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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说快也不快,大抵是那天上的烛九阴眨了眨眼睛的功夫便是六月了。
六月是好个时节,荷花开的正盛,神界的阳光明媚,不是那般燥热,泥土在雨后散发着清香。
青丘立在山上的树成了精,好不自在的摆弄身姿,雨珠圆滚滚的从叶儿上跳下来。
可算是等来了这一天。
这三人飞了三日久,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玄芜真人倒是没什么,只有知音打眼儿看上去就十分疲惫,没等摘下包袱便挂在树梢睡着了。
狐君看着自家女儿奇怪的睡相十分无奈。
这是随了谁啊随了谁?
叹了口气说道:“这两百年属实是没什么长进。”
玄芜讪笑道:“比起凛夜,确实长进不大。”
狐君四周看了看,“凛夜公子,按时间推算,修了两百年,约莫也是仙君的级别了。怎不见小公子人呢,你将他送回九重天了?”
玄芜答道:“送回了,小公子太过拘礼,想来在青丘待上一晚也是不会自在的。”
打了个哈欠,补充:“说来是有些累了,本座还需得睡上一觉,这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玄芜真人便不见了人影,狐君无奈摇摇头,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情。
凡人的一年,左右不过是神仙的一天。
回到青丘的知音,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凡间的人都过了一个轮回,对她来说只是长了一百岁。说到底这一百年里,过得实在是有些荒唐。
那时花神族的二公主妍姒过生辰,不出意外的狐君收到了请帖。
狐君出于想让知音见见世面的缘故,便活生生把她也拖来了,即使她是百般不愿。
她是最不喜欢这等喧闹的场合,虽说她平素不是那般温柔贤淑的姑娘,却也不喜欢闹腾。
果真这一生辰宴让许多人认识了这个青丘帝姬。
妍姒这人,刁蛮任性,也是与她在家族里颇为受宠有关,生得几分好模样,便更加乖张。
想来花族在神界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本就极为不满的知音,还要被迫扯着嘴角笑一笑。
一个侍女在呈礼物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这一摔也没什么,可是手里的夜明珠是极为珍贵的东海夜明珠,是深海里难得一见的宝贝,若不是蛟龙族,想找到一颗西瓜大小的夜明珠那就要看命了。
而侍女却将它打碎了,还偏偏是在公主生辰这天,当着几十个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出了如此笑话。怕别人都以为她花族的人都是如此没规矩的。
妍姒一声不屑的冷笑,一字一句道:“按规矩办。”
那侍女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求饶:“公主不要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旁人可能不知道,花族的人是都清楚的很。让花神丢脸面的,是不可饶恕的过错,这个“规矩”便是死罪。
哪怕重新修行,一切重来,初生-修行-历劫-飞升,也好过直接赐死,再不能飞升。
不过谁会顾及一个侍女的感受?对妍姒来说,侍女就只是侍女,低贱的一条命罢了。
她俯下身,白皙的手指在那侍女的脸颊上辗转,眼神却透着冷冽,嘴角冷冷的勾起,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等你再入轮回,本公主再考虑是否让你升仙,拖下去。”
那侍女被拖着,衣袖被拽上去,醒目的是侍女手臂上的鞭伤,一道一道,血迹斑斑。
不过谁会在意区区一个奴婢,更何况此时的宴会上的人们都被歌舞所吸引。
侍女祈求着:公主……饶了奴婢吧……
看不下去了……
“等一下!”
这一声让在场几十人惊到了,目光纷纷从歌舞上转移到她身上来。
狐君也不慌张,摇了摇杯子里的清酒便一饮而尽,他也着实好奇,自家闺女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本是惩罚侍女而已,旁人无需理会的,但青丘的帝姬开了口,倒是引起了四座的好奇心。
妍姒是不屑的,就算她花族比不得青丘狐族,可这家事她凭什么插手,当然,此话是需得措辞一番的。
她道:“知音殿下心地善良,妍姒也颇为感动,可此事无关青丘,乃是我花族的家事,殿下也要插手吗?”
“本公主并非善良,只是见这姑娘与本公主颇有缘分,不如妍姒公主把她交给我,我替你惩戒她,如何?”
纵然妍姒心里有气,又能说什么?
以青丘的势力,岂是一个花族能比的。
花神君在一旁示意:就此作罢。
她也知道,今日之事若不了结,必定给人留下话柄,再说若为了个侍女与青丘帝姬起争执,那是一百个不值得。
权衡利弊,她只能将脸上的怒易转为笑意,道:“既是知音殿下开口,妍姒岂敢说一个不字。”
她冷冷的凝视着跪在地上泪眼模糊又楚楚可怜的侍女,假意将她扶起来,附在她耳边:
“你最好本本分分的活着,不要再让本公主看到你。”
这就是为什么她素来厌恶这等场合的缘由。
其实她是不想趟这浑水的,但眼前这侍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双柳叶眼含着泪,楚楚可怜的看向她。
这是赌定了她会不会出手相救。
自从和凛夜分别之后,她倒觉得日子愈发了无生趣。想到他,脑海里浮现出凛夜安然读书的模样。
嗯?这几年她为什么总会想到他?
是病吧……是吧。
心里慌乱,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幕,妍姒都看在眼里。
青丘公主,那又如何?她自己何尝不是公主,就算而今她花族的地位还比不上青丘。
待日后,她也是有法子将今日的难堪加倍还给她知音的。
这梁子,今日是结下了。
云雾缭绕的亭外,桃花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却被一声喷嚏惊落了一簇一簇。
“啊--阿嚏!”
凛夜吸了吸鼻子,逃命似的跑进了亭子。
而后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笑容不知何时爬上嘴角。
又是桃花开的时候了,这须臾数年花开的勤,花落的也快。数着花落的次数,也能分别这是离开她的多少年。
他花粉过敏,故而是不会数错的。
不知这一百年,那没心没肺的女人是否还记得他。
当初玄芜真人盛邀他去青丘小留几日,他执意不肯,大抵是因为那时正是花开的季节。
青丘遍地的花和树,他是一定会中招的,待他克服了这该死的体质,再邀她去赏花海。
青丘这里,与往日并无不同,所有人都做着该做的事情。唯有草地上慵懒的白狐狸,不知整日在做些什么。
大抵是无所事事吧。阿爹叫她修的课,她都一个不落的修完了,她从前是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的。
玄芜真人只当她是忽然醒悟,并不知道她是想要努力追逐些什么。
冥想时,一片桃花落在她的鼻尖上,她不解风情的用爪子扇了下去。
她忽然想到,师父说过:桃花是十分有灵性的花,它的花灵是充满思念之情的。
若风起时,花瓣落在身上,十有八九是有人在念你。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含糊,但也寄托了所思念之人的情感,大抵是个美好的寓意。
差点沉睡在花下,起料狐君一张放大的脸又又又出现在他眼前。吓得她像见鬼了一般从地上扑腾起来。
看清是阿爹后,她叹了口气道:“阿爹……你真的好无聊。”
狐君宠溺的笑笑,“哎呦,乖女儿有心事啊,不如说来听听。”
“哪有心事,倒是阿爹你忽然钻出来,我怕是要吓出心病了,阿爹总不是来同我聊天的吧。”
狐君应道:“不错,阿爹是来送你个好东西的。”说着将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知音仔细端详了这个“好东西”,轻描淡写道:“什么,信封啊,这也算好东西吗?”
“自然是好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知音坐在地上,一只手抓起树上落下的花瓣,又一口气吹散在空中,道:“若是情书我倒可以看看。”
狐君凑上去,将信封递到她眼前,她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请帖。
“什么啊,又请帖?我我可不去,花家又谁生辰啊?”
“不是花家,你好好看看。”
她拆开信封,嘟囔着:“不是花家……是九重天!”她有些惊喜,本是无精打采的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她几乎是用叫的:“生辰宴生辰宴,太好了!”
等等,那不就是……三日后吗!那需得准备礼物了。“什么礼物好呢……”
“别光顾着高兴,打扮漂亮些!”
未等语毕,她一溜烟消失在空气中。
三日后,她果真打扮的漂亮了。这许多个年头,她无心打扮,
人间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她不能十分理解,当然这时,她也不能。不知这折磨她许多年的思念是因为什么。
凛夜五百岁的生辰,六界凡是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集聚九重天。
这样那样的客套话即使她把耳朵捂上也能听到。这一百来号人七嘴八舌,大多是夸赞凛夜年轻有为啊,风度翩翩啊诸如此类。
她今日全是把狐生这辈子的客套话都说完了,狐君扯着她的衣袖叫她给这个神君问安,给那个神君行礼。
她正婉拒送过来的酒杯,奈何这仙君盛情敬酒,她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一青衣少年信步悠然,缓缓向她走来,接过那仙君的酒一饮而尽。两缕须发在眼前飘逸,温柔一笑,道:“我替她喝。”
向他笑了笑,示意感谢。
不少人第一次见了传说中的六界第一美人,反应大多为几类。
第一类是被美色想来结识她的,第二类是动了心却不敢上前说话的,第三类是女人们常说的嫉妒的。
甚至还有求亲的,狐君十分骄傲自家女儿的容貌的,自是不生气还要与对方喝几杯酒。
狐族天生就是好样貌,她从小也为这样那样的桃花所烦恼,不过这六界除去魔界,五界之中美女如云。
许多人都觉得六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大抵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今日得见美人真容,才觉得是当之无愧的。
呕,这多人的唾沫让她极为不适,她趁父亲微醺,掩着面便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