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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啜着茶,顾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台上,又四下看了看。
灯火莹莹,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落了下来。
一朵花瓣,飘着飘着,落在了顾凉的杯盏里,粉白柔嫩。
红色的绸带从两侧飞出,于花台中央交叠。有女从半空飘落,红色的衣裙轻舞,怀抱七弦素琴,容貌昳丽。
乐声渐起,绸带收起,女子脚尖轻触花台,弯腰琴落,腰肢轻转,手腕如凝脂。
“这便是我们这儿的锦棠姑娘,舞姿美,琴声更美,如何?”一旁,丽娘给顾凉介绍着,眉飞色舞的。
没人注意到,她眼中的一丝畏惧。
顾凉微点了点头,不语。
一旁,慕粟盯着自己喜怒无常的主子,十分想说些什么。只是,被下了噤口……
锦棠自出场,便注意到了台下的顾凉两人。坐着的男子着黑色绣金纹宽袍广袖,姿态风流,俊美异常。
其旁侍立的男子,面容精致,也是如诗如画的一美男子也。
只是不知,这二人来此目的为何。
锦棠边舞边思量,眼眸中自然带起一丝空落,远远看着,横生许多缱绻温柔。
“碰”地一声,杯盏落地的碎裂声,是一男子张大嘴巴,眼含痴迷,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杯盏。
顾凉的注意被分散,渐觉出无趣起来。
“嗑”地一声,杯盏落在桌面,顾凉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停留了一下,起身离开。
慕粟旋即也跟了出去。
外面夜凉如水,黑沉沉的夜色里,只看得到一轮弯月,几颗星子。
“慕粟,你先回去。”
顾凉转身吩咐,自己却是围着春花梦转了一圈,来到后面围墙下。
“怎么还不回去?”注意到身后跟着的慕粟,顾凉不耐道。
慕粟没有答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说吧。”
“少爷,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慕粟问。
顾凉看了看眼前的围墙,非常无奈地看着慕粟。
哽了哽,慕粟又道,“少爷,能问一句,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看看就知道了。”顾凉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有,只有我一人,你回去吧。”
心下暗淡了一下,慕粟,“要让萧言过来吗?”
“不用,回去。”
留下四个字,顾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对着空荡荡的墙壁,慕粟愣了愣。半晌,才提起有些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往回走。
一盏茶前,小四拉着雪兰出现在了春花梦前的这条街上。
“小四姐姐,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雪兰有些拘谨地问道。
“自然好了,放心吧,若是夫人知道了,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惹出乱子来。何况,我们现在是男的,放心。”
小四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眼中带着兴奋喜悦的光。
两人皆是化了男子,保留了原来的面容,只是轮廓看起来稍显硬朗了一些。
早前,小四就想来的。只是,小五保守爱静,更不可能在这晚上与她出来,何况小四想要去的,是这春花梦。
终于,府上多出了一只小狐狸精雪兰,和她一样爱玩闹的性子,刚刚好一起出来玩。
夜幕低垂,红色的灯笼蜿蜿蜒蜒地照了一路,热情的小贩高声地吆喝着,氲氤的热气从一个个小铺子里冒出来,带着一种让人愉快温馨的气息。
而这条街上,最热闹的,还是春花梦所在的地界。
灯笼纸鸢,耍闹的,戏耍的,都在这附近。
“这晚上可真热闹。”
小四咬掉最后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咔嚓咔嚓”地咬掉冰糖山楂,吐掉里面的核。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雪兰看着眼前“春花梦”三个大字,有些踌躇。
经过方才的紧张,现在,雪兰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只是,有些犹豫。
“自然要进去了,里面的小姐姐,可好看了,你不想看看吗?”小四贼兮兮地问。
雪兰鼓了鼓勇气,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自然是想了,那我们进去吧。”
“公子,进来呀~”
还未走近,便有穿着妖娆的女子凑到跟前,贴近他们,拉他们进去。
两人隐秘地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带着欢喜的笑。
“哇,刚刚那个小姐姐太美了,我差点没忍住扑上去。”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模样,两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脸上泛着粉色,醉眼朦胧。
“是啊,太美了,好热情……”小四也有些醉了。
“不过,最好看的,还是那上台跳舞的姐姐,跳得真好看,飘若惊鸿,矫若游龙,像是仙子一样。”
小狐狸雪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脸颊因为兴奋粉扑扑的。
“我也想跳舞,和姐姐一样好看。”雪兰握着一只爪子,转而,又欢喜地问小四,“都说狐狸好看,小四姐姐,你觉得我好看吗?可以祸一国之主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一国之主?”小四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雪兰。
“是啊,一国之主。”雪兰兴奋地道,“我们的前辈,妲己姐姐,可厉害了,和一人界君主相恋,真情可感上天,只是,太可怜了。”
说到后面,雪兰颇有些同情地滴了几滴眼泪。
大概,喝了酒,感性的小狐狸泪点更低了。
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妲己吗?小四脑子迟钝的想着。
只是,咦,自己被什么东西撞到了?硬邦邦的,嘶,怎么还有种软软的诡异感?
小四有些疑惑地动了动自己迟钝很多的脑子,伸手揉了揉眼睛。
慕粟才感觉自己无辜,好端端地往前走着,忽然撞上来一人。
满身醉意,冒冒失失。
正要不去理会地转身就走,忽然手臂被那人拉住。
“喂,你谁啊?撞到人,不道歉的吗?”
显然,喝醉酒的人一点点理智都没有了。慕粟这样想着,心情更不好了。
一手握住搁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将其扯开,感叹“还挺细嫩”的同时,仔细看了眼这喝醉酒的无赖。
居然挺细皮嫩肉的,模样挺好看。
慕粟也不知自己为何生出这般感慨,但也不觉得心情愉快。
“喂,你看什么看?”小四喝醉酒,被撞了,自然心情不好,语气也有些冲。
“公子,能讲讲道理吗?先撞上来的,可是你。”慕粟冷冷地道。
模样挺好,血口喷人,可惜了一张脸。
和顾凉一样,慕粟也喜欢漂亮的事物。看在对方模样挺好的份上,慕粟打算不去计较。
只是,他打算走开,有人却不想让他走。
“别走!”再次扯住人的手臂,这次小四用了力,表情也贼兮兮的。
“小哥哥,若你给我香一下,我就放过你一马,好不好?”说这话时,小四脸上带着的,明显是春花梦女子陪客的表情。
那话,也是差不离。
“……”
这下,慕粟真的是有些恼了。只是,恼火的同时,又觉得好笑极了。
和顾凉进春花梦,哪怕没有经历,也看到过春花梦的女子怎样劝酒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眼前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做出如此姿态,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堪。
慕粟认定眼前的人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便狠狠地一扯衣袖,准备早早离开。
谁知,只听“撕拉”一声,那袖子,居然硬生生被扯破了。
一方拽的紧,一方拉的紧,两厢使力下,袖子不堪其力,便这么硬生生烂掉了。
“咦?袖子断了,断袖,哎,给你断袖,算了,走吧走吧,实在是扫兴!”
小四看了眼,先是惊奇地看了两眼,随即无奈地将其袖子往慕粟手里一推,扫兴极了。
慕粟,“……”
看着这不讲道理的家伙把事情搞砸,就要离开的模样,哪怕性子好如慕粟,也有些恼了。
这下,换了慕粟拉住小四的胳膊,“敢问阁下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应小四是也。”看了看被拉住的衣袖,小四顿了顿,这才笑嘻嘻地道。
松掉衣袖,看着脑子不正常的“应小四”慢慢地消失在前方夜色里,慕粟捻了捻刚刚扯住男子衣袖的手,脸上带了丝好奇,又有些苦恼。
轻叹了口气,慕粟目光又远远地投了过去。稍顷,慕粟也慢慢踱着步子,往顾府去了。
天晚了,也不知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回到府里,走过连廊的时候,慕粟迎面碰上一身青灰色长袍的萧言,微颔了颔首,便要擦肩而过。
“慕粟。”
未走过,两人齐肩的时候,萧言喊住了他。
“你身上有胭脂的味道,少爷去那种地方了?”
沉默了一下,慕粟还是点点头道,“……是。”
“不阻止?”萧言又问。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慕粟才道了一声,“不。”
似是对他不满,萧言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为何不劝?”
慕粟心里苦了苦,默然无语。
新旧两位属下,再次见面,依旧是以默然分开。
慕粟回到屋里,在桌旁小凳上坐了许久。
窗子未关,月色倾泻进来,一室月华。
许久,慕粟把窗子关上,回到床上躺下。
半梦半醒间,慕粟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的衣袖,好像被那人拿去了。
而这边回到自己房间的小四,太过困乏疲累,手里抱着个衣袖,衣服也未脱地就睡着了。
梦里,似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四把怀里的东西枕在自己的脸下面,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一种花的味道,小四更紧地压住了衣袖。
窗外月光皎洁,清风拂走淡淡的薄云,露出明亮的晃眼的月亮。
而顾凉,在锦棠姑娘的房间待了半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枝红艳艳的海棠花。
第二日一大早,应夭夭便被窗外的鸟啼声吵醒了。
莺啼婉转,却不能让应夭夭的心情好上哪怕一点点。
身上沉沉的重量和前一天早上一样,应夭夭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经由前一次的慌乱,这一次,应夭夭坦然许多。
“早上好。”
睁开眼睛,映入应夭夭眼帘的,便是顾深的微笑。
一双平时有些冰冷的眼睛,也因为微笑而生动许多。
不知为何沾染了些许水色的唇,让大清早本就心绪不稳的应夭夭更是心绪紊乱、脸红心跳。
但是,应夭夭克制住了内心的某种冲动,伸手推了推和自己靠的太近的人的胸膛。
带着震动的温热触感,又让应夭夭飞快地缩回了手,目光有些无处安放。
“夫人,需要我服侍你更衣吗?”看着应夭夭窘迫的模样,顾深唇角带笑地道。
虽然几天的相处,已经让应夭夭了解了顾深的厚脸皮。但,应夭夭发现,自己还是不太能坦然面对这种情况。
尤其,顾深好整以暇的模样,让应夭夭窘迫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使劲推了一下顾深,应夭夭卷了被子起来。
一边下床,应夭夭一边警告道,“下次,不要让我在我的床上看到你。否则……就把你赶出去。”
“是吗?那夫君我好害怕。”顾深故作委屈地道。
“夫人,我们好歹曾拜过天地,夫妻对过拜,洞房也入了,为何,夫人现在如此冷淡薄情?”
应夭夭:“……”
“我不记得了。”
听了应夭夭的话,顾深心猛然沉了沉,但脸上还是现出一个笑来。
“没有关系,我会等夫人想起来的哪天。”
闻言,应夭夭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镜面上停留了一下。
很快,小五和青栀带着洗漱用的盆和毛巾等敲门进来,伺候了应夭夭洗脸梳妆。
看到里间出来的顾深,小五和青栀俱是心里一惊。面上带了些惊色,很快被她们压了下去。
彼此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用饭的时候,应夭夭看着缺席的两位,用帕子碰了碰唇,问小五。
“小四和雪兰呢?”
“还在睡,要去喊她们吗?”小五道。
“不了。”应夭夭摇了摇头,“她们昨晚是做了什么夜猫子该做的事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早上的话,应夭夭只得说些什么,让自己把早上的话暂且地撇到一边。
“大概,听管事嬷嬷说,两人昨晚出去了一趟。”小五想了想,回道。
“是吗?可知做了什么?”
“不知。”
若是应夭夭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大概会恼火,也大概会不在意。