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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朝堂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改变。
新帝携雷霆手段回京,在封闭九门的同时,先发动了宫变。宫里群龙无首,按理说帝不在京,宗室需有人协同留守在京的官员监管皇宫及京城各项事宜,只可惜宗室这边挑大头的恰恰就是宣王。
所以宫变几乎没费到新帝什么功夫。
接下来留守在京的各部高官被召入宫中,宫外各家府邸被控制,同时被新帝从承德带回来的那部分官员也登场了,之后如何选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会留守在京里的高官,大多都是五寺六部的副官,若是主官,应该早就跟到承德随驾在侧才是。如今主官都低头了,他们这些副官没道理不低头。
说到底,这江山是卫家的江山,争来争去肉都是烂在一个锅里,轮不到别人,也不会轮到别人。
谁做皇帝,除了那极个别人家,并不影响其他人什么,之前做什么官,以后还做什么官,说不定因为你识趣,还能再进一步。
而封闭的九门,恰恰是为了应对宫变之初的动乱,以及控制那极个别几家。
这几家大多都和废帝有着莫大的利益关系,其中就包括了李德妃张贤妃甄贵妃所在的李家张家甄家等,平顺了这些隐患,才是九门大开,昭告天下。
如此雷霆手段,让新帝登基时几乎没碰到任何阻碍,而随着其登基之后,又有多家遭到清算和处置。
或是罢官或是贬黜,细究起来都和被废为庶人的皇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有被牵扯的,无不庆幸不已,同时还不忘盯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黎家,有些牵扯关系的都害怕接下来轮到自己。
谢家就在其列。
本来谢首辅谢宏丰也该随驾去往承德,无奈腿上生了个疮,只能暂缓前去,谁知竟会碰上这么一场事。
看似他德高望重,竟因为一场病置身事外,可随着李、张、甄家等皆被处置,无数人盯着黎家的同时,谢家也被牵扯在其中。
要知道谢家可有个女儿被赐婚给了废太子,原定是十月大婚,这些日子谢家为了筹备女儿的婚事,也是出了好几次风头。
眼看就快到日子了,偏偏出了这等事。
从规矩上来讲,既然赐了婚,聘礼也收了,无论过不过门都算男方家的人,谢家自然也算废太子的姻亲。
可恰恰是这样,才让谢家人心惊胆战。
几个皇子的外家以及姻亲家,皆受到不同程度的罢黜,难道轮到谢家就能置身事外?要知道那可是废太子,新帝首要解决的心腹大患。
一时间谢家愁云密布,家中女眷日日啼哭落泪,男人们也是唉声叹气,更不用说是谢首辅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给谢首辅出了个法子,为何不趁着新帝还未对黎家动手之前,主动像新帝示好并与废太子及黎家撇清关系。
如此一来,首辅既能得到新帝信任,说不定还能留在内阁,另一方面也能让谢家免予倾覆之危。
谢宏丰觉得此法甚好,唯独不好的就是这么做未免太显眼。
要知道,自打新帝发动政变登基以来,大部分官员都是从众的态度,记混迹官场多年的大人们是不会轻易留下令人诟病的把柄。
当然不刨除有人急于想讨好新帝,但既然能为官多年,‘稳’字是首先必要。所以大多数人都是见有人出面挑了头,才逐渐向新帝妥协。
其中轻重极不好拿捏,太容易妥协会被人诟病贪生怕死贪图富贵,太负隅顽抗怕招来新帝忌讳,以后落得官场黯淡的下场。
不过这对有些老油条来说,并不难,觉得难的是那些不够稳重又沉不住气的愣头青。想当初谢首辅屈服于新帝之前,不也是做了好一番姿态?
现在让他因怕受废太子牵连,就主动做出撇清之举,会不会有人诟病他谢家贪生怕死,见利忘义,落井下石?
这些都是谢首辅要考虑的。
可考虑了一晚,谢宏丰就想通了,此举势在必行,除非他愿意看到谢家真被牵连。要知道谢家可不止他一人,这么大一家子人、谢家百年的传承,都担负他一人之肩。
想通了,谢宏丰就不再犹豫了,择了个合适的时间去求见新帝。
期间各种铺垫才说出想解除婚约的意思,当然也不忘隐晦地、不着痕迹地、让人日后抓不住手脚地,表述了一番效忠之心。
对于这些官场老油条,新帝卫臻再熟悉不过。
话里弯弯绕绕极多,表述忠心是为了让他能同意废除婚约之事,为此不惜以自身为砝码,想必他因刚登基急于稳定朝廷,定不会拒绝谢家的效忠。
至于为何话说得这么隐晦,还是半暗示的?不过是怕他皇位坐不稳,若有朝一日局势逆转,也不会让人拿住话头。
方方面面都有顾及,准备做了好几手,谁听了这话不得赞一声绝,这才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中流砥柱!
说话间,其实谢宏丰一直观察着新帝的脸色。
见新帝嘴角含笑,心中已经稳了一半,谁知新帝又露出几分迟疑之色,这让谢宏丰心里咯噔了一下。
“陛下……”
新帝和颜悦色:“按理说,谢大人提出的要求并不为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男婚女嫁需得自愿,可……”
他叹了一声,脸上带了些惆怅,“朕这侄儿也算是朕从小看大的,长辈之间的恩怨,朕其实不想牵扯小辈。”
谢宏丰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词,只是长辈恩怨,你为何夺了皇位,而不是还位给太子?
“……朕已将其废为庶人,如今再让朕废掉婚约,朕着实不忍。不如这样,婚约是两个小辈的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不插手了,若谢姑娘能说服傅儿放弃婚约,朕就准许他们的婚约作废。”
谢宏丰不敢也不能拒绝新帝,只能匆匆回府将此事告知家人。
其次子谢邴也就罢,儿媳戚氏听说要让女儿亲自去说服废太子解除婚约,只觉得天要塌下来。
当着公公面不敢说,等夫妻二人回到自家院子,戚氏哭诉道:“爹怎能同意这种法子?让玉琴亲自出面,此事若传扬出去,玉琴以后还如何嫁人?”
“你没听爹说是陛下如此决定的,爹他能当面反驳回去?爹为了玉琴,已经泼下老脸,亲自去跟陛下说了,你还想爹怎么样?”谢邴皱眉斥道。
戚氏不甘不愿道:“这门婚事当年不也是爹定下的,怎么现在要退婚的时候,反倒成了我们二房去麻烦爹?不是爹想和黎家和中宫一脉记结下姻亲,此事也成不了,得好处时你好我好,出了事就全是我们二房的错……”
“你还说?!”
谢邴一巴掌扇在戚氏脸上。
“现在你知道抱怨了,当初女儿要当太子妃时,你在妯娌亲戚面前显摆时,怎么没见你抱怨?你现在就去把这事跟玉琴说了,之前宫里送来的聘礼和之前的吉礼都要退还回去……”
听说聘礼吉礼要退还,戚氏顾不得因被打而哭了。
“那些东西有不少都用掉了,尤其是其中的布料,还有一些金器,怎么退还回去?”
要知道当初聘太子妃,宫里可是出了大手笔,聘礼由礼部包办,皇后一手准备的,其中不乏哪怕是他们这种人家都见不到的物什。
由于家中亲戚众多,上面还有婆婆要讨好,戚氏便挑了些东西送了出去,反正所占的数量也不多,到时候再用别的东西充上就是,总不至于让女儿失了脸面,现在要让补上聘礼吉礼,她从哪儿变回来?
“不管怎么退还,总是要退的,你去列个单子出来,把中间少了的列出来,我们二房能凑先凑一凑,凑不了我再去找爹。”
“可就算我们凑齐了聘礼,玉琴也会去说,那废太子真愿意失掉这门亲事?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就算不死,也是被圈禁一辈子的命,他能舍得退掉这门亲事?定会攀着咱们玉琴,跟着他一起被圈。指不定新帝也是这么想的,为了宣示自己对侄儿仁德,给废太子留个后,等到时候废太子死了,有个后也不至于难向世人交代。”
戚氏其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就是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大,又能怎样?
陛下既然愿意松口,他们就要去试,总比拖累了一家子强。
门外,莺儿略有些忧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
“走吧,我们先回去。”
福儿心心念念就是东宫她的床下藏了不少银子,没想到被押回皇宫后,他们又被关进了东宫。
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东宫没被人查抄,她的银子没被人发现,还在原处。
悲的是还是她跟卫傅二人被关在这里,依旧没见到小喜子等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被关进了端本宫,这地方比之前那个小院要大的多。
只有他们被送回了宫,三皇子及贵妃等人并没有,据临进宫之前侍卫所言,这些人是要关到别处的。
被押回宫的第二天,福儿等的‘救命人’来了。
是一个给她跟卫傅送饭的小太监。
不是尚食局的人,而是汪椿的人。
据说如今四妃的家里都被抄了,那些被废的皇子公主妃嫔们都暂时被关在安乐堂一旁的养蜂夹道。黎家暂时没事,一直紧闭大门不见客,皇后娘娘自打从承德回来后,就回了坤元宫。
小太监也说不太清楚,只简短地帮忙递了几句话,顺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福儿的阿爷来皇宫找她了,汪椿见到了人,让她不要担心,等过两天他会找机会来与她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