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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线柔和,未见有灯,却似与外面焕然不同,虽然置身于亮堂所在,但又不能说是一室。有东西将我们所在的空间分隔开来,起初乍觉仿佛一格之地,随着众人涌入,空间似自增扩变大。若远有近,犹可听到哨声悠扬。时快时缓,萦转无定。
进来以后,寒意渐消。我衣衫上的薄霜化若水雾淡淡飘袅,头顶上边有两排青洒之光从每人的身躯齐唰唰扫过,巡回数次,又往角隅移消,有个若远若近的幽忽之音从耳后一荡而过,逸去无寻。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讶望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万年前的埃及古语。其意似说‘无异’,亦可包含无恙和无疫之意,末字若蕴一笑,流露欣悦悠逸的情态,表明安康无虞。法尤姆湖附近的青铜古城,有一群不知何处跑来迁聚之人在尼罗河谷定居,留下这种早已不再使用的语言,我从埃及第三十一王朝初期的史学家曼涅托等人残存的记载里仔细琢磨过,根据埃及古物学考古发掘证明‘蝎王时期’就没有人说过这种飘缈旷古之语了,被埃及学者称为‘零王朝’的那段缺乏可靠记录的前王朝时期甚至连‘法老’都还没有出现……”
长利憨问:“所谓‘蝎王’是什么呀?”
“蝎子王,”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转望道,“传说很厉害。我怀疑安东尼就在其曾出没的古老废垣那边游荡,他常提及恺撒昔曾透露,那片废墟下边疑似埋藏有古代宫殿,甚至可能是个不知如何沉陷沙地深处的巨大金字塔形状城市,他拿到的寻宝古图标注称,大概是个移动之城。也有传说描述为远古‘神王’留下的飞行城堡……”
信孝闻茄惑问:“这跟安东尼突然消失有何干系?”
“当时安东尼刚好头戴‘神王冠’在罗马的戏台上炫耀,”蚊样家伙掰着饼吃,在旁揣测道,“由于我们当中那妞儿腕间某些超维之物发挥作用,已暗暗将其激活,世人误以为‘神王冠’的那个东西觉醒之际,大概急着要带它的主人逃遁,远避它以为的危险。或许其时周围还真有我们并未察觉的潜藏危险,总之它急着悄然打开时空通道开溜。大概安东尼戴上他以为‘神王冠’之时,脑子里闪过这样那样的念头,抑或只是恰巧想到了‘蝎王’那里,就一下子被带去了他想到的地方。无论究竟何处,我觉得他不在这里。”
“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愣坐嚼饼,不慌不忙地喝过粥,才咂着嘴说,“这里没别人。”
有乐摇扇转问:“画像里那个穿条纹衫的家伙是谁来着?”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坐着吃饼,仰望道:“我后代。”
“他的后代充满了唏嘘。”蚊样家伙从其手上撕饼说道,“其中有一位后人还在‘孤星州’那边坐过牢,这个混血儿穿着条纹式样的囚衣逃狱,此后又因参与贩卖私酒,卷入‘大西洋城’激烈驳火的帮派争斗,遭到西西里人追杀,跟一个相好的犹太女裁缝被迫逃去印加人或者玛雅人神秘消失后荒废的土地挖矿,不意发迹。他家很能折腾,曾跟几伙淘金失意之人跑到‘夏安镇’一带帮着开山修路,亲历西进血泪史,并见识了西部世界那些相互‘割头皮’的野蛮杀戮。泷西这个火药世家豪族自从有一先辈跟夏商朝代遗留的挖土测地世家‘土方氏’联结姻亲之后,生出来的小孩就很爱挖东西。直到人类世界玩完之前夕,其子孙仍忙着满世界挖东西……”
恒兴在画像前边蹙眉问道:“挖到什么没有?”
“应该没有,”蚊样家伙扯一块饼放入嘴里,慢慢咀嚼道。“我听闻他们最后一次大举出动,据称是要去埃及挖掘安东尼传说中的葬身之地,依据的是两千年前小皮在亚历山大留下的线索指引……”
光头圆脸胖子凑近探询:“什么线索?”有乐不禁纳闷道:“这个鸟人脚踏一百多条船只怕也何止,不靠谱得很。为什么让他跟来?”光头圆脸胖子见恒兴投来目光不善,连忙挪退到我后边躲避道:“老奴只想忠心服侍此位仪态万方的小姐,从今儿起不再乱上别人的贼船,此诚念足以感动日月,上天可鉴。”
“我们上了这是谁的贼船?”一个苍头老兵从角落里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乱指,懊恼的转顾道,“别以为我没见过金字塔。早年我先后跟随马略、秦纳,以及恺撒,曾经四处追击苏拉残余、以及庞培势力,哪儿没去过?这根本不是金字塔……”
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衰颓老叟扶杖坐望,在后边说道:“你又没进入过金字塔里面……”苍头老兵啧然道:“可我见过外面,真正的金字塔不是这样的。而且再大也没这般高耸入云,里面还隐约伴有轻微的隆隆之声……”
信孝在一个长方窗格旁边讶望道:“咦,为什么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呢?”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坐着吃饼,愣眼回答:“不晓得。”
有乐伸扇拍脑袋,质问:“刚才我们困在外面半天,你怎竟仍在里面好整以暇地吃东西,也不赶紧开门帮一下忙……”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啃着饼说:“我背朝你们,既没看见也没听到外面动静。这个解释合不合理呀?”
“不算很合理,”恒兴搜到一本皱巴巴的残破画册,拿出来抛打其脸,恼哼道,“别以为我刚才进来之时没发现,你在里面一边吃东西,一边忙着埋头专注于翻看画册里穿东西很少的这些异域美女……”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拾起画册翻开展示一幅多人并肩站立金字塔前边咧嘴傻笑的大像,不无委屈地拿饼指着说道:“不是看美女,我当时翻到这张合像,难免充满纳闷地琢磨,你看他们边儿上有个人怎么瞅着像徐锦江呀?”
“在哪在哪?”有乐他们闻言忙挨近凑觑道,“堺市那边吴服坊梨园资深的‘老戏骨’徐锦江又出现在哪里啦?”
恒兴指着其中一个俊俏少年,诧瞅道:“此幅合相怎么绘制得跟真的一样?有没发现这个贼忒嘻嘻的摇扇家伙越瞧越酷似有乐……”我忙伸眼辨识道:“哪一个像他?”信孝伸茄指给我看,郁闷道:“这个。其旁另有一个小胖子跟信雄差不多,亦显得傻头傻脑。”蚊样家伙在旁撕饼就口,投眼而瞧,说道:“那是有乐的后代,长乐和他亲戚雄主,以及热衷于挖掘古迹的泷川会长,时为人类世界灭亡以前,他们几拨寻找‘哨塔’线索之人在埃及那边不意相遇……”
长利憨问:“一积那个后代究竟是什么会社的会长呀?”蚊样家伙嚼着饼说:“他只是名叫会长。就跟有乐的后代长乐一样,为了纪念整个清洲家族曾经出现的伟岸人物信长公,其子孙后裔不少人仍然以信长的‘长’字作为自己之名,信雄的后代原本名叫长雄,结交了自称‘长青主’的小珠子她们以后,居然被改称‘雄主’,等于让他加入了‘长青主’的智珠家族序列……”
信孝闻茄笑谓:“想必也跟我们信雄一样入了赘,后人亦喜‘倒插门’。”蚊样家伙啃饼咀嚼道:“你们这个家族不容易呀,从魏晋三国时期以来经历种种波折艰辛,历尽沧桑而不灭。在旁边这姑娘终于得势后,蒙她一家庇荫之下,有幸与她那些子孙互相结亲联姻,又历两百余载的岁月静好。迄至幕末再逢激荡百年风云,这个早就隐退的世家有不少人成为‘华族’,却接连出走,远奔拉丁人开拓的新世界,很早就离别了东方故土,跋涉在古代印加帝国和玛雅人遗留的陌生天地,到那边繁衍并且继续折腾……”
有乐挤在我旁边俯觑道:“哪个人像徐锦江老师来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合影的场面都有他……”
我瞅着像册里边一人正自暗揣纳闷,长利转头憨望道:“咦,那个嘴巴掉牙的老头儿去哪里了?刚才我还看到他坐在后面,一转眼又没影,不知是什么身法这样快……”苍头老兵颤巍巍地扶杖转觅,裹着麻布佝偻而行,口中说道:“他跟特里布拉斯差不多,皆曾修炼星辰派的门道。昔时在亚历山大港战役,数十万人密挤在一起贴身激斗,各派势力紧挨着聚集乱战,肉堆肉打成一团,要不是有这般身手,早就玩完了……”
向匡从壁上那幅画像前移步去方窗之畔眺看,说道:“下面好像也是肉堆肉打成一团,许多人似乎粘在一起了,边爬过来,边发出怪叫,有些悬浮的圆球围着喷射火焰,整得煞是热闹……”蚊样家伙闻言不安,撕了块饼往条纹衫小孩儿碗内沾蘸一抹,抬起来放进嘴里,品味道:“这碗粥里掺加的是豆奶,并非你以为的牛奶。”随即拊掌抵墙,似试念念有词。
条纹衫小孩儿舔着碗里的剩粥余汁,犹自愣坐不动的问道:“要去哪里呀?别说我没告诉你,这些墙很奇怪的。柔光就好像从四壁荧照出来。这里一直明亮,就只是刚才门开之时,才显得光线转暗,门关上以后又恢复亮堂了。”
“从这里只怕又要撞不走,”信孝在旁闻茄说道,“不如试试使用那位无牙老僧遗赠的‘回程卷’,返到罗马再重新撞墙溜掉……”
恒兴蹙眉说道:“再回那边,未必还能走脱。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展翼如千刃连缀的那个家伙瞅似极不好惹……”
“那个有刃翅的狂暴老兄,”蚊样家伙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
信孝闻茄转问:“当时他为什么那样显得偏激浮躁?”
蚊样家伙在荧壁之畔揣摩道:“或许便因其能更加敏锐地洞察附近有黑暗力量伺伏,才故意那样表现。这位大神很善于迷惑他从前那位老朋友,而后者总想拉拢他也跟着一起堕落。”
“什么黑暗力量呀?”信孝闻着茄子回想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好像天快亮了。我瞥见有晨星荧照夜空,映耀出屋顶上方不知何时悄踞一影,在烟雾中幻辉炽晃如六翼摆动,我从未见过那般最美丽高贵的影像……”
“那就恐非好兆,”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惴然道,“我曾看过古籍提及‘晨星’指的是巴比伦之王,而在两河流域以西,有人把霎随星光炽显六翼之灵体唤作路西佛,这个名字真正的来源是罗马神话中的晨星之神‘卢禧华’,后经拉丁语的翻译转换形成了‘路西法’一名。又有传说称其乃堕落的远古神灵。‘路西法’是一个拉丁字,意思是光之使者,光耀晨星。所以被渲染成天外神灵中最美丽的一位。既高贵,又骄傲。不知为何其竟堕落于凡尘?”
“因为不肯低头,”蚊样家伙抚按旁壁,若有感触的叹息道,“何止被打得沦落于凡尘?后世许多教派经史,诸多典故皆由此而来,源自那些古神传说。罗马由大乱到大治,又过数十年方始进入耶麻会所谓‘纪元年代’。直到两千年后,人们离开这个世界,才终于弄清楚那些神学传说的真相。并非由来无故,小珠子她们智珠家族认为有些所谓远古神灵,其实来自七重天外,属于超越六维的生灵,亦即世人所称的神级文明,其中更有一些形成超能量体的智慧生命在宇宙中游荡出没,它们之间有斗争,亦有生与灭……”
向匡在方窗那边贴耳侧聆道:“你们有没听到,外边隐约传来号角之类吹响的声音,持续萦荡天穹……”长利憨望道:“我好像听到吹喇叭的声音,巨大又沉闷。不必贴耳靠墙也能听到,其越来越响了。”
恒兴悚然道:“传说末日审判的号角由加百列吹响,难道这就是……”
“你想多了,”有乐摇扇眺看道,“那座山顶上鸣响巨大的喇叭而已。还有些飞行之物盘旋回放同样声音,似是骑士团在发出什么警报,大概战斗不利,急于召唤撤离此地,可是又能逃去哪儿?”
信孝拉长镜筒观察道:“山上有人敲响大钟,我觉得那几个家伙似是托钵僧的模样,眼见此地也要失守,不知他们还能往哪里撤离,恐怕已是退无可退……”
“无论如何都是只有死路一条,”蚊样家伙在窗前哀叹,“老天爷很毒的。既铁了心要玩死你,便把所有手段一起施加,让你怎样都逃不过。你看下面那些人不只遭受各种灾难般的剧烈袭击,更有辐射风暴也跟着笼罩渐近。除了这些还不够,就连月亮也崩掉了,直接砸过来……”
随着满天焰芒烁落,有乐他们从窗边惊退不迭,慌避道:“月崩在即,别等它砸下来,咱们还是快溜为妙……”信孝颤着茄子忽有所感,匆忙低觑道:“咦,我感觉咱们好像在缓缓上升,是不是这样?”恒兴面色惊疑不定的转顾道:“我们似随整座大山一起徐徐拔高而起。这个东西简直比山还大,怎竟飞得起来?”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愣坐回答:“这个东西会飞的,想是要带我们飞升上天去……”有乐伸扇往他脑袋一拍,啧然道:“这怎么行?可别把信雄他们丢下,须要赶快穿越去找回来!”
“噩梦啊!”苍头老兵从角落里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乱指,懊恼的转顾道,“这都是弄丢了安东尼的结果,引起了一连串的浩劫……”
“应该跟安东尼没什么关系,”信孝颤着茄子说道,“此前我们来过这里,那时安东尼并未从罗马消失,便已然如此。然而他消失之后,我们再来此处仍是一样,人类同个收场。”
长利返到窗边探觑道:“快看许多鸟往这边飞来!荒野上还跑过来不少走兽,其中有些着火了,不顾身上燃烧,跟人一起争先恐后,拼命地逃近……”我随有乐转瞅窗外,看见纷有飞鸟燃烧而坠,其余仍扑簌而至,心头不禁涌起莫名的悲哀之情。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饼喂鸭,愣听有乐在旁唏嘘道:“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即便世人历来造孽深重,该有此报,然而那些生灵都属于无辜受累,看得令我心酸不已。咦,这里面怎么会有只鸭子,瞅其莫名眼熟,而且像鹅……”
“这个是阿梨,”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引见道,“先前我听到有人叫她这个名字。她自己开门走进来了,又想找我玩儿。”
有乐伸扇一拍脑袋,质疑道:“鸭子怎么会自己开门走进来?”长利憨瞅道:“或许是只鹅也说不定。”
“就算它是鹅,”有乐以扇拍头,不无纳闷道,“又怎么会自己开门进出自如呢?况且这儿只有墙壁,我没看见门在哪里……”
阿梨张开翅膀,一溜儿快跑,避过有乐挥拍之扇,奔到墙边,扑翼数下,有道门开了。有乐见状一怔,阿梨连忙窜过去,门又闭合之际,有人在那边粗着嗓子喧嚷道:“可见西方那班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弄错了,真正害大家‘爆大钁’的并不是我们俄罗斯人。当然咱自己也缺乏好眼力,大家一起付出代价,落到如此下场并没什么好说的……阿梨,你刚才去哪里了?不要随便跟那些野小孩搭讪,以免不小心遭引诱失足堕落。无论做人还是做鸭,当心‘遇人不淑’没好结果。尤其记住要矜持,不可乱生蛋。咱们在逃难的途中,我不想费劲帮你养孩子。”
“落到这个下场,人人有份。”随着有人唱起歌剧的声音,一语在隔壁悲叹道,“要让我说,这更像是一个文明的集体崩溃,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近年我渐渐明白,便在‘躺枪’之际终于想通了。人类这个物种已经烂透,早一天灭亡就是对世界最大的敬意。”
“军长,不要太过悲观!”先前那个粗嗓子的话声在隔间说道,“你看这些治愈设备多神奇,受了伤往那儿躺着一扫就修复很快。刚才我还留意到,旁边另一处晶亮剔闪的精致所在,悬浮有个透明的圆舱,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等你身心疗愈以后,咱们悄悄进去坐来玩儿……”
长利闻语不禁“咦”了一声,讶然而往,门却在跟前先已掩合无痕,消去话声。长利连忙抚壁寻觑道:“门呢?怎么又没有了……”
有一道门在旁边开启,有乐挥扇朝荧白之壁招扬,口中念念有辞:“芝麻,开门……”明眸皓肤的小姑娘从我身旁探头张望道:“那边有道门悄悄打开了。”
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正要走去察看里面,有乐朝荧壁挥扇又念:“芝麻,关门。”花白胡须的家伙一下磕额,懵问:“门呢?”有乐啧啧称奇:“看来阿拉伯的咒语在这里很好使……”随即又朝荧壁扬扇挥甩几下,不意打开另一道门。
“跟咒语无关,”蚊样家伙朝荧壁招了招手,又按掌抵拊,揣摩着说道,“似是感应动作的装置。这些四面皆白又不刺眼的荧光壁很奇怪,好像我们置于此室却没留下影子……”
恒兴在窗边脸没转的说道:“亦跟外壁一样,皆似能随处触发伸缩自如的机关。先前那个雪刃女子也跟咱们一起从罗马撞过来,磕在外壁往下跌坠,我没等看清楚,探手欲拉,却拽她不着。那女子坠落之际,另有一板平台伸出,承托其躯。虽然也跟咱们差不多,身下有个平台伸展出外,使能容足其上,不过她栖身之处却显得狭小,大概是跟人数多少有关……”
“既然不意穿越到了传说中北极仙翁的地方,”长利憨问,“为什么我们在外边没有冷死呢?”
“因为气候已然崩溃。”蚊样家伙叹道,“人类世界到了末路之时,北极早就变得没那么冷。而在南边的极地,许多冰山消融……”
“谁说不冷,”明眸皓肤的小姑娘在我身旁懊恼道,“刚才我们都快冻坏了。这里面虽然好些,但我不想上天。它好像越升越高,你们还不快找办法带我回家……”
“此物就像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恒兴往外窥测道,“却只悬空停留在地面上方,暂未再缓缓上升。奇怪的是,天上纷落的那些裹着巨焰的岩块,皆没砸到它。明明有些看似要砸到,却又偏开了甚远……”
信孝到窗边闻着茄子探觑道:“好像是有至少一层或数重无形外罩作为屏障防护,而且似能聪明地辨识哪些东西不能让它接近,哪些又可以放其靠近。你看那些惊慌的鸟飞过来了,顶上有个东西打开,给它们躲避进去。下边还泛出一圈一圈的光环,纷纷越距连发,将逃窜来避到底下的鹿、兔之类活物吸摄往上,连同那些残余的逃难之人一古脑儿收容在内。”蚊样家伙凑眼来瞅,在畔说道:“小珠子说‘哨塔’是由有乐和信雄以及那个小女王的后代找来引领残余的众生逃亡之物,其从埃及的沙漠深处飞出,前来接应最后的骑士团营地剩下那些人离开崩灭之境,还一路带走了不少濒临绝望的鸟兽,就跟两河流域和土耳其一带古老传说的诺亚方舟那样……”
长利拿起条纹衫小孩儿面前翻开的画册,指着一幅合像,说道:“大概就是这些人一起组队找到‘哨塔’的,其中有男有女。旁边还有个家伙瞅似徐锦江老师……”信孝闻着茄子问道:“徐锦江老师扮演谁呀?”恒兴凑觑道:“该不会是演他自己罢?”有乐转瞅道:“他们真能挖,搞不好就连徐锦江老师也在此艘远古歼星舰上面……咦,我好像看见马千户也在里面。你有没留意到最后边那一排队列末尾有个脸形奇特的家伙也跟着咧开嘴乐呵?”蚊样家伙挨近辨觑道:“哪一个?”有乐伸扇指着说:“头戴一顶好像厨师帽儿的那厮。像不像马千户?这厮真精呀,竟然早已悄有部署,有意无意跑去靠拢各路寻宝家伙组织的队伍,甚至不惜混入到厨房里低调地洗菜,乘机登上了逃出生天的顺风船。我看就差幸侃这个大胖子没跟着挤在里面凑趣了。”蚊样家伙眯起眼缝儿瞅着像册说道:“没在里面也不奇怪。小珠子说幸侃有个混血儿后代成为‘条顿骑士团’掌权的长老,此儿自幼半身不遂,在‘圣玛丽善堂’援助的疗养院获得机缘,凭借重装甲胄的机体和德意志铁血骑士团拥戴,打出一条生路。其与智珠家族联合,有一半属于‘人机合体’,或许当下就领军在北极……”
有乐摇了摇扇,啧然道:“那他岂不是又要跟其先祖幸侃一样无敌?”蚊样家伙翻看画册道:“恐怕这位‘圣堂长老’比幸侃厉害多了。毕竟其有智珠家族量身定造的机甲之体,移动很快,而且火力强大。这就是‘绝处逢生’的活例,他自幼身有残疾,被遗弃在疗养院,无法行动自如,依靠善堂那些嬷嬷们好心收留抚养,后来他遇到了小珠子一位兄弟,互开心扉,引为至交,终被打造成为重装机甲加身的铁血悍将……”
信孝闻茄说道:“便如安东尼外孙儿、自幼残疾的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以及西班牙小女王伊莎贝尔的外孙儿、生下就畸形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老天爷很公平,也给他们机会了。让其亦有机会出人头地,只要真能把握住来之不易的机遇,即便在激烈的权位争夺中,身处如此劣势也能脱颖而出。”
“然而大多数世人未必善于把握机会,”蚊样家伙叹道,“人们无视诸多警告和征兆,终于自取灭亡。在危急关头,北陆发生‘圣堂之战’,幸侃那位重装机体的后代发现世人已走上绝路,毅然挺身而出,不惮以铁腕夺取权力,将德意志骑士团重新转变为铁血战团,汇合了欧洲各路残存的兵力,成为末世霸主,决战‘集尸者’大军,失利后撤退到极地,占据地下城,并修筑扩建为末世要塞‘冰封绝域’,进行最后的抵抗,一直坚持固守到当下……”
向匡在窗边惊叫:“下面有个万手千头怪……”蚊样家伙不安道:“北极这里也有?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那东西杀不死,还是快溜为妙……”
“快带我们去找安东尼,”那位苍头老兵从后边颤巍巍地转出,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戳点道,“不要再继续废话连篇。你们在这儿掰扯了半天,我只听明白了‘骑士团’一直都有。然而安东尼便是‘骑士团’的统帅,罗马当下的乱局没他怎么收场,靠谁去拾掇场面,西塞罗那张嘴吗?别以为屋大维顶着‘恺撒继承人’的小号儿就能压住场面,眼下他还嫩着呢,指望不上……”
信孝在我旁边闻茄说道:“格拉古颁法改制之前,罗马所有的元老也都属于骑士。而‘骑士团’此称呼便源出于古罗马。我看过史料所载,才明白后世有许多东西来自他们那里,包括所谓路西法,真正的来历其实是古罗马人描述的‘晨光之神’……”
有乐摇扇纳闷道:“当时造纸术还没有传到他们那边,像古希腊、古罗马,那么古老的时代,究竟用啥物料留下文史着作呢?”
“我来解释一下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常识,”信孝从股后拔出一个新茄,拿在鼻前嗅着说,“古希腊、罗马虽然没有造纸术,但是他们却从埃及进口一种相当高效的代用品,亦即莎草纸。约在五千年前,古埃及人就开始使用莎草纸,并将这种特产出口到古希腊等古代地中海文明的地区,甚至遥远的欧洲内陆和西亚地区。历来人们找到诸多实物证明,数千年前就记载在莎草纸上的希腊文或拉丁文,甚至埃及圣书体或草书体的书籍,普遍收藏在埃及以及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有些人以为他们用羊皮卷或石板刻文,然而哲人西塞罗留存于世的上百部着作,以及大量书信,多以莎草纸为手稿。难怪埃及人自豪地说,君主指望靠木乃伊实现不朽的梦想,有了莎草纸,世人才真正得以不朽。古埃及人造出的莎草纸,让人们不仅曾经活过,还在世代传承的文字记述里一直鲜灵地活着。”
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在一道悄又开启的门口突然惊跳道:“里面怎么会有一具木乃伊?”
有乐啧然道:“金字塔里面存放木乃伊,有什么奇怪?”长利憨望道:“怎么晓得一定要有,你又没进入过金字塔里面……”有乐伸扇拍头,说道:“我又不是木乃伊,为什么要进去里面?”
“这个并非真正的金字塔,”恒兴惊疑不定地拉我退后,蹙眉说道,“本来不应该有木乃伊。”
“但它好像是所有金字塔的远祖,”便在我忽感手又悄有搐疼之时,瞥见腕间朱痕似转异样,蚊样家伙在门边探觑道,“不知那个木乃伊是谁在里面?”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啃着饼转望道:“那个东西大概是刚才谁搬进去摆放里面的,先前还有人抬了一具灵柩到隔壁搁在那头……”有乐伸扇指着旁边一道门,问道:“是这里吗?”长利探头探脑,往里边憨瞅道:“我没看到灵柩……”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走过来瞧了瞧,惑觑道:“又好像不是这道门。我看见那些挖东西的人搬些古物进出过……”
“别乱瞅四处了,”向匡在窗边催促道,“赶紧想办法离开。我觉眼下渐离地面似比刚才更高,不知要飞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