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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然话音刚落,远处恰巧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子夜已过。
杜甫与李伯禽的双眼一刻不离的望向李天然,他所抛出的推论实在令人感到惴惴不安,如果真要是高力士有意构陷,那此事后果的严重性就不可言喻了。高力士是何人?跟随了圣人整整一辈子,忠心不二,形象地说,高力士就是圣人的影子,若是他有意加害李白,那不就是圣人在幕后操控?
此事兹事体大,李白在天下仕子心中被奉若神明,若是圣人直接下旨格杀,必是会引起巨大波澜,但若是李白自己犯罪,那杀他就事出有因,也可止住悠悠之口!但为何圣人非要杀李白,这就令他三人感到奇怪了!三人面面相觑,始终想不明白。
李天然忽然想到杜甫告知他们圣人欲‘封圣还政’一事,于是打破了沉默,开口道:“难不成是因为圣人有意交政事于右相,而阿郎素来反对右相,于是借阿郎骂了杨昭之机,欲以除之?”
杜甫眉头一皱,缓缓答道:“用三十七条人命来换一人的性命。。。此事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当今圣人杀伐果断,自年少时为达目的,任何事和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垫脚石,此事想来。。。也有可能!”
李伯禽听罢接话道:“敢问杜先生,那会不会是。。。高力士自己欲加害阿郎?吾听闻曾经在极乐圣宴上,阿郎好像曾当众让其为他脱过靴子,他会不会就此。。。挟私报复?”
杜甫听罢不禁摇了摇头,答道:“应是不太可能!高力士虽是一宦臣,可能在圣人身边数十载,自是心思细密,处事谨慎,若是为个人之怨而冒险构陷太白兄,是不是太过于冒进!况且。。。此事后面还牵涉杨昭一门三十七口的命案,太过于危险,稍有不慎,他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李天然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杜先生所言甚是!那照此说来,这幕后操控之人必是。。。圣人!不好!!!那吾等求李泌大人让太子殿下进行斡旋,那岂不是。。。间接害了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杜甫顿时脸色煞白,颤声答道:“汝所言。。。甚是!不行,吾等必须这就去找李泌大人,此事万不可害了太子殿下!”说罢,杜甫几欲起身。
“那。。。阿郎呢?没人。。。能救他了吗?”李伯禽一脸惆怅的问道,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杜甫见状又不得不缓缓坐了回去,心中暗自琢磨道:“是啊,若是不求于太子殿下,那又有何人能救得了李白呢?”正踌躇间,忽然草堂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可在这深夜之时却格外清晰。
“何人?”杜甫轻声问道。可屋外却早已没有了动静,杜甫起身谨慎地来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外没有动静,这才缓缓打开了屋门,李伯禽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屋外却空无一人,杜甫低头一看,地上却留下了一张纸条,杜甫连忙俯身拾起,阅毕不禁轻轻长叹了一声,李天然见状,连忙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杜先生,请问是何情况?”
杜甫没有答话,只是将纸条递了过去,李天然连忙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事已妥善,明晨劝谏,阅完即焚。”李天然手不禁有些发颤,看来刚才是李泌所派之人,应是太子殿下一方已经谈妥,计划明日一早便入宫觐见圣人!李天然转身走回了案前,把纸条塞到了灯盏之中,不一会儿已是燃烧殆尽。
李天然正欲开口,杜甫却一摆手,缓缓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随它去吧,愿此事尚有转机!”
话说到这,一旁的李伯禽也算是猜到了字条的内容,故而未再答话,李天然也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东宫之中,太子神情紧张,却始终不发一言。李泌犹豫再三,终于再次开口道:“太子殿下,依臣之见,此时恐怕吾等还须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到时有何异动,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太子缓缓抬起头,望了李泌一眼,不禁冷笑道:“万全的准备?试问吾等该做何准备?朝廷军队的调度之权不在本宫手中,眼看这政事也终将归于右相,仅凭这东宫中的府兵和郭将军手下那些军队,又如何周旋?本宫这个太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摆设。。。总有一天。。。”
“太子殿下请慎言!事情还远不至于此,为何要提前丧失斗志?让他人占了上风?”李泌恐太子殿下再说出丧气之言,于是也顾不上礼仪,连声打断道。
太子轻叹了一声,冷声问道:“那依汝之意,吾等该做何准备?”
李泌犹豫了片刻,终于喃喃道:“至少。。。做好当下之事,步步为营,静观其变!先从李白一事着手吧,总不至于事事处于被动。”
太子再次叹道:“恐怕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时候不早了,二位就请先回吧,待本宫明日觐见圣人后,凡事再作商议!”
听太子如此吩咐,李泌不自觉地与郭子仪互相了一眼,于是齐声答道:“喏!”便一同退出了东宫。
杜甫草堂这边,李天然兄弟俩被安排住在了另一间屋内,刚喝下杜先生的一杯参茶,李天然便不禁感到一阵浓烈的睡意,于是躺下休息了,凡事只好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一个时辰过后,李天然竟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隐约听到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静夜里却是格外清晰,听声音至少有七、八人之众,似乎还有铁器敲击的声音,他当即心中一紧,打算起身前去查看,可刚准备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气力,而一旁的李伯禽又死死地拽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挣扎了几下,最终也没能爬起,过了不到一会儿,他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李天然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开始发亮,远处刚好传来了开门鼓的声音,已到辰时。李天然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此时身上已经恢复了气力,而身旁的李伯禽仍在熟睡,手仍死死地拽住了李天然。
李天然见状连忙推了推熟睡中的李伯禽,把昨晚的遭遇跟李伯禽说道了一遍,可李伯禽却一脸木讷,缓缓答道:“阿。。。弟,汝恐怕是担心阿郎的事,心生梦魇,听错了吧?吾。。。确实未曾听闻!”
李天然听罢不免一惊,心中暗自想道:“阿兄有武功在身,即便再是熟睡,对周遭的事情也定是会有所察觉,而他居然没有耳闻,难不成真是自己听错了,或是真做梦了?”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于是连忙起了身,拉着阿兄在草堂内大致搜寻了一番,结果。。。确实没有任何痕迹。。。
与此同时,骊山华清宫,太子李享早已在偏殿等候着觐见圣人。昨夜与李泌二人商议过后,太子自是心乱如麻,几乎彻夜未眠,于是还未等到天亮,就已起身从长安城内赶到了这骊山华清宫。
圣人年事已高,比年轻时自是会多睡上一个时辰,可到了此时圣人也已是起身用完了朝食。太子被宦臣带入了另一间偏殿,圣人习惯在这里接见各级官员,其间自然也包括太子。
圣人安坐于殿上,穿了一件黄色道服,虽不似平日里上朝时那般隆重,可也算是神采奕奕,紧紧立于他身旁的正是高力士,二人可谓是寸步不离。太子见状,连忙叩首参拜,礼毕后圣人抬手朝一旁指了一下,示意太子入座,太子不敢耽搁,连忙谢恩入座。
太子入座后,圣人开始眯起眼上下打量太子,太子见状也自是不敢率先开口,只是此时越发安静,太子内心却不自觉地越发惶恐。终于圣人冷冷开口问道:“太子不留在东宫,一大早地赶到这华清宫,所为何事?”圣人对太子的冷淡,太子早已是习惯,二人虽是父子,可皇子也远不止李享一人,即便是太子,在圣人这里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大唐自开国以来,这太子的位置就一直十分尴尬,太宗皇帝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了自己的同胞兄弟,逼迫高祖李渊立自己为太子,自那以后,高祖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提前传位于太宗皇帝,自己做上了太上皇;而后到了女皇帝武则天,她的几个太子也是被她废了又立、立了又废,最终自己当了皇帝;就拿当今圣人来说,也是能力卓绝,最终吓得皇帝李旦提前让位,传位于他。。。所以这大唐太子似乎就注定了与当朝天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圣人对太子李享冷淡也实属情有可原。
圣人问话,太子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应声道:“回禀父皇,儿臣有一事启奏,此时紧急,故而天明入宫,惊扰父皇,还望恕罪!”
圣人冷冷答道:“太子即是为了国事,那情有可原,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