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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日,天气良好,孙正非一早出车到朱家湾,一口气给校区转运三车河沙,方才心满意足的返回工地,卸完沙后,经过拌合楼,就瞧见一大群人在争吵。
“没钱押什么空头支票!输了就耍痞,还想打人,你还讲不讲点道理!”刘强拦住张宝强,不让他走,若不是看在前两天同艰苦共患难的份上,他早就动手教训这个狂徒。
“老子没钱了!都输给他们了。”张宝强郁闷而懊恼。
“没钱你就跟他们好好说呀!你还要打人人家做什么嘞?我才看到这欠钱的比要钱的还凶!”
打牌赌博欠账,过了就算了。刘幸福并不打算追究,但你不能霸蛮耍横,以为人家真的好欺负。
张宝强不喜刘幸福这般老气秋横的模样,他借着输火,叫嚣道:“老子想打就打,怎么滴?你咬我啊!”
对方有十几个人,但孤身一人的张宝强并不胆怯,为何?向开泰是楚西人,项目上楚西人自然不会少,合同工多是他的家乡人,张宝强仗着人多势众,丝毫不惧眼前这帮涟水佬。
“宝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讲点规矩。”刘幸福不怒反笑,老子若不怕影响我叔叔的生意,今天非得锤你一顿不可。
“你想打人是吧!?”刘强怒火中烧,只见他弓着腰杆,握紧拳头,把脑壳抵近张宝强,“你打呀,你来打呀!”
他那架势明显在说你敢动老子一下,老子就让你好看!无楚不成军,而当年楚军的绝对主力是老湘县人,刘强的血脉里流淌着纯正楚军因子,怎会怕这个楚西土匪?
你娘日批!张宝强那股子楚西人特有的横蛮劲一下子被激活,他三步并作两步,抄起屋檐下的一把靠背椅子,砸向刘强的脑壳。
涟水人没料到这厮敢孤身犯险,都没有反应过来。
“宝儿,做么子!”眼看惨剧发生,恰好赶到的孙正非一个箭步上前,他一把抓住靠背椅,令椅子动弹不了分毫。
“非哥,你来得正好!这帮鸟人仗着人多,欺负老弟一个人!”张宝强神情一振,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嘿嘿...听他这么一说,孙正非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明是你一个人欺负他们一群人,老子看得清清楚楚!”这时,闻声而来的向阳带着两员大将下到山脚,他人未到,话先至。
“你个哈宝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啦!难道幸福他们是泥巴捏的?”向阳走到张宝强面前,顺手拍了他脑瓜子一下,说道:“真搞起来,人家不打死你才怪!”
“抽烟抽烟!”这架算是打不起来了,孙正非大方开烟。
洪水过后,大坝淹没于水中,无法正常施工,项目部动用不少大型抽水设备排除堰内积水,但怎么也得端午节过后才能复工。
无班可上,闲来无聊,涟水民工队的人就聚集到老乡家里玩牌赌博,刘幸福、刘强等四个打麻将,其他人则聚集在隔壁诈金花。
那张宝强听到赌博声音,如同蚂蟥听到水响,他就死皮赖脸加入金花队伍,怎奈手气一直不佳,一输到底。
最后一把牌,宝儿得到三个九,时来运转的机会到了!他掩饰住狂喜,用空头支票加注而不开牌,对手精明,运气也更好,几手过后,他却忍痛开了宝儿的牌。
果不其然,宝儿输了最后一把牌之后,没得半句承诺,拍拍屁股走人,双方就争吵起来,把刘幸福他们都给惊动了。
“你个憨包,牌品如人品,像你这个德性,以后哪个还敢跟你玩?”关山当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的数落他。宝儿识得关山厉害,屁都不敢放一个。
孙正上午捞了几车外快,心情在舒坦,他就到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上三盒好烟,塞给那赢家两包,正色说:“兄弟,给个面子,事情就这样算了。”
刘幸福见状,赶紧说:“哎呀!非哥你还买烟做什么咯,我们又没有真想要宝强再出钱。”
“没得事!正哥有钱,抽他包把子好烟,洒洒水啦!”有些人天生投缘,人家都叫非哥,唯独关山敬称正哥。他一把夺过余烟,嘻笑道:“老弟来帮你开包!”
“你拿着抽,我再搞几包来。”孙正非觉得自己是个怪胎,小气之时,一个硬币掰成两半来花。大方起来,视钱财如粪土。当然,这得因人而异。
小卖部的刘嫂子看得真切,忍不住小声提醒:“孙师傅,你也莫太大方了,你给那些人装根把子烟就要得了,你还给他们甩包包做什么呢?”
孙正非领了刘嫂的好意,微笑着说:“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图个开心。”
孙正非对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当官的若无能无德,他敬而远之。他从不轻视民工,若是意气相投,便会把酒言欢。身外之相代表不了什么,唯心珍贵,这都是读书明智的结果。
向阳惬意的抽了口有害气体,笑道:“猴子,明天过端午,晚上请你和你母亲来我家过节。”
“要得。”
转而向阳笑眯眯的对刘氏兄弟说:“兄弟,宝儿就是这个鸟德性,你们莫往心里去,明天晚上,我们抗洪八勇士来个一醉方休!”
患难之情涌上心头,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大家伙一笑泯恩仇。
“幸福,我叔和叶经理也会来,请你跟你叔说一声,也请他来我家喝口酒。”
“好嘞!”民工头子全靠领导的照顾赚钱,刘幸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即替叔叔作主。
“向阳,昨天晚上我跟老黎上山打了头麂子,你拿回去当下酒菜。”
听到叶经理也要赴宴,孙正非心意一动,搂着向阳就走。谁人不会溜须拍马?奉承舍死忘生的领导,他高兴,他心甘情愿!
“非哥万岁!”宝儿怪叫起来,众兄弟皆大欢喜!
“哈哈!兄弟车上还有一提壶胡子酒,有三十升,到时候兄弟们喝个痛快!”
酒是朱老板自家酿制,送给他一大壶表示谢意,孙正非不好酒,干脆拿出来共享。
“好兄弟!够意思!”
这个年代,谁家经济都不宽裕,向阳的压力大减,他反搂着孙正非,亲密的说道:“猴子,你把小彭小赵他们也叫上。”
“你请客,还是你亲自去请他们客气一些。”
“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