括那些罗马士兵,一路向东,逃到西汉境内的河西走廊。在那里,这些罗马士兵得到了妥善安置。而投奔康居的那部分罗马士兵则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们被卷入了北匈奴与西汉军队的战争中。《汉书》记载汉军大胜,‘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俘虏全部带回汉朝。然而关于这一历史谜团,至今尚无定论。”
有乐挠了挠嘴,猜测道:“说不定‘竹林七贤’的小阮泡到的那个来自河西的胡婢,或许祖上亦不无某种神秘关联。你看她为阮咸生下的混血儿阮遥集样子那么怪,全身除了酒糟鼻属于阮家标配以外,竟是棕发白皮色目之状,皇帝见了也喜欢,不论阮遥集如何行为荒唐屡番被告状上廷,皇帝还百般袒护他,甚至给他做镇南将军兼吏部尚书,后来还让他把宠妃抱走……”
信孝闻着茄子转望道:“是月牙儿形态的链饰么?先前我好像看到阮家那混血儿阮遥集脖子上佩挂有此样物事来着……”有乐摇扇称讶:“真的有吗?我竟未留意,因为他没穿衣服……”信孝笑道:“便是因为他没穿衣服,我一眼就看到了。”
有乐转头问道:“你有没看见果真有这般物事在阮孚那里?”我摇头回答:“那个名叫阮遥集的酒糟鼻小孩儿吗?我没留意,因为他光身蹲在那么高的地方。”
“无非露底儿,有什么稀罕?”圆脸胖子低哼道,“那话儿我以前也有过。可悲的是老天爷一直跟它过不去,从小就制造各种意外要使我失去……”
长利憨瞅道:“这家伙好像有点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帐外有人走近,交头接耳:“那个老贼整天在动歪脑筋,一门心思找各种借口整人,又给大伙儿出幺蛾子了不是?”另一人苦恼道:“他就没消停过。一直胡折腾,还总赖着权位不甘罢休。满口大道理,实则贪恋权位,随时给人们找碴,四处插手,便连穿衣打扮他也要管起来……”
“说谁呢?”长利转头愣望,蚊样家伙低声告知,“想是安息君主,号称‘万王之王’,然而这只反映出他们历来的梦想。现实却很残酷,帕提亚帝国的统一状况不如波斯,安息则不设行省,有些小国只要称臣纳贡就可以继续作为属国存在,当中某些贵族势力强大,对国王实质上也保有某些独立之权,例如在卡莱战役击退罗马侵略杀死克拉苏的苏莱那,就是安息几大贵族之一,据记载,他出门办事,亦携骆驼千头,妻妾二百车,重骑一千,轻骑无数,奴隶一万,权力几乎等于一个诸侯。”
长利憨然道:“什么‘万王之王’呀,我好像在班超率三十六剑士出使西域故事里听说过此样称号……”
“或许源头来自这里,至少有关联的瓜葛。”信孝闻着茄子说道,“由帕提亚国王兼任的帕提亚帝国元首虽然称号乃‘万王之王’,但其更像是诸邦联盟的首领,他不能无视于其他贵族、国王或领主的意见而一意孤行。帕提亚帝国有其特有的皇族议会,新任帝国元首要经由皇族议会成员开会一致同意后,再由帝国内部势力最庞大的家族族长为新元首加冕。所以,如果帕提亚国王的能力与威望不足以服众,那么就可能有贵族起来造反,这让帕提亚帝国内部不是很稳固。”
有乐摇扇说道:“帕提亚帝国由‘万王之王’安息君主为首脑,万王之王维持多配偶制,长子通常会成为继承人。帕提亚帝国的君王会迎娶他们的侄女,甚至是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姐妹,这一点与埃及的托勒密王国相似。穆萨王后下嫁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比较极致的例子。”
我转面愕问:“她为什么嫁给自己的儿子呀?”
“因为屋大维。”蚊样家伙说道,“恺撒死后,安东尼在亚克兴角战役中战败,最终与‘埃及艳后’同归于尽,屋大维得以巩固他的权力,被元老院命名为奥古斯都,成为第一位罗马皇帝。大约在同一时期,帕提亚帝国发生争夺王位之变。提里德特斯二世挟持着弗拉特斯四世其中一名儿子逃到罗马人控制的地区。双方展开谈判,弗拉特斯四世为了争取对方释放他的儿子而将在卡莱战役中夺得的鹰标及还幸存的战俘全部归还给罗马,安息人认为他们付出了很少的代价换取来王子的归来,而奥古斯都则认为鹰标的重返是其形象上的胜利。罗马方面为了纪念鹰标的归来而铸造硬币,并兴建新的广场来摆放鹰标,甚至在第一门的奥古斯都像上的护胸甲上刻画了鹰标回归的情景。”
长利憨问:“就是先前据说被夺的鹰旗是吗?这跟安息王后嫁给她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称号为奥古斯都的罗马元首屋大维乘机巧妙染指安息帝国皇室,”有乐摇扇转觑,信孝闻茄说道,“屋大维除了归还了王子之外,还向弗拉特斯四世赠送了一名亚平宁半岛女奴,那位女奴在日后成为了穆萨皇后。为了确保她的儿子弗拉塔西斯能够顺利继位,穆萨皇后说服了弗拉特斯四世将其他王子送到屋大维那里当作人质,屋大维又以此来宣扬帕提亚帝国向罗马俯首,并将此列作奥古斯都神的功业,列为自己执政的重大成就之一。弗拉塔西斯日后继位为弗拉特斯五世,穆萨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并与他一起分享统治权力。安息贵族反感由外族血统来继承安息王位,并且反对出卖叙利亚的利益给罗马人,两年后废黜他们并将这对母子流放到罗马控制的地区。弗拉特斯五世的继承人奥罗德斯三世只在位了两年,继其位的沃诺奈斯一世是早前被送到罗马当作人质的王子之一,波斯贵族不满沃诺尼斯一世同情罗马人,于是转而支持阿尔达班二世,阿尔达班二世将沃诺奈斯一世击败并流放到罗马控制的叙利亚。”
“就算是‘万王之王’,统治者的手越伸越长,难免引起众人不满。”蚊样家伙说道,“我看过一封阿尔达班二世写于希腊的信件节录,收件人是苏萨的管治者,信件中提及到护卫、司库等具体的官职,也证明‘君王可以用个人的名义干预地区的裁决及高官的任命,并可以检视个案。如果他认为这是恰当,他可以更改地方作出的裁决’。况且安息君主受波斯贵族势力推动,要消除希腊文明影响,以复兴波斯的伊朗文化。从语言到风俗,方方面面皆有过多干预,引起民众不快,到处皆有反抗,人心散了就再也聚拢不回。安息帝国终因内外交困,不论复兴还是崛起的梦想全都破碎,图谋争霸不成,最终败给了全盛时期的罗马帝国,首都泰西封数度沦陷,罗马皇帝图拉真饮马波斯湾。”
信孝闻茄说道:“受到战胜克拉苏的刺激,安息人试图征服罗马控制下的众多地区,储君帕科罗斯一世率军突袭叙利亚失利,部将奥萨凯被伏兵所杀后仍未收手,居然野心膨胀,插手罗马内战。庞培与凯撒为了争夺权力而爆发战争,安息人支持庞培,甚至派遣军队参加腓立比战役。效忠凯撒和布鲁图斯的将军昆图斯与安息帝国一起对抗后三头同盟,帕科罗斯一世在翌年与他一起征战叙利亚。由于安东尼前往亚平宁半岛召集军队对抗劲敌屋大维,并在布林迪西进行谈判,故他未能率领军队抵抗安息人的入侵。攻占叙利亚后,安息帝国分兵入侵罗马控制区,他们征服了地中海沿岸的所有据点。安东尼旗下的将军巴苏斯发动的反击将安息人逐出后来的土耳其一带区域。不甘心的安息帝国再度入侵叙利亚,帕科罗斯一世率军在金达拉山口战役对抗罗马大将巴苏斯,帕科罗斯一世阵亡,安息军队撤回到幼发拉底河的另一面。帕科罗斯一世之死令安息帝国失去了储君,曾经有名的‘帕提亚战术’失灵了,安息人的‘雄起’之梦到底要破……”
“无论你们说的这些将来会不会发生,我亦看到祸起萧墙之内。都怪掌权的老贼奸诈,蛊惑君王让帝国议会修法,居然不断做出种种倒行逆施之事,使安息帝国的敌人有隙可乘。”圆脸胖子恨声说道,“我偏不给你们机会得逞,外面是谁在走近?快来人呀!这里有坏家伙要抢克拉苏的首级……”
有乐抬扇一指,啧然道:“你别乱说呀,谁想偷他脑袋?何况这颗金头是破的……”
“虽说要消除希腊风气影响,”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古希腊文化的影响力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在帕提亚帝国,尤其是王室和权贵们仍然乐此不疲。有证据显示安息人喜爱古希腊戏剧。当克拉苏的首级被送到安息君主奥罗德斯一世面前的时候,他与亚美尼亚国王阿尔塔瓦斯德斯二世正在欣赏欧里庇得斯的剧作《酒神的女祭司们》,为庆祝亚美尼亚国王此时已与安息帝国媾和,演出人员决定使用克拉苏严重损伤的头颅替代彭透斯的道具头。”
圆脸胖子抱着烫金人头忿觑道:“都怪你们拿它扔来打我,使其坠地破损。”
“明明是你们敲破的窟窿,”有乐指着金头说道,“然后加灌金汁进去颅内,却怪罪于别人。又玩‘一切过错都在罗马’那一套伎俩……”
“这帮家伙,一贯不老实。”恒兴按刀抵颈,朝圆脸胖子凛视道,“除了在历史上蒙骗过班超的使者甘英一行,使他们无功而返。就连克拉苏的死,也说辞不一。同一个人之死,在波斯威风和不威风时竟然说法完全不一样。呈现截然不同的两个死法。克拉苏之死,大概没有罗马人活着在场目睹当时真实情形。世间流传两种说法,皆来自安息人。一种是安息人威风时声称的‘金汤灌喉’,另一种是安息人被屋大维、安东尼、图拉真等历代罗马豪雄挫掉威风之后改口声言的‘纯属误杀’。”
长利憨问:“所谓‘纯属误杀’的版本是怎么样的?”
信孝闻茄说道:“前三头同盟之一的克拉苏根据元老院协商,出任叙利亚总督,他要为米特里达梯三世提供迟来的支援。克拉苏的军队抵达后来属于土耳其东南部的卡雷亦即卡莱地区之时,安息君主奥罗德斯二世却入侵亚美尼亚,阻止罗马的盟友阿尔塔瓦兹德二世响应。奥罗德斯二世说服阿尔塔瓦兹德二世达成联姻,奥罗德斯二世的儿子帕科罗斯一世迎娶了阿尔塔瓦兹德二世的姐妹。另由安息贵胄苏莱那率领骑兵迎击克拉苏,虽然数量上不及四倍于他们的罗马军队,苏莱那采用‘安息回马箭’战术,骑兵佯装撤退,然后回身射击敌人。这个战术搭配使用复合弓重创了克拉苏的骑兵,克拉苏逃到亚美尼亚郊外。苏莱那向克拉苏提出进行谈判,克拉苏接受了这个提议,当他来到苏莱那的军营时,他部下一名低阶军官怀疑有诈,并与安息人爆发冲突,克拉苏在冲突中被误杀。”
“在这个所谓‘误杀’版本之前,安息人已经诡诈不断。”恒兴把刀架在圆脸胖子肩上,眼神严肃地冷哼道,“整场战役前后充满诡计欺诈。苏莱那定下了诱敌深入的策略,首先佯兵诈退,引克拉苏军团进入伏击地带,然后战斗过程充满了机巧伎俩,使得渴望正面对决的罗马人吃尽苦头。在罗马军队里尤为引入注目的是一千名久经战阵的高卢骑兵,他们追随凯撒多年,由克拉苏的儿子小克拉苏指挥,这些劲旅亦皆跟着全数覆没。克拉苏明白胜负已定,是撤退的时候了。罗马败兵退入卡莱城内,传言称克拉苏已在轻骑护送下逃回叙利亚,卡莱城内不过是他的一些将领和余下的步兵。苏莱那怀疑这是克拉苏的计策,立即遣人赶往卡莱,诈称自己有意和谈,要求约定时间和地点。克拉苏不知是计,亲自接见了他们。这批人当即回报,克拉苏仍在卡莱。于是苏莱那领兵赶至,将卡莱城围得水泄不通。缺水少粮的罗马人只得强行突围,最终克拉苏被擒杀。不知我刀下这圆脸胖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无非各种叛卖,”蚊样家伙叹道,“然而不论输家与赢家,同样都没好结果。面对四周黑压压的帕提亚大军,不甘心坐以待毙的克拉苏拼死突围。经过一番激战,罗马军团彻底崩溃,克拉苏命令手下各自逃生。战争的结果是主帅克拉苏被安息人以金汁灌喉处死。卡莱战役的失败是罗马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军事失利,相反安息帝国的胜利反映出他们是罗马难以应付的对手。苏莱那在战后带同军队、战俘及战利品长途跋涉抵达塞琉西亚举行庆典。没过多久,安息君主奥罗德斯二世猜忌苏莱那对自己王位的野心,于是将他处死。屋大维成为罗马元首之后,巧施手段让卡莱战役中的罗马战俘获得释放,使罗马军团被缴获的鹰符得以归还。其时,卡莱战役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
“你们这类人仗着出身好,自命高贵,从来说得容易。”圆脸胖子抱着金头,恼道。“出身卑贱之人,不靠叛卖怎能华丽转身?来人呀,这里有不三不四之辈,图谋不轨……”
有乐一扇拍在其肩伤之处,啧然道:“不要吵,我们这就走……”圆脸胖子捂着伤痛部位叫了声苦,随即忿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们这些不知死活之辈有来无回!”说着就掏出一盒东西,以拇指拨开盖子。信孝伸鼻来闻,长利亦凑头愣瞅,憨问:“什么来着?”
“呛鼻的辣粉,”信孝倏有所觉,拉他欲退,圆脸胖子擞出盒中粉末,朝我们脸上泼撒过来。有乐抬扇唰的展开,遮挡在我面前,一时红粉弥漫,人人皆呛咳难受。圆脸胖子抢去有乐旁边的灯盏,伸向黑油溢涌的罐子,嘶声发狠道,“烧死你们!”
恒兴抬脚踢掉圆脸胖子手拿的灯盏,不料其竟坠落帐边摆放的罐子之间,火光顿时炽冒窜涌。圆脸胖子见状不禁大笑:“笨蛋!这样笨怎么出来混,又是靠出身吗?”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恒兴吗?他母亲本来是我爸爸的奶妈,后来我爷爷见她喂奶喂得好,哺乳这方面尤其出色,就把她收为侧室夫人,然后她把其子恒兴也带来我们家里一起养了……”
“这不也是靠出身?跟那些含着金汤匙一出生就躺赢的贵胄子弟我看没多少分别。”圆脸胖子朝恒兴投去幽怨的一眼,不顾烫手,忿拨黑油罐子朝我们倾洒过来,口中恨恨地说道,“我最恨克拉苏和他儿子这样的‘富二代’乃至‘富三代’,他对我再好也抚不平我心中的怨恨。这不是‘仇富’,从来使我愤愤不平的是人世间的不公。怎能生来便分贵贱,这世道人与人没有平等,他凭什么比我高贵?”
“克拉苏不只比你高贵,”蚊样家伙叹道,“他比同时代很多罗马人都高贵,那些出身比他好的贵族也不如他。不过我理解你这种弑神者的怨毒。都是凡人。遭到攻击就要反击,受到侮辱就要报复。这是人类的情感。真实而凡俗。凡人凭情感行事,真正的神明却往往不是这样没谱。凡人把一个神给毁了,还有这么多理由……”
“你似乎话里有话,”有乐拉着我后退,闻言摇扇转觑道,“难道你见过所谓‘真正的神明’,不然何来毁神之说?”
“就算仙宫后来真的给人围攻甚至倾覆,”信孝闻着茄子亦在旁边说道,“那里面住过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神’吧?”
圆脸胖子抱起烫金人头,一边踢油罐子泼洒过来,一边愤声斥骂:“就算有真神,愚蠢的世人也不识得分辨。你们这些愚夫愚妇,懂什么真神假神,就会徒逞口舌、争论不休。还不如一把烈火烧死你们,手段干脆利落……”有乐拉我急避之时,帐外有人喝问:“谁在里面放火,要烧掉金帐还不算,竟连苏莱那老爷写给‘万王之王’的战绩表和要进献的珍贵礼物也难免一并遭毁在内……”
有乐抬扇一指,说道:“呵,你惨了!”便趁圆脸胖子闻言傻眼,恒兴抬足将飞来的黑油罐子踢回,穿过烟焰啪的砸在圆脸胖子胯间,黑油溅洒,引得火苗儿急往上窜,圆脸胖子叫苦不迭,倒地翻滚。趁其忙着拍打衣袍上的火焰,有乐拉我往帐外走避,眼见烟焰四起,长利和信孝亦慌溜而出。圆脸胖子犹在火海里不时嘶呼痛叫,且仍夹杂愤骂,有乐一迳摇头说道:“到哪儿都有这班货色,‘黑粉’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莱那当时走红,一战成名,粉丝多。其中不乏有人用嘴将他封神,一班追捧者甚至把他捧得比‘万王之王’还高,难免为他招来‘功高盖主’的恶果,引起安息君主的猜忌,动了杀机。干掉苏莱那之后,安息君主又不免被越来越多‘黑粉’簇拥围捧,给鼓吹得野心膨胀,居然要让天下人跟他‘相向而行’,反对‘条条大路通罗马’,结果你们也知道安息帝国的最终下场,罗马皇帝图拉真饮马波斯湾。然而谁也不例外,下面总有那些特别疯狂的……其实是‘黑粉’哪,这才是真害了他的。”
迎面两人拔刀砍来,口中吆喝:“谁敢擅闯帕提亚兵营放火烧金帐?”有乐拉我忙避,啧然道:“又不是我们烧的!真凶在里面,就是脸圆圆那个‘黑粉’……”恒兴晃身从我后边闪出,抢先挥刃劈斩,迅疾斫翻二人,随即垂发一绺,低额收刀回鞘,在我跟前侧身凛立,冷哼道:“佩刀‘筱雪’,一出必死。”
迎头又有四把弯刀砍来,前后夹击。恒兴虽又出鞘飞快,撩刃抢先削倒一人,却又多了三把弯刀加入战团。恒兴一时左支右绌,见不是头,虚劈一刀,转身忙跑。多个黑巾汉子挥舞弯刀,尾追不舍。恒兴见旁边有横木搁放草料车上,踹起一脚踢木头拦撞身后的追劈之人,不意横木打了个转,另一头旋摆过来,啪的撞在他自己的腹下。恒兴猝遭痛击,口中喷出奶水。
“咦?”信孝闻着茄子愕觑道,“你为什么吐奶了呢?”
圆脸胖子一边仓促扑火,一边滚爬出帐外,朝这边嗖嗖发矢乱射,口中叫嚷:“抓住那个奶妈的儿子!我要往他脑袋上点灯……”黑巾汉子纷朝恒兴欺近,随即中箭而倒。恒兴再次抬脚踢那根横木转去撞倒余下之人,横木打了个转,另一头旋摆过来,又啪一下击在他腹间,恒兴痛呼着又吐一口奶。
长利忙来搀扶,顺便憨问:“你为什么吐的是奶,而不是血呀?”恒兴抹嘴说道:“刚才我在帐内随手拿起一壶水就饮,不料里面是牛奶,这会儿肚子正撑着呢。”
圆脸胖子乱放箭矢,黑巾众士虽纷糜集,一时没人敢往这边贸然靠近。有乐拉我跑开,蚊样家伙在前面招呼:“这边这边……”长利搀着恒兴急至,憨问:“为什么咱们不撞墙走?”
“这里哪有墙?”有乐懊恼地转顾道,“瞧四周竟没有可撞的硬东西……”
信孝颤着茄子难免惊慌道:“完了,恐怕要困在这里,落得跟克拉苏一样的悲惨下场……”
我自亦不安,往夜雾中转望道:“这是哪儿呀?”蚊样家伙蹲在一辆运载厚岩块的大车旁边,发弩连射,帮我们阻碍四下涌来的追兵,说道:“此间兵营大概在亚美尼亚郊外,距离城垣不远。赶快趁安息营帐被烧,他们一时陷入混乱,或要先忙于救火,咱们籍借夜雾掩护,摸黑翻越山坡,还能走脱……”
“干嘛跑那么远的路去亚美尼亚撞墙?”有乐伸扇指着车上装载的厚岩块,转觑着说道,“你旁边就有一车要拉去修城垣的厚大岩块。谁先一头撞上去试试看?”
信孝闻着茄子犹豫道:“这些岩石很硬,贸然撞上去可能会头破而死……”蚊样家伙尝试念咒诀之时,有乐突然推信孝往前,说道:“谁叫你‘贸然’去撞,他不正在念咒吗?”
我暗觉不妥,正要拉住信孝,运载厚岩块的大车忽从眼前移开。信孝一头撞了个空,抬眼只见跟前夜雾漾影,现出一个幽幽而视的冶艳之人,月色下显得形态妩媚,呈似异域美妇的风貌。
恒兴按刀欲拔不及,两个粗壮魁梧之人发力推车滑下沟壑,随即举起大斧,斩在我们身后,一下子激土扬尘,掀沙如障,猛然倾头泼撒过来。
蚊样家伙嗖嗖发弩,射阻挥舞大斧之人,长利连忙推我跑向斜坡,口中急唤:“大家快逃,苏莱娜来了!”
“那个不一定是女人,”恒兴低哼一声,抢在信孝撞到异域美妇跟前之际,先揪衫拽他推往身后,佩刀唰的出鞘,单手棹握,削向异域美妇,却在喉前停刃,转面说道,“投鼠忌器却是必然的。谁敢逼近,就先杀他们老大苏什么那来着……”
蚊样家伙出言提醒未及,恒兴摔飞过来,懵跌在我脚边,吐奶不已。霎随袂风转荡,异域美妇旋身倏晃而近,其影如魅,接连踢翻信孝和长利他们,探爪向我逼近,凛目侵视道:“哪里跑来的异域美女,正好让我拿你献给‘万王之王’,省得他旁边那些爱弄权术的老贼又说三道四,嫌我给的好处不够多……”
未待爪影攫至,有乐拉我忙跑上斜坡,不失灵敏地往石头之间穿蹿蹦跳,一忽儿东转,一忽儿西绕。冶艳美妇袖风翻簌,在后边连攫不中,难免纳闷道:“你这小滑头,从哪儿学会北溟老仙独步西域的飘移无定之术?”有乐边奔边问:“我这些临时施展的台步吗?其竟真有这么神奇,委实出乎所料,不过它其实来源于一本我无意中得到的舞蹈书,羊皮绘本里面仅只画有别人说是中看不中用的古代舞术,无非类似发神经的怪异舞步,走起来很像要跳肚皮舞的样子……你刚才说它传自什么老仙?”
冶艳美妇冷哼道:“不管什么来历,我要将你捉去阉割,然后献给‘万王之王’,让你到他座前跳肚皮舞如何?”有乐闻言惊慌,咋舌儿道:“可我很长时间没有锻练过腹肌了,跳起舞来不好看。惹得‘万王之王’看了只怕越发不高兴,因而杀你更快……”趁他脚下绊石趋趄,冶艳美妇疾攫而近。
但听矢风接连飕响,蚊样家伙从旁窜近,发弩急狙。冶艳美妇闪避石后,其影迅疾,霎又如鹘悄栖。蚊样家伙掩护我们跑上斜坡,长利拉着信孝奔随在后。挥舞大斧之人追来,恒兴唰唰抹刃掠划,削臂绽血,巧转来回,将其杀退,不待另一人举斧劈落,瞅着隙儿往胸前空档先斩一刀,没瞧有无砍中,转身急溜。开山大斧在他后边殛石迸撒,犹仍追劈不休。蚊样家伙飕发一矢贯膝嵌插,粗壮魁梧之人跌步踉跄,挥斧怒砍,尚未罢休。蚊样家伙又发两矢,射穿脚背,钉在土里。
粗壮魁梧之人投斧飞斫,蚊样家伙往石丛之间跳避不及,我扬臂发出盾谶,帮他挡开。妩媚之靥霎然从岩影里晃移而出,投眸幽觑道:“看来你有好东西傍身,不论是何样法宝,都给我留下罢。”
随即探手如电,攫至我喉前。我还未反应过来,恒兴急挥一刀,劈斩其手。但见袖影翻晃之间,冶艳美妇腕下亦有刃光滑出,一抹如银练倾洗,先已撩到恒兴脖侧。我抬手急出一道盾谶,甩往恒兴颈畔挡开白练般的刃芒。又打出一道拳谶,未及看清有没捶中冶艳美妇,有乐拉我跑开,口中说道:“学了个乖,甭管穿越去哪里,撞到这些‘老大’等级的人物都是很难缠,还是快溜为妙……”
便趁夜雾中一时飞沙走石,风卷尘荡渐剧,蚊样家伙在前边招呼我们急随,一边扬甩袖弩发矢,一边叫唤道:“又追来了,快往这边!”
我奔上斜坡,瞥目只见冶艳美妇长发飘散,袍袂飞舞,一只手横伸月牙般的弯韧之刀,追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