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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自从添了新丁就开始热闹起来,大哥请了两个月嫂专门照顾大嫂和孩子,大嫂爸妈负责陪大嫂聊天和监工,而我和大哥就是救火队,哪里需要去哪里,小小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我父母也从香港赶了过来,这是两位老人第一次见到新媳妇和亲孙子,欢喜自然不必提。只记得刚从机场接回二老,母亲一路上一顿数落,怪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们过来。我想说,这个怪不了我啊,你们得问大哥为什么不告诉你们预产期。
两家人第一次见面少不了寒暄,也自然少不了碰撞。李家父母淳朴老实,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亲家稍显慌张,但却洋溢着热情与温暖。而我家老爷子老太太持重秉礼,不苟言笑,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大哥作为中间人,两边斡旋两边讨好,忙的不亦乐乎。我作为旁观者,看着眼前的景象,竟有点同情大哥。
还好有一人,可以治百人,那就是刚出生的小坚果。旁人也就算了,父亲那个平时总板着脸的人,看到坚果也会露出祖父慈爱的笑容,母亲说这么多年了,也就是我小的时候,父亲偶尔会轻松地笑一笑,这之后我们各奔西东,再也没看到父亲这么轻松了。看着弯腰低头逗弄孙儿的父亲,鬓角已经完全斑白,突然间为以前的任性感到惭愧,父母渐已老去,而能陪伴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父亲,我带你和母亲出去转转吧,让坚果和大嫂好好休息。”我走过去扶起父亲,搀着母亲的臂弯建议到。父亲回过头看着我,点点头,说:“好,很多年没来北京了,不知道北京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又看着母亲说:“那时候还是带着佩茹一起,在前门的瑞蚨祥给她定做了一身旗袍。那手工和样式,香港比不了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去转转,不知道还开着不,如果还在,给你也做一件。”佩茹是大哥的生母,那个女人陪父亲操劳一生,最终还是早一步离开人世。她走的时候大哥才十三岁,父亲因妻子的离世而伤心,最终把这种悲痛力量转化成了对大哥的严苛教育,炼出了一个冰山一样的林家长子。幸亏大嫂的出现,让大哥成了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父亲轻描淡写说出过去的故事,我知道他的内心也一定唏嘘不已。转身出来,却撞上了门口的大哥,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听到了多少,我想尘封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大哥应该也是不忍提及吧。父亲看了看大哥,眼里充满了慈爱,又夹杂着稍许愧疚,这个儿子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林氏继承人,是商业精英,但却失去了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东西。父亲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没有多余的话,便随我和母亲一起离开了。
大哥说他从来没有怪过父亲,母亲离开时他已经国中,印象很深刻。母亲刚走那段时间,父亲白天若无其事的去工作,晚上回到家里一个人喝闷酒,也会经常对着空气叨叨,大哥知道父亲是在跟已故的母亲说话。后来,我的母亲过门,父亲的状态才日渐好了起来。他说他也很感激我的母亲,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对父亲也尽心尽力,还生下了我这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只是父亲对他严苛的教育压制住了他对亲情的向往,从生母离开那天起,他就已经是个要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他不怪任何人,甚至感激父亲当年对他的期待和教育,才让他成为如今这般受人尊敬的林家长子,也才有机会认识大嫂,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大哥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幸福的微光,竟让我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