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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王小花只觉得浑身虚软,手脚像坠了铅一般。脖子酸痛,残留着窒息的感觉。
剧烈地咳嗽两声,缓了缓,王小花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眼睛转了转,王小花注意到自己是在房间里,身下是柔软的床被。
眼前是柔和的光线,顺着看过去,是天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薄薄地散落在屋里。
自己是在哪儿?居然没死吗?尹衡的娘亲呢?
还有……
手指微微颤着地碰了碰自己的脖子,有些痛。王小花想,以尹衡娘亲的手劲,自己的脖子大概已经青紫了。
还好,自己捡了一条命,王小花庆幸地想到。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尹衡娘亲……自己是被救下了,还是?
带着些许的疑惑,王小花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细碎的声音伴着缓慢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王小花不禁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绣有天青竹叶的屏风。
“木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临到门前,妇人还在和红衣姑娘确认着。
妇人正是那尹衡的娘亲,红衣姑娘,则是乔装改扮的应夭夭。
此时应夭夭一身红衣,长发以红色发带半束,黑发如泼墨般倾泻下来,更衬得肤色白皙,眼眸冷剔。
“半句无虚言。”
应夭夭道。
“那便好,那便好。”
妇人声音里带着欢喜和庆幸,脚步变得又碎又快,跟在应夭夭身边。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更清晰了。
王小花坐着,睁大了眼睛。
眼前豁然一亮,是洞开的房门外的光亮。屏风后两团身影虚晃,人已经转过了屏风,出现在王小花面前。
“夫人。”
王小花看着妇人,还又有些心有余悸。
“小花。”
妇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带着些许的扭曲,看向王小花。
面上的笑渐渐自然了些,妇人看似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眼身旁的应夭夭,妇人又暗自吸了口气道。
“谦之的事,确定与你无关?”
哪怕在应夭夭口里已经得到了解释,妇人依旧有些犹疑,目光深深地落在王小花身上。
“是。”
王小花点了点头,眼中蓦然出现了惊恐与战栗,头不停地摇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好多,好多藤蔓,好多红色……”
话未说完,王小花惊恐地抱住了自己,身子瑟瑟发抖。
纤细的姑娘拢着被子缩在一起,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纸,身子还在不停地颤啊颤。
任是谁看到,大概都会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一下。
“王小花,救下尹谦之,还需要你把当时的情景告诉我。”
女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就像是一片雪,落在纷乱芜杂的内心,扑簌扑簌又结成了一簇簇的雪。
而王小花,也被这句话给惊地抬起了头,随即,眼中迸发出极大的惊喜,“尹衡还没死,还可以救下来,是吗?”
应夭夭点了点头,“你只需把实情告知我们。”
“是。”
王小花像是沙漠途中遇到水一般的,断断续续地把故事说了出来。
期间,像是不能忍受一般,王小花的脸上现出可怕的表情。也因此,事情虽短,却也花费了王小花一段时间去讲。
“真的可以吗?”
讲完,王小花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应夭夭,面上带了些期待和惶恐。
一旁,妇人也眼睛紧紧地盯着应夭夭面上的细微表情。
“嗯。”
应夭夭点了点头,“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小相思早就化作原型,在应夭夭的衣襟里放着。此刻,不禁在应夭夭的脑海里出声。
应夭夭平淡道,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缩成个球,小相思扁了扁嘴巴,不说话了。
“需要做些准备。”应夭夭沉吟道。
“什么准备,需要妾身做些什么吗?若是有需要,姑娘尽管开口。”
妇人眼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欢喜,隐隐有泪光闪烁。
“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姑娘,姑娘也尽管开口。”
王小花在一旁听到,不禁也开口道。
应夭夭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妇人身上,“带我去那海棠树旁。若是可以,令公子也带上吧。”
“是。”
妇人下意识地道,“不过,谦之他……”
“算了,不用了。令公子现在,也不方便移动。”
“我也可以跟去吗?”王小花问道。
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若能知道是何作恶,王小花心下又期待又紧张。
慌忙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履,跟在应夭夭和妇人身后。
因着应夭夭来访,道出的情况离奇,妇人早就把院里下人遣散了出去。嬷嬷忙活了许久,也让她下去休息了。
原来,应夭夭是直接上门,与妇人道明来意的。
初时,妇人看到应夭夭,还不是很相信。但是,在应夭夭指出尹衡的许多特点后,才将信将疑地决定试一试的。
偌大的院落空空的,无一丝人影,显得有些空旷。
虽然尹家是大家,但因为妇人顾念着尹衡的身体,又另买了院子住下。因此,家中奴仆不多。相比起主家,也没那么热闹。
海棠树就在小花园的一角。
白墙亮得晃眼,海棠花树很大棵,大概是十几年的老树了。
此时海棠花朵朵绽放,红艳艳的像是饱吸足了鲜血般。浓密的枝叶遮出浓阴,花树下,地上干干净净。
王小花原本被那海棠花的模样吓到,随即,却是被干净的地面所吸引。
王小花记得,刚刚,她和尹衡在地上看蚂蚁。而那小小的蚂蚁孔洞,就在离海棠树很近的地方。
现在,却是不见了。
眼中俱是骇然,王小花捂住了嘴巴。
“可是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应夭夭问。
“这花,原本不是这个颜色。”妇人道,眼睛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
“原本,该是粉色的吧?”应夭夭问。
“姑娘如何得知?”妇人闻言,这才确定地点点头,又是有些疑惑。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家下人手里拿着些粉色海棠。”
“这,是妾身治下不严。”妇人有些恼,但更多的却是惭愧。
妇人的心几乎全部地落在了尹衡身上,府上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应夭夭纳罕地看了眼妇人,摇了摇头。
若是知道她府上的情形,大概妇人该欢喜吧。
不过……
“小花姑娘可是看出什么不同吗?”
应夭夭的目光落在王小花身上,实在是这姑娘的模样太显眼了。
“有,那地上的蚂蚁洞。”王小花惊恐地指了指。
“?”
应夭夭挑了挑眉,疑惑道。
“那里,”王小花指了指,“原本是有一个蚂蚁洞的。”
应夭夭没明白,妇人也是眨了眨疑惑的眼睛。
“我们原本,是在这边数蚂蚁的。嗯。”王小花急急忙忙地道,又有些羞愧。
母亲也经常说她,像个孩子一样的,总是长不大。
“是吗?”
应夭夭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疑惑地看了眼海棠花花树下的方寸之地。
随着应夭夭的动作,妇人也看了过去,神色里带着些着急。
蹲下身来,应夭夭看了看干净的地面。捡起树根上的一片花叶子,应夭夭捻了捻,手上现出绿色的水痕,那是花叶子里的水分。
站起身,应夭夭伸手欲摘下一片叶子。叶片光滑,却是撕扯不下来。
就像是,牢固地长在树上一样,和树是一体的。
再去看那一树的红艳艳海棠花,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近看了看那似乎氤氲着红光的花瓣,应夭夭眼眸动了动。
“我知道了。”
满目皆是颓靡红色的房间,一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长榻上斜依着,单手支着下巴地闲看着一本书。
粉色衣摆华丽宽大,顺着女子的身形迤逦在长榻上。女子形容婉丽,眉目清秀冲淡。
屋里的摆设华丽奢靡,与女子的气质极为不搭。女子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便像是一幅画。
窗外木兰硕大洁白,送来淡淡的木质花香,阳光在女子脸上带些轻柔的光。屋内,也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
轻轻的几声扣门声。
“进。”
声音如人般温和柔丽,如春花夏荷。
“锦棠姑娘。”
门口,一穿着大红衣裙的中年女子站在门边,形态拘谨。大红的花簪在发髻上,中年女子面上脂粉厚厚,两颊也涂着厚厚的腮红。
而此人,正是春花梦的主人——邢丽,即春花梦的老鸨,人称丽娘。
“事情办的如何了?”
锦棠阖上书页问。
“都办妥了,那些,那些也都安置好了。”想到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小东西,丽娘还有些心有余悸。
“嗯。”锦棠点点头。
“锦棠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丽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这样忐忑也是有原因的。明面上,她是春花梦的主人。但实际上,锦棠才是春花梦的主人。
“没了,下去吧。”
锦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是。”
拘谨地应了声,施了一礼,丽娘这才从屋子里慢慢地退出去。
关上门,丽娘这才舒了口气。
哪怕这许多年过去了,丽娘对里面女子的恐惧依然清晰如昨。
明明看起来那么温婉的人,发起怒来,真的是太可怕了。
况且,锦棠的身份,还不是人族……
轻轻摇了摇头,丽娘拍了拍胸脯,尽力扯出一个夸张的笑来。
笑话,她是谁,这桃花小镇最厉害的妈妈,哪个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的……
但是,那位不是人呐!意识里,另一个声音大声道。
扯了扯嘴角,丽娘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喉咙,和砰砰直跳的心脏,丽娘推开一扇门。
喧闹的声音铺面而来,却让丽娘松了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想到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丽娘有种猜测。怕是,又有人遭害了。
造孽呦!
“丽娘丽娘,马家的管家刚刚过来了一趟,说让您空着了过去他家名下的店里一趟。”
“最近姑娘们不缺衣服吧?”丽娘拉住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丫头,问道。
“……不缺吧。”小丫头想了想,抓了抓头发道。
“个傻姑娘,这头发是能挠的吗?去去。”敲了小丫头一个爆栗子,丽娘抓着小丫头的手,抓起她的手帕子擦了擦。
“几天没洗头了,啧,让你们省着,也不用省在这些东西上。”丽娘恨得牙痒痒地道。
“哦哦。”小丫头傻乎乎地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地问道,“妈妈要给姐姐们添置衣服了吗?”
“去去,没有的事。傻乎乎的。”
推开小丫头,丽娘去前面去了。
看着丽娘的背影,小丫头还有些纳闷。所以,妈妈到底要不要去马家那边呢?
把这事问了问旁边的姐姐,那姑娘立马戳了戳她的脑袋。
“唔。”捂了捂脑袋,小丫头也有些委屈。
“那马家的是不是卖布料和成衣的?”姑娘恨铁不成钢地问道,又忍不住戳了戳小丫头的脑袋。
“是呐。”小丫头一副“怎么了”的表情。
“所以,既然不缺衣服,妈妈肯定是不想去了。”姑娘无奈地解释。
“那妈妈不去,会不会得罪客人?”小丫头惊慌地道。
“你呀……”
姑娘无奈地瞥了小丫头一眼,衣服“这孩子没救了”的模样地走开。
身后,小丫头还在那抓耳挠腮地焦急着。
这,这可怎么办呐?
春花梦的二楼角落房间里,屋里没有任何家具之类,空空荡荡。
只是,屋内角落,放了个大木箱子,立马搁了密密叠叠的各色鲜花花瓣。
本是非常漂亮美好的画面,却有些可怕渗人。原来,那木箱里,不仅有各色花瓣,还有厚厚的黑色东西在移动着。
那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组成的一团团黑色物质。黑压压的,厚厚叠叠的。
仔细辨认,那花瓣下,有着薄薄的一层蜂蜜,甜腻的芳香在箱内蔓延。其上,厚厚的蚂蚁叠在上面。
角落里,一只大只的蚂蚁窝在不被其他蚂蚁打扰的角落,前面的口器坚硬乌黑,闪着黑亮的光。
而前方前仆后继吃蜂蜜的蚂蚁,一点也不知道,身后有着巨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