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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深宫内苑,宫殿一隅,檀香袅袅。Www、QΒ⑸。coM/
数名大臣围坐长案,个个表情凝重,神情肃穆。正中两名宫女服侍的是皇后,她端坐在虎皮软杨上,神情肃穆,没有发疯的迹象。她身畔端坐着蓝袍的皇太子,正帮母后审阅奏章。
「或者从海路进攻?」傅将军指着案上地图。
皇后主持会议。「海路啊?」皇朝近年为蛮夷侵略所苦,幸而傅将军底下武士训练优秀,加上梁太子熟读兵书,两人通力合作,没让夷族占到便宜。
尽管梁御风非皇后亲生,在皇上卧病这段日子,她却非常倚重个性沉稳、擅于谋略的梁太子。
「皇儿意下如何?」她问梁御风。
梁御风审视兵图。「相师预测冬至左右,天降厚雪,贸然出兵攻打夷族,只怕…」
「不怕!」傅将军豪气道。「吾等愿为国家粉身碎骨,绝无怨言。」他拍拍胸脯。「上个月在涛焰关把那群番贼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乘胜追击,叫他们知道天野皇朝不是好惹的。」他愿为朝廷、子民肝脑涂地。他这样为国为民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他的闺女,傅筱婉是未来的太子妃。这亲事是皇后年前定下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荣耀。他的女儿将来可是皇后,他怎能不好好捍卫国土?
「将军斗志旺盛,可是…皇儿?」皇后等梁御风定夺。在她不疯的时候,处事公正明理,很受大臣敬仰。
「唔。」梁御风摊开另一张地图,审慎地研究起来。「渡海就是蛮夷地方,山势险峻,假若真要动兵——」
正当众人讨论兵事之际,那端…那端也有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进行。
「这些是你要读的。」敏公主将一堆书籍抛至案上。
喝!纷纷惊骇,指着桌面。「这…这些?全部?」小山似地堆迭着。她摇摇头。「别开玩笑了。女诫?诫啥啊?内训?训什幺啊?嗟!」
「谁跟你开玩笑了?这都是公主该学的规炬。」敏公主双手抱胸,表情高傲。
「这些书我们十五岁以前就默熟了,妍妹妹十三岁就懂。」众公主用力点头,她对住纷纷表情夸张。「妍妹妹可聪明了!」哪像你这草包!公主们全用下巴瞧纷纷,不屑的意思很明显。
哼!分明看不起人。羽纷纷眯起眼睛,咬牙道:「就看书嘛,有什幺难,呵!」众公主前,她也双手抱胸逞强道:「行,没问题。」谁怕谁?
没问题?「哇哈哈哈哈~~」敏公主大笑。「希望如此哟。」她讪讪道,姊妹们吃吃笑。
受不了ㄟ,跩什幺啊!纷纷横她们一眼。「你们放心,我也聪明得很!」
「哦~~是吗?」高个大姊头状的月公主听了冷笑。
纷纷心头一凉。果然——哇哈哈哈哈,她们爆出更响亮的笑声,笑话纷纷,纷纷脸上出现黑线条。
「既然这样,太好了!」月公主对宫女使个眼色,宫女人内抱来更多书堆上去。「聪明的羽姑娘——」望住纷纷,她笑眯眯。「这些也要看喔!」
「这什幺?」纷纷俯身翻开书,上头一堆密密麻麻的符号。「什幺啊?鬼画符哇哈哈哈哈哈…众公主又一阵狂笑。月公主下巴指着书本,口气轻蔑。「那是乐谱。太子哥哥要我负责教你吹笛子。妍妹妹可聪明了,她无师自通,给她乐谱她花了两天摸索就会了。你那幺聪敏,应该很容易懂吧?」
哇哈哈哈哈,说完众公主又齐声狂笑,摆明在玩她,谁要羽纷纷晚宴上那幺嚣张。哼,也不想想她是什幺身分,见到公主们也不知道要谄媚,还敢对太子哥哥毛手毛脚,不修理修理这贱民,公主的颜面往哪摆?
羽纷纷蹙起眉头,瞪着笑声不断的公主们。嘻!她知道了,公主们根本不打算教她,只想看好戏,看她要猴戏吗?哼!走着瞧,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行。」羽纷纷点头。「行!」她用力点头,把书本迭整齐。「行行行、好极了、好极了啊、好得不得了!」真要这样玩是吧?大家走着瞧。
奸?哇哈哈哈,她们又一阵笑。
「还没完喔。」宝公主拍拍手,宫女们合力搬来一只大箱子。
「又?」纷纷退一步指着箱子。「这又是什幺!」
「这个嘛…」宝公主笑眯眯弯身打开箱子,霎时银光闪闪。
纷纷皱眉。「呔~~又是啥啊?」凑身瞧,里头是各式兵器。
宝公主慢条斯理解释:「妍妹妹爱打架,自小学武。你要扮她当然也得会武功吧?这里边有刀枪剑棍,一样都不少。我看对你是难了点,但学武嘛~~瞧你那天吃饭的狠劲,应该不难吧?」
哇哈哈哈哈哈哈,她们大笑。高矮胖瘦四位公主把羽纷纷当儍子那样消遣得不亦乐乎,宫中无聊,来了个天兵太有趣了。公主们立即「玩物丧志」,把太子哥哥交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羽纷纷可笑不出来,瞪着那些笨重的兵器,还得要刀剑?别开玩笑了,这妍公主神啊?啥都会?
宝公主召来武师,她对纷纷柔声道:「学武最重基本功,你先从蹲马步开始吧。武师,马步。」武师马上半蹲摆好姿势,宝公主笑眯眯地拍拍纷纷肩膀。「来,快跟着做啊,马步先扎三个时辰吧!哇哈哈哈哈哈…」公主们狂笑。
月公主和宝公主击掌称好,筱公主则烦恼道:「姊姊,那这三个时辰我们要干幺?」
敏公主提议:「不如,叫膳房送点心来,这样看她蹲马步时就不会无聊了。」
「奸主意!」大家欢呼。
「瓜子也要!」宫女们上前听令。敏公主下令:「沏茶!」
ㄟ…纷纷脸绿了。她蹲马步她们饮茶吃点心?这些公主真没良心!在公主们邪恶的笑声中,纷纷感到命运多舛,前途多难,生死未卜;而公主们玩得可尽兴哩!呿~~纷纷寒着脸。她是来皇宫参观她们的ㄟ,怎幺变成她们在玩她?蹲马步三时辰,光想她就面色苍白,直接砍断她的脚还比较快!
「快跟着武师做啊?」宝公主命令。
月公主催促:「快啊,羽纷纷?」啕啕啕…
敏公主笑嘻嘻。「不如…等她蹲完马步,再要她跑花苑二十圈锻链体力,你们说好不好啊?」她问三姊妹。
「好!」
吐血!纷纷眼角抽搐,这、这些恶魔…
高头大马的宝公主笑完,面色一凛。「还愣着干幺?快蹲啊!」
蹲你个人头啦!纷纷心底哀嚎。哎,死定了。这些公主蛇蝎心肠,此刻自己就好比那白绵绵的小羊儿误入了大张的虎口,而且还是好几张大、虎、口!
四位公主凶神恶煞地瞪住她。啃!
纷纷缩起肩膀,仿佛已听见自己被啃的声音。谁来救她?呜呜~~
铭铭铭
冗长的会议结束,梁太子移步至涤月斋。宫女们正服侍未来的太子妃傅筱婉,她随父亲入宫探望太子。
「太子,筱婉特意做了酥豆糕,您尝尝。」
傅筱婉相貌美丽,细长的眼眉,精致的五官,好似个瓷娃娃,美得不似真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仿佛一碰就碎。
梁太子接下她盛的糕点。「我现在不饿。」他将糕点放回案上,挥开华扇,与傅筱婉保持礼貌但疏远的距离,望着满苑盛放的白海棠,实在想快点脱身。因为这个傅筱婉…耳畔传来啜泣声,梁御风转头,面色一凛。她…她干幺?
只见傅筱婉掩面,侧身可怜兮兮地啜泣起来。
梁御风蹙起眉头。「怎幺了?」
「人家…人家做了一早上的糕点,太子不喜欢…呜呜…」她撒娇。
「不是不喜欢…」梁御风叹息。「我没胃口吃不下。」要命,开始头痛。
筱婉抿唇,双肩一颤,又哭了。「呜呜…一定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一点兴趣都没有,呜呜…」她巴望太子来哄。
这也哭?梁御风眼角抽搐,他拿起筷子。「行,我尝一口。」他挟块送入口中,傅筱婉看他吃,灿笑了。
「怎样?好吃吗?味道怎幺样?」
实在不怎幺样,酥豆糕既不酥又没啥鲜豆味。「嗯,不错。」怕她又哭,太子敷衍道。「我吃了,你别哭了。」
「呜呜…」傅筱婉又啜泣起来。
怎幺又哭?梁御风诧异。「又怎幺啦?」她真的很烦。
「才吃一口、才吃一口而已,呜呜~~人家做得很难吃吧,你才吃一口,呜呜…人家笨,人家什幺都不会…人家配不上您,人家不讨您喜爱,人家…」
梁太子深吸口气。要不是看在与她父亲的交情上,真受不了她的个性。
「好好好,我多吃几口。」这就是他未来的妃子?呵…梁御风心头冷飕飕。
「真的?」传筱婉马上破涕为笑。「你对我最好了。」她最爱跟梁太子撒娇了。「等我们成婚后,筱婉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筱婉最近还学怎幺织衣,筱婉为了当一个称职的太子圮,筱婉一直努力充实自己,筱婉的天就是您,筱婉的地就是您,筱婉的世界整个都是您…」
啊~~啊~~乌鸦好象在他顶上飞旋。梁太子凛容,硬是吃掉两块豆糕,把茶一饮而尽,起身便道:「婉妹、我还有事,你自便,我告辞了。」再坐下去他会发疯。
「太子哥哥。」她撒娇。「再多坐一会儿嘛,人家难得进宫来。」她沮丧。「人家好想你啊,陪人家嘛!」她「人家、人家」得梁御风满脸黑线条。
「不如,我让人陪你逛逛皇宫?」梁御风召来宫女,让她们服侍傅筱婉。
傅筱婉失望,噘嘴嘟囔:「好吧,筱婉知道太子哥哥诸事繁忙,筱婉就不吵你了。」唉,太子妃就是要识大体。唉~~唉着唉着眼泪又淌下来,好委屈的模样。
梁御风没兴致安抚了。「我赶着和太师商量事情,你慢慢逛吧。」迫不及待撇下她离开,梁御风与随从回自个儿宫殿。一行人行经内宫,他忽然止步,守在宫外的宫女们跟他行礼。
「公主们呢?」他问宫女。
「公主们都在里边,听太子的话正在训练羽姑娘。」
「哦?」想起羽纷纷,梁御风纠结的眉舒展了,他回头遗走侍卫,步进内宫。
「太子!」一见他要进去,宫女们吓坏了。「呃、奴婢去通报一声。」天啊,可不能让太子知道公主们正在…
「哦?」见宫女们神色有异,梁御风停步。
「奴婢们这就去通报。」一群宫女往里边奔。
「慢。」粱御风沉声制止。
嗄?宫女们不敢妄动。太子声音慵懒,但表情严肃。「全都站好,不准通报。」他要瞧瞧里边在干幺,这几个妹妹肯定不安分。
唉呀,惨啦!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开始冒冷汗。
「可是…」王子们惨啦。
「那个…」那个要命了啦!
「太子…」呜呜~~太子看到了肯定会…公主们正在…
众宫女表情惶恐,梁太子撇下奴仆,迳自步入内宫。
蓝天白云,晴光灿烂,树影交错着。了花苑,在华丽的殿堂前,他看见了几个妹妹,还看见…梁御风停步,眼睛闪起笑意。
唉,这该死的羽纷纷!他笑了。
「所以说——这才叫看书,这才叫乐,乐无穷啊~~」
纷纷声音响亮,她蹲在地上,嚣张地举着食指朝天晃着,左手翻阅地上摊开的一堆书本。「喏~~别说我对你们不好,这可都是我多年来的心血,我收集的,是精华中的精华…」地上摊着她带进宫中打发时间的闲书。全是那些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被礼官斥为垃圾的荒唐书。四位公主围着纷纷,也学她蹲在地上,争抢着看书,个个表情贪婪,眼睛发亮。
「这公子最后追到李家闺女没?」月公主捧着才看一半的书问纷纷。
宝公主一边翻看手中那本,一边呜咽。「呜呜…这娘子好可怜…她最后被休了吗?这薄情郎…」她飙泪。「造化弄人…呜呜…」
筱公主一边翻书一边哈哈大笑。「这图谁画的啊?哈哈哈,把我们皇宫画成这样,笨喔…你们瞧,他把母后画得像僵尸呢!」
敏公主则泣不成声,她揪着手中那本。「这女的爱上杀手,和爱人亡命天涯浪迹江湖…好可怜喔…呜呜…」她幻想自己就是那苦命的女主角,哭得肝肠寸断。
「喏,这比你们得读的那些好多了吧?」纷纷问她们。
没错!众公主用力点头,大家急着问纷纷,口气谄媚得不得了。「羽妹妹,小可爱,小宝贝,你还有没有啊?快快快,再去拿!」说话的是月公王,她对着纷纷笑盈盈。
「羽妹,喔羽妹,小亲亲,你千万别说没有了,之后的呢?给宝姊姊找来,好不好?」刚刚要她蹲马步,这会儿宝公主笑得五官眯起。还亲爱地挽住纷纷。「好姊妹,你那边还有几本啊?」
纷纷双手环胸斜脸望住宝公主,缓缓地挑起一眉。哼,她冷笑。「不要我蹲马步啦?」
「哈哈哈哈!」宝公主推她一把。「唉哟~~没的事,蹲啥马步…又不是杂耍的!」可是一旁武师还蹲着呢!
「你再多给我们几本啦!拜托啦~~」敏公主威胁利诱。「你要不听姊姊们的话,我们就不疼你喔~~」
「纷纷好姊妹,我有珍珠银钗,送你。」筱公主笑盈盈。「我爱看这小画,再帮我找找好不好?」
纷纷斜脸眯起眼睛打量她们。哼,哼哼哼,哇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这会儿她得意地仰头大笑,笑得众公主脸色发青,表情尴尬。
「这就是公主?啧啧啧,真可怜,连这种书都没看过?ㄟ,我看到都不要看了!」纷纷得意忘形了。「唉~~惨惨惨,我看当公主一点乐趣都没有!」
公主们忽然表情骤变,慌地抱一起,面色惶恐齐齐瞪着纷纷身后。太…太子哥哥?梁御风就站在纷纷后边,俯瞰着蹲在地上的羽纷纷,看她继续嚣张。
「什幺学笛子?」纷纷不知他在后头,继续践下去。「我看你们大概也没玩过打弹珠吧?」公主们用力摇头晃脑给纷纷使眼色,纷纷误解了,又一阵笑。「没有?哈!兴许你们连弹珠什幺样都没见过吧?野台戏呢?也没瞧过吧?呵呵呵呵,那幺刺激的赌坊去过吗?天九牌会不会?掷骰子玩过没?」
连赌都出来了!「纷纷。」梁太子出声喊她。
纷纷身子一僵,她没回头,面色一凛忽地义正辞严,教训起众公主。「赌呢,是愚民干的事,各位公主们金枝玉叶,赌博这东西千千万万不要招惹不要好奇,知道吗?我说出来就是为了告诫你们这事…」
是是是,教训得是!公主们很配合的用力点头,一边将书本塞到袖内。
她还真懂得应变啊,梁御风笑了。「羽纷纷。」第二次喊她。
唉~~纷纷回头,仰望梁太子,不妙,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喔,她露出灿烂笑容。「唉呀!太子,你几时来的啊?」她挥挥手招呼。「公主姊姊们正给我上课呢!」她卯起来装天真扮无辜。
他黝黑的眼睛绽着诡异的光芒。「哦?」他弯身拾起地上一本闲书。「上什幺课?」他问,翻翻手中书籍,然后指着书皮,挑眉问她:「牡丹风流史?」
当当!纷纷与公主们脸上黑线条急急闪。呵呵…呵呵…大家很有默契地冷汗直淌,纷纷笑得很虚弱。「上…上…上爱的教育!」呵呵呵呵。
爱的教育!噗~~公主们大笑,笑得东倒西歪。嘻!妙,回得真妙,爱的教育?哇哈哈哈哈哈,公主们笑得肚子痛。
「唉~~」梁太子叹息,望住羽纷纷。「你跟我来。」说着便往宫外走。
「唉~~」不妙!纷纷叹息,硬着头皮只得乖乖跟他走。
「呼~~」公主们松了口气,赶紧把地上战利品全收好,找地方藏。管纷纷去死,她们要去看书啦!
铝铭铭
「哇~~」羽纷纷双肘搁上身后桌面,靠着桌子,仰头打量屋顶。「这阁顶造型很怪喔!」
梁御风从书柜抽出几本厚书,坐落案前。「这是歇山式阁顶。」他摊开书本。
纷纷看得入迷,指着上头。「为什幺上头亮晶晶?」
「那是因为覆上了黑琉璃瓦,再用绿色琉璃剪边。阎顶正脊,用绿色琉璃作衬底,紫色游龙腾越其间,镶以白色花琉璃。用这样几种冷色琉璃搭配一起,自然会觉得光影交错…」他缓缓地分析给她听,她佩服他学识丰富。
原来如此,纷纷打量这间书房,绿色琉璃垂莲柱式的门罩,与灰色水磨丝缝的砖墙,这书房好别致。
「你的地方也太豪华了吧?」她打算一直跟他研究屋顶,让他忘了刚刚的事。「那、那个天窗是怎幺嵌上去的?那、那个花架是什幺材质啊?那、那个横木上的纹路是用什幺刻上的?那…那个…」
太子指着身旁椅子,沉声道:「你坐下。」
纷纷叹息地坐下了,她的把戏他好象都清楚。
望住她,他正色道:「纷纷,为什幺让公主们看那些书?」语调虽温柔但透着一股威严。
「公主不能看那种书吗?很有趣啊,你妹妹们喜欢极了,总比那什幺诫的有趣多了,女孩子家当然都向往看些儿女情长、缠绵悱恻、风花雪月、爱恨情仇诸如此类,然后…」
「纷纷。」打断她的话,他肃容道:「你是来乔扮妍公主,不是来跟公主们玩的。公主们金枝玉叶,那些书会给她们坏影响。」知晓太多江湖事,对妹妹们没好处,就怕她们好奇了,最后落得跟妍妹妹一样下场。梁御风说这话没恶意,可听在羽纷纷耳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羽纷纷别开脸去。「是我不对,那是我们平民百姓的娱乐。」
她是麻雀不是凤凰,他怕公主们变得跟她一样粗鄙吧?怕娇贵的公主被她带坏吧?哼!纷纷冷着脸。这些皇子皇女,个个都爱瞧不起人,连他都一样。
感觉到她忿忿的情绪,梁御风打量着她。「纷纷?」她想到哪去了?「是。『太子』还有什幺要教训的,小女子听着。」纷纷瞪着桌面,僵硬的口气透露她的不悦,搁在桌面的小手揪紧。
梁御风注意到她这动作,缓了脸色。「我没有恶意。」梁太子叹息,忽地明白她气着什幺。
「你是为妹妹们好,我懂,怕我带坏她们。」了不起喔,多了不起。
梁御风缄默了,他不是这意思。冷风透窗而入,吹拂过纷纷头发。梁御风伸手拂开她脸畔柔软细发,她猝然抬头与他的眸光交会,她看见他眼睛深处的无奈。
「你…误会我的意思。」他说。
「哦?」纷纷不解。
他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绕个弯说与她听。「假使有只金丝雀,注定养在美丽的笼子里,不愁吃穿,不知外边天高地广,更不知有什幺美丽的花草,它可以不知愁的过到老。倘若它偷偷飞出去,它知道了外边迷人的风景,它的心野了,假使又被捉回笼子里,但它也已经改变了。想望笼外的生活,想望某处草原某个风景,它啼叫起来下再快乐,愉悦的嗓音变成伤心的悲歌。与其如此,还不如一生只见识到笼内的世界。」
这是他的顾虑,纷纷立时懂了。「你说的是妍公主。」见他眼色暗了,纷纷理解了。「哦,你害怕她们变得跟妍公主一样。」原来他担心妹妹们,并非是瞧不起她。嗯,做太子的果然想得特别多。
纷纷垂眸想了想,又抬头望住他,忽然感慨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者对我来说,外边的世界也是一只笼子,只是这笼子比你们的大得多…」而且充满了不确定,而且万事都要靠自己,常有无处安身的惶恐。
这刻,晴光透窗。纷纷望着梁太子,他的脸俊魅的像个梦,遥不可及;也像一则神话,忽然出现她生命里。可是她喜欢这个意外,她享受这份奇遇。她不像他头虑的那幺多。说到底,她何尝不是从外边那只大笼子飞到了他的世界?
纷纷望着他说:「也许哪天,我也情愿不曾来过这里,情愿不曾见识过皇室的生活,不曾享受锦衣玉食,不曾受过公主般的待遇…可是,总不能因为将来我可能念念不忘,于是就裹足不前吧?要让我来选,要我是妍公主,我还是情愿再错一次,再爱一次不该爱的人。」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认同他对妹妹们过度的保护。
「哦?」梁御风黝光闪动,声音慵懒。他表情平静,可心底真正因她的话而激动。这女子看来平凡,可总会有一瞬叫他意外,令他激赏。这刻说着话的羽纷纷,在他睿智的双眸里,耀眼如星,他从来不曾这样强烈地被人吸引住视线。他问她:「你不怕受伤?」
「怕啊!可是好歹开心过吧?」纷纷抱怨。「当公主真累,念得都是很闷的东西。」纷纷把方才公主要她背的书说给他听。「什幺女诫的,呔!妍公主怎幺受得了?」
「哈哈哈!」梁御风仰头大笑。「唉~~妹妹们故意闹你的,那些书妍妹妹连看都不看,好几本都被她撕了。」
「哦?」啧啧!这些坏公主,原来故意整她ㄟ。「那妍公主看什幺?」她问。
梁御风取来一本厚书。「妹妹读这个。」他摊开书,纷纷凑身端详。
书页上好多字都看不懂,文句很拗口。「什幺啊?我看不懂啊!这些人怎都不好好写,专写整人的句子。」
梁御风微笑,翻开一页,指着上头。「这是妍公主最爱的一则,你要记熟。」
纷纷看得摇头。「什幺什幺虫的?这些字怎幺念啊?」她懂的字不多。
梁御风低声教她。「喓喓草虫,翟翟阜虫。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纷纷困惑,揪起眉头。「虫虫一大堆,这篇讲虫虫奇观?」
哈哈!梁御风大笑。斜脸望她绯红的脸,唉,她真是他的开心果,与她相处真有趣。他凝视日光映着她脸颊的样子,好希望自己是那一束日光。他视线滑上那贴着她颈畔的黑发,蓦然嫉妒起那美丽的头发。他想化作日光或她一束头发,可以亲吻她的脸,亲近她的颈…可是他不行,这想法令他心紧。
梁御风移开视线,低头指着那则诗,耐心解释给她听,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催眠她。「这篇是说,蝈蝈儿尽情地叫,蚂蚱儿欢快地跳…」
纷纷偷觑着他,他好俊,他的发鬓好粗犷,他的轮廓真迷人,他垂眸注视着扉页,她怀疑那专注的目光会令那一扉页着火。至少当他那对眼睛注视她时,她就老觉得心头有把火。纷纷凝视太子,看得失魂。
梁御风低声解诗:「没见到心上人,愁得心底真烦躁。已经见到了他,已经遇到了他,我的心儿放下啦。」
纷纷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好喜爱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偎近他一些。
「所以呢?」她问,仰着脸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我心则降,意思是,我的心儿放下啦?」她指着那一句。
「是啊。」他转过脸来微笑道。纷纷仰望他,她咧嘴绽开笑靥,唇红齿白好可爱。梁御风嘴角微扬,垂眸注视她,目光亲切温柔。
窗外,白云棉花似的在蓝天底飘移;而微风,正轻抚着满苑绿树,树梢回应风儿的温柔,兴奋地沙沙作响。还有,他的嗓音,也好象一阵暖风,摇动她的心。
「那幺…」纷纷望着他问:「那幺下边那段又是什幺意思?」兴许什幺意思都不重要,她根本不想理解,她只是想…只是想听他说话。
梁御风目光闪动,多可爱,她睁着眼睛的模样,她笑问他的模样。她的眼睛太灵慧,好象磁石吸引他。她轻快的嗓音像铃铛,在他心中叮当响。
梁御风深注她一眼,又低头耐心说给她听。「徙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掇掇。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梁御风转过脸来望住她。「这段是说,爬上那座南山,我来采那蕨菜。没见到心上人,愁得心里真无奈。已经见到了他,已经遇到了他,我心里乐开怀。」
「哦。」纷纷点头,伸手指着书面。「我心则说!意思是,我心底乐开怀?」
「是。」他点头又往下说:「徒彼南山,言釆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他望住她。「意思是说…」
「我知道了!」纷纷忽然抢白,笑眯眯欢快地道。「爬上那座南山,我来采那薇菜。没见到心上人,我的心里真悲哀。已经见到了他,已经遇到了他…」她忽打住话凝起眉头。
梁御风笑问:「怎幺,继续说啊?」
纷纷揪起眉头。「我心则夷?这夷是啥意思?」
他微笑,帮她解惑。「意思是,我的心里喜极了。」
「嗯嗯嗯!」纷纷点头。「我的心里喜极啦!」她笑了,指着那则诗。「整个来说,这诗的意思,总的就一句话——」她睁眸轻快道。「见到心上人,我就没辙啦!」
「哈哈哈!」粱御风拍案大笑,纷纷也笑哈哈。他乐开怀地说:「是、是这意思。」大掌托住右边脸,斜脸笑看她。「你啊、羽纷纷,你聪明极了。」
纷纷左肘撑着桌案,小手托住脸也斜斜望住他,她笑眯眯。
「ㄟ、你说,你要遇上心上人,是不是也这样没辙?鸟叫也想着她,爬山也想着她,拔菜也想着她,牵肠挂肚的想她,魂不守舍的想她,想她想得啊…想得快疯了!」
「我不知道。」他笑。「我可没这样疯过。」
纷纷好奇,凑身问:「你从未心动?」
梁御风微笑,反问她:「你有吗?」
她哈哈笑,小手揪住他臂膀,睁大眼睛抗议。「ㄟ、我先问你的啊。」真狡猾!
他微微笑了。「等我有那感觉,再跟你说,行吧?」他问她。「那幺你呢?你有没有心动过啊?」他像跟小娃娃说话的口气。
她学他,笑盈盈地说:「要我遇见个他,要跟书上症状一模一样,疯疯癫癫想不停,届时跟你说,好吗?」
「好,就这幺约定。」他说。
「行,我这人最爽快。」纷纷一口答应,他们相视而笑。
梁太子望着羽纷纷,她应答敏捷想法新奇,她表情生动双眸灵活可爱,就算相对无语,假使是她,他想,他是怎幺看也看不腻吧?
羽纷纷斜脸笑望他。「你瞪着我瞧干幺?」
「瞧你个头这样小,脑袋瓜不知都装些什幺,把我妹妹们唬得服服贴贴。」
纷纷也瞪住他,狠狠打量他。
梁御风笑她。「唉,别这样瞪住我啊。」
「堂堂太子怕人瞧啊?」纷纷笑,大眼睛瞪着他。「我瞧瞧你这颗大脑袋都装什幺。」
「哦?」他由着她打量。「看出什幺?都装些什幺啊?」他陪着她瞎扯。
「嗟!」纷纷耸肩。「肯定装些好复杂的东西。」她玩心一起,忽然问他:「你有没有玩过个游戏?」她凑身过来瞪住他。「眼对着眼,比谁胆大定力够,谁要忍不住先笑了说话了,谁就输。」这是平民百姓斗酒常玩的。
「你一定输。」他想也没想就说。他学过功夫,可以眼不动,心不躁。
纷纷抗议。「我跟人赌这游戏,从没输过。」她信心满满,直想挑战太子。她拍桌道:「我们来比。」
「不知天高地厚,你输定了。」他笑她太自信。
「是喔。」她瞠他。「那快让我输的心服口服,我可是瞪遍天下无敌手呢!」
粱御风摇头失笑,大臣们要知道他跟个丫头玩游戏,唉呀,他往后还有脸见人吗?可纷纷抓着他左臂直挑衅。
「你怕我啊?怕我赢你!」她这人一向好胜。
「真要玩?」他问。
「对!」纷纷用力点头。「赢一次大人物过过瘾嘛。」
梁御风笑了。「好,好极了。」他敛容,直视她双眸。「来吧。」黝黑深沉的目光即刻盯住她眼睛。纷纷正色,深吸口气,迎视他。
两人缄默,眼对住眼。她表情很认真,他夷夷然一贯的轻松慵懒。
窗外,白云继续在蓝天底飘移,微风也继续地轻抚树梢。鸟声啾啾,虫儿唧唧,苑里白海棠迎风摇曳。她与他,继续着眼睛对牢着眼睛的游戏。
半晌过去——
纷纷抿唇等他投降,可是他没有,他依然目光精神,直盯住她瞧。那沉敛执着的目光定定地像要穿透她。他呼息沉稳,表情自在安详,就好似在凝视他掌中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猴孙,小猴孙就快「ㄍ一ㄥ」不下去啦!
纷纷冒汗,他还真能撑啊!纷纷憋气,用力瞪他;他挑眉,从容地注视她。
望着他阳刚的脸,羽纷纷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注意到他眼上那对浓眉像把刀,她的心登时软弱得像条鱼。一阵虚弱,愿任他宰割。她发现他印堂饱满端正的像古印,霎时她感觉自己像印泥,期待他盖印。还有他的鼻骨高挺像把剑,她觉得假使是他,她乐意被杀。而他的嘴令她想到秋日干燥的莽原,而她像雨霖恨不得马上湿润他;最最要命是他铁一般固执的目光,盯得她感觉自己变得深邃又潮湿…纷纷气息乱了,心跳怦怦响。唉!越想越刺激,越想越煽情,越想越不正经…
仿佛感觉到她紊乱的心跳,他挑起一眉,黑眸闪起笑意。纷纷忽地脸红,他那炯炯的目光闪动起来。纷纷脸颊烫了,他眼底浮现更浓的笑意。
纷纷恼怒。「嗟!」她放弃!
他哈哈大笑。「你输了。」她懊恼的模样真可爱。
纷纷脸红,望着梁太子俊魅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遇见喜欢的那个人,我心则降。
她伶牙俐齿,诡计多端,从来都临危不乱,一直就逢凶化吉;可是望着他,她心跳怦怦,一刹没了主意,只是慌。
遇见喜欢的人,我心则降。
纷纷遇见这男人,感到没辙,心溶成一片暖洋。第一次瞪输人。为什幺会输?因为…喜欢他!总认为自己聪明机敏很不得了,可这会儿怎幺了?望着这男人,感觉甜蜜又虚弱。
我心则降?她的心也投降了吗?
这一扇窗内,他们欢快说笑。另一个人,把这窗内的风景全看进眼底。于是那人恼得火起。
「那是谁?」说话的是未来的太子妃,傅筱婉。
她与宫女们参观未来居住的地方,行经花苑就见了这情景,原先说急着要去找太师的梁御风,却是在这儿和一名著黄衫披发的女子欢快谈笑。傅筱婉用力拽住宫女手臂,指着那女子。「快说,她是谁?」
「她就是之前入宫,扮妍公王的那位羽姑娘。」
这事筱婉知道,她听父亲说过皇后的状况。原来她就是太子找来的那位姑娘?为什幺她和他这样亲近?她不过是个平民吧?怎幺可以和她未来的夫君这样亲昵?她说了什幺让太子笑成那样?太子急着离开,就是为了要会她?
轰!十六岁的傅筱婉,嫉妒得快发狂。有没有搞错?那可是她未来的相公,一介草民竟和他这样亲近?甚至为了她冷落她这个堂堂的未来太子妃?哎呀!气死她啦!
「啊~~」宫女痛嚷。傅筱婉把宫女的手臂掐痛啦!(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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